晴天雨 第4章 第 4 章

两人走到酒店大堂时各自的肩膀都湿了一片，看来是伞还不够大。

五星级酒店的一间套房被临时租下用来当参加婚礼宾客的更衣间，现在这个时间点大家聚集在会客厅，所以里面宽敞安静，漆数拿着西装进去洗浴间更换，司恺翊就隔着玻璃手推门在外面的化妆镜前吹干外套。

青芒果的微酸，莲花的淡香，槭木的甜味从手里的西服飘出。很好闻，像走进了一座古老的花园。漆数低头扣上衬衫，一边把这股味道和司恺翊的脸联系起来，不太搭，过于温柔了。

想象中的他应该会喜欢更冷冽一点的香水味，就像他因为涵养所以会捡起落在地上的西服，又因为无关紧要所以会冷峻地丢回原地。

司恺翊的脸部线条很好看，清晰凌厉，五官深邃得让人会误认为是混血，浓密的睫毛下眸色很深，节制而有礼貌的视线不会在任何事物上停留多过三秒。

漆数心想，等会婚礼进行时得多盯着他看几眼，看够了再走。这种等级的帅哥不是学校里能遇见上的。不，就连漆数去过的那几个gay吧也找不出这么帅的男人。

学游戏设计的人习惯性的开始脑补。如果他当时没选择这条故事线，而是乖乖做实漆家公子的角色，那就不会这样窘迫地在雨天的花店里相遇，不会在车水马龙嘈杂声中争吵，不会看见他眼神里的嫌弃和心疼。

应该会在婚礼上穿着高定西装相遇，礼貌地握手会面，一起碰杯半满的香槟，也许之后还会再见，让故事延续，也许又不会。

又或许认识得更早，也是一个不打不相识的见面，也是一个雨天，漆数会是个阔绰的贪玩留学生，开着宝蓝色的兰博基尼路过他的身边，溅起水花弄脏他的西裤，看着他窘迫的脸然后甩下一张黑卡。

好在他分得清游戏和现实。漆数换好衣服，很快收起了思绪，推开玻璃门，把换下来的便装叠在洗手台上，对着镜子整理衣领。

衣服还是有些大了——袖口挽了又挽，量身裁剪衬衫竟显得松垮，裤脚也有点长，往里收了收。

“还是大了一些。”司恺翊把吹风机递给漆数，端详着他说道。

“嘿嘿，大点显得我可爱，等下好跟姐撒娇多拿几个红包。”漆数看着镜子里笑着说。

他揉揉自己的头发，半湿着，已经不淌水了，按下吹风机的开关，一只插进发间翻弄一只手调整方向吹风。

也不知道先把吹风机关了再讲话，漆数就着风声说“这是我第一次当伴郎。”

司恺翊没听清，他问：“什么？”

漆数撇过头，视线还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重复了一遍：“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当——伴——郎。”

司恺翊模模糊糊没太听清，靠近了想再问一遍，“什么第一次——”就听到吹风声骤然停下，看见漆数蓬松的头顶和脸颊边的碎发。

他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有点紧张。”，说完还扑哧笑了一声，眼睛弯弯的像两个小月牙，脸颊上也笑出两道弯弯的痕迹，左边嘴角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不过我只希望她能幸福，这样我就会开心。”漆数说，“你刚想说什么？”

喉结上下滚动，司恺翊把刚被吹散在风里的那句话改了改。“我也紧张。”

“你也会紧张？”漆数又转头照镜子，他整理着刚吹干的碎发，“我以为你们这个年纪的人都身经百战。”

“我什么年纪？”司恺翊反问。

“你不是我姐同学吗？她都30了，那你也奔三了应该，有很多生活经历了吧。”漆数心想，应该是很多恋爱经历。

“嗯，不算年纪大吧。你几岁了？20出头？”

“22。”

“那准备毕业了？”

“对，下个月得开始实习。”漆数心想，不愧是大了几岁的人，语言交流上就是狡猾一点，这一来一回，他不仅没回答刚才的问题，还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

“小数——你终于来了！！”房间的门被推开，游离着提着伴娘裙一路小跑过来搂住漆数的肩膀，定睛看到旁边站着的司恺翊后又语调一转，夹了起来，“哇靠——这谁？”

游离把手里喝剩的半杯果汁顺势放在台面，凑近漆数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这么帅的哥哥。”

没等漆数开口介绍，对方的社交礼仪自动开启：“司恺翊。我是漆屿同学。”他伸出手以say hi的手势代替握手和拥抱，打了个迅速的招呼，又很自觉地问：“是不是该去会客厅了？”

