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雨 第2章 第 2 章

啪嗒——里面的西服掉到了地上，准确来说，是小部分在地面上，大部分盖在了司恺翊鞋顶。还好，捡起来抖抖应该就没事了。

突然发出的声响和脚上徒增的重量让司恺翊终于肯回过头，把视线放在漆数脸上。

不过与此同时为了摆脱脚上重量他做出一个下意识退步动作——他把一只脚往后退了一步，却撞上地上接雨的水桶，于是另一只脚为了稳定重心而向前迈了一步，不偏不倚踩在西服上，他意识到脚底踩了东西，又惊讶的后退一步，再一次碰撞到了刚才的水桶，水桶发出无辜的一声呜咽，哗啦倒下了。

被漆数好好捂了一路的高定西装此刻惨烈躺倒在地。湿了，上面还有脚印。

他两眼一黑，完了，救不了了。

面前的人似乎反应过来这个状况，他低头挑干净的部分捻起掉在地上的西装，抖了两下水，略有歉意的表情说：“脏了。”

漆数两眼再次一黑。

冷静，漆数你要冷静。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漆数冷静下来，发出一个微弱的“嗯。”

漆数向来都是都是矜持有礼貌的，他不喜欢吵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在他看来是很失败的处事方式，所以遇到什么事他最多也就在心里骂街一百遍，然后就自己调理好情绪了。

再加上这西装，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那人的错，明明是自己非要挥舞袋子给对方看，才会裂开的，至于踩到和水桶，那都是不小心的事。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揪谁的毛病，而是快速动脑瓜子想想等会怎么处理干净。

思考的下一秒，他听见那人又说：“还要吗？不要我放回去了。”

“啊？”

面前的人似乎是没有看到漆数的反应，在他眼里漆数就跟定神了似的，手掌在面前挥过几遍也不带眨眼的。

可漆数没有灵魂出窍，不仅没有，他眼神还很好。他看见面前的人把手在他眼前挥挥之后，居然缓缓把西装放回了地上！！

我靠！！！

你在干嘛！！！

这是故意的吧？！！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他可能要发出此生第一次，对帅哥发的火。

漆数怒了，去他妈的自己调理，去他妈的仔细想想，这人纯属傻逼，抢花踩衣服还造成二次伤害，故意犯贱是吧！！长得帅怎么了！一样是个神经病！于是在矜持和理智之间他选择了爆粗口：“你他妈干嘛！！！”

“这衣服不是你的？”司恺翊没理会他的愤怒，面无表情看着他。

“是我的啊！！我刚不是说了吗！”

“那我拿给你，你不接着？”

等等，我不就愣了几秒钟脑袋宕机缓冲一下面前的局面，你也没开口问我啊怎么我就不接了？？我不接了？你不会开口问吗？你拿着了不会塞我手里吗？再说了，你多拿两分钟会要了命吗！一件衣服而已！而且这衣服他妈是你弄脏的啊！这什么回路啊！！！

漆数觉得这人脑容量可能全用来交换颜值了，长得不错就是智商告急，跟他没法交流，骂街的气都使不出去，他只能走更务实的方式。

“我......”漆数按了按眉心，把脏话咽了下去，改成：“这套西装价格6位数，你一脚踩上去还泼了水，老板这应该有监控录下了，你逃不了，脏了我今天也穿不上，你看怎么处理干净，要是能搞干净我就不找你麻烦，要是弄不干净，一周之内，把钱赔我。”

漆数心里的火山早已喷发无数遍，把自己，把面前这人，把花店，把这什么破垃圾质量纸袋一起烧进熊熊烈火里，比铁扇公主点的那火还烈，全都一起烧没得了，反正也赔不起，同归于尽算了。

这西装是他为了参加姐姐婚礼特地租的。参加姐姐婚礼他得体面，所以特意去租了这套西装。租的时候他想，可真贵啊，还好就租一套，够参加完婚礼，就好了。

在守住钞票这件事面前，他没有一丝犹豫。

司恺翊没有挪开眼神，他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年，白净的脸颊出于愤怒变得涨红，微红的嘴巴紧闭着，小巧的鼻头怒气冲冲皱起，像只生气的小兔子，耳尖也红通通的，上面还挂着几滴晶透的水珠。

他轻轻叹了口气，长相多清秀一小孩，看着挺乖巧的，怎么就不学好，要出来讹人呢？应该是初犯吧，还弄得这样漏洞百出的。

“你干这行多久了？”。司恺翊泛起一丝怜悯之心，想抽出几分钟时间跟这小孩进行一个简短的心灵交谈，看能不能唤起他的良知。

“啥？？”漆数歪着脑袋，不明所以。

“新的诈骗手段？刚刚地铁上我就看见你了，一路跟着我到这里？地铁上你接了个电话，是同伙吗？后半段你不在了换同伙跟踪我，好让人不起疑是吗？然后在这里假装偶遇？好端端的非要跟我抢一束花，这里这么多花你不选就要我先选好的这个？又硬是自己把西装丢在我脚上，故意刺激我让我踩脏，好让我赔偿？算的这么准，谁教你的？”