“恺翊哥哥，你是姐姐的同学？会客厅在三楼～可以去准备晚宴啦，我和小数是伴郎和伴娘，还要单独准备一下，”游离放下裙摆，指指电梯的方向，司恺翊应声好，挥手示意先离去。

等他的脚步声吞没进电梯，看着电梯门合紧，游离笑眯眯着眼，用八卦的眼神盯着漆数看

“什～么～情～况～从！实！招！来！”

见到游离，漆数整个人就像花市买的红尾金鱼终于从小小的透明塑胶袋被放进灌满水的鱼缸，鲜活起来了。

“快快快快快，你握着我的手，我给你共脑。”漆数笑着说。

游离自然是激动地握住了，她等不及要听八卦，“啊啊啊我太想知道了——咦这是什么？”手里摸到一个尖锐的、形状奇怪的物品，触觉扎手。她从漆数掌心接过，摊开手掌——一个小巧的海螺胸针，洁白的水晶光泽度极好，海螺的轮廓外围用细细的银丝镶嵌成了蕾丝花圈。

“好漂亮！”游离惊呼。

转口又说：“干嘛破费！”

漆数又笑了，他低头划开手机，看到微信好友有个新的红点点，通过昵称为Sky的好友申请，把备注改成“天空哥哥”。

然后抬起头对游离吹了个轻快的口哨，接着说：“谢谢你帮我介绍人租西装啊，不然我也不会认识Sky。”

游离：“我跟你说了两百次了你要我直接可以找品牌方借给你嘛，你非过意不去要花钱租我才给你推的这个国内朋友——等等，Sky是谁？司恺翊，恺翊哥哥？他跟西装又有什么关系？”

漆数把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游离，听的人嘴角的笑越来越洋溢。

游离：“所以这次你那个达有没有响！！要不要我帮你问问姐他是不是弯的！”

漆数：“不问。你这主意出的就和我上大街拿话筒大喊我喜欢男的没什么两样！”

“再说，我也就多看两眼过过瘾，跟我姐同学瞎搞，我可不敢。”

游离拍了拍他的肩：“哎，那你一见钟情了吗？”。

游离记得漆数说过，如果哪天终于鼓起勇气谈恋爱的话，想要谈一场一见钟情的恋爱，不是日久深情，也不要处心积虑，想见一面就心动，催生足够多的勇气能向全天下宣告这种爱意。

漆数想了想刚才发生的事，抢花，像个卖菜阿婆一样硬要人看东西，纸袋破了衣服撒了，飙脏话，被当成碰瓷青年，接受教育，承认是计划作案，误会解开，求他保守秘密......一切发生的连贯又突然，和一见钟情搭不上半毛钱的边。不仅如此，现在回想起来这些事，自己在他眼里，得是多奇怪一小孩啊？

他认真回答：“不算，应该算见色起意。”

游离扑哧笑出了声，听见漆数说：“我还挺想多了解他一点。”又拖长了语气“不过，他的彬彬有礼是献给漆家大小姐和漆家二公子的，如果知道我已经被漆家扫地出门，那应该，没戏。”

游离鼓起嘴巴，一副怒了的模样，刚做完满钻款指甲的手指着他：“第一，我觉得你俩有戏，人不能怂一辈子，特别是感情的事；第二，你就是漆家二公子，是你自己不想认这个身份；第三，你那才不叫扫地出门，是特别勇敢的离家出走！”

漆数也笑了，他抱起刚刚放在桌上的仙人球，腕上游离的手，和她一起走出房间。

“游离，你真的是太可爱了，我果然特别特别想你。”

游离在国外待了两年，和漆数有些日子没见了，平时两人的相处方式都是见面先打架，听到他忽然这么说，竟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这两年你过得不好？”

漆数：“没啊，每个月稿费两万块，我钱挺够花的。”

游离：“呜呜呜，小数你真的变了，以前两万块只够你吃顿饭的，我偷偷养你好不好。”

漆数：“多矫情，不要。”

游离：“呜呜呜，那你离家出走的时候应该多带点钱的。”

漆数：“是，我应该连夜把漆家小金库带走的。”

电梯前，上行按钮摁下数秒，属于内场宾客专用通道的门开启了。酒店的电梯里灯光明亮，正面镜子里两位俊男靓女的倒影越来越放大，等人都进了电梯后门自动关合，两扇门慢慢悠悠靠近，又被人只手推开。

进来的人穿着黑色的西装，银色丝绸衬衣扎进腰间，黑长直发，脸侧几簇碎发被黑曜石发夹卡住，细框眼镜一尘不染。

漆数看到游离的脸瞬间一黑。

然后那人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