事情的走向怎么会变成这样。漆数心想，我只是过于激动把衣服掉在地上，你也过于激动所以踩了一脚，这事我们各自都有百分之五十的责任吧，我让你赔偿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我就变成同伙犯罪了？长得帅也不能强词夺理吧？

漆数愣了愣，再看一遍这人的眼神，不像吵架。他神情专注，流露出的情绪更像关心和同情。

这让漆数想起高中时候的班主任老唐。他成绩不好，胆子也小，没有考试作弊的经验，实在是有一次月考完要开家长会了，怕家里知道自己的成绩，破天荒壮着胆子打了小抄。考数学的时候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来想看两眼，还没来得及把小抄从手心转移到抽屉里瞟一眼，就被监考老师抓个正着。

后来考试结束老唐带他去办公室一直聊到快上晚自习，从学习压力聊到心理压力聊到家庭聊人生，弄得他特别不好意思，本来只是想打个小抄，也没想那么多，聊完愧疚程度翻了一倍又一倍，好像他做的事不是月考打小抄，而是蓄谋投炸弹，断送自己整个人生的那种。

看着他语重心长的眼神，就给漆数带来那一天的感觉。委屈，冤枉，说不上理，无语。

漆数瞬间没了脾气，这人也没说错。

确实是袋子破了掉到地上，也确实是自己没伸手接过让它第二次掉到地上，好像真的和这人没什么关系，硬说要人家赔偿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他没说话，低下头把西装捡起，很扭曲地硬塞回了破烂纸袋里，纸袋底部破了洞，现在变成两边开口，只有四边一圈能围住，他没法像来时那样拎着，只好把它转个90度抱在怀里。

算了，自认倒霉。他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朝司恺翊说：“算了，对不起。”

说完这句，雨猛地又下得更大了一些。他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管，转身准备冒雨跑去酒店。

一只温热的手摁住他的肩膀，司恺翊从上往下俯视他。漆黑的眸子温柔而警惕地扫过他面部，像是要捕捉他的内心。

可惜一边骂街一边喷火的内心是看不见的，只能看见漆数眼眶红红的，亮亮的，有什么在打转，又落不下来，水灵灵的，更像气急了的小兔子，看的人心里痒痒的。

沉默须臾，他叹了口气，“留个联系方式吧，衣服我会赔给你，以后别再干这种事了，小小年纪应该好好读书，知道了吗？”

漆数愣在当场，这人是真的将神奇脑回路贯彻到底，把自己当小小年纪出来混的跟踪尾随诈骗犯了？本来想张嘴反驳，可是他说要赔我衣服？？那还反驳什么，答应下来就好了啊！

漆数点点头，将计就计，顺着这人的思路回答：“哦......好。谢谢哥”。他在司恺翊的手机上搜索了自己的微信号，点击添加好友。

然后很乖巧地咧嘴笑了笑，是标准的职业骗子笑容，说：“对不起哥，真是给你添麻烦了，这钱我真的需要，下次再不会犯了，我保证！”

刚才还恼凶成怒说要报警，揭穿以后就这么乖巧，果然是个小骗子，小骗子都这样，一口一个保证。司恺翊没说话，他心想，得记下这人身份，等下婚礼结束去趟警局，跟警察叔叔反应这个情况，早点拉回迷途少年。

半晌，他开口：“身份证。”

“？”

“确认我一会钱是转给你本人，并且你不会再次讹我。还有，衣服收据、小票、价值证明我都需要看到，如果你只需要我出干洗费，那就把干洗店名和收费单微信转给我。”

“哦对，也是。”漆数想想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挺合理的。他摸出手机，从手机壳后方的卡带拿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司恺翊。

司恺翊低头看了看，皱眉，拿手机给正反都拍了个照，表情闪过一丝疑惑，很快舒展开，又皱眉，问：“你叫漆数？”

“嗯，怎么了？”见他疑惑的眼神，漆数怕自己将要到手的赔偿飞了，他补充道：“身份证是真的，做假证犯法。漆这个姓是挺少见的，不信你可以去查。”

“你刚说你是伴郎？”司恺翊换种眼神，瞥他一眼，又指指身后的酒店，“在瑰丽酒店？”

漆数飞快点点头，仰面望着眼前的人，清澈的眸子满是真诚。这是真事，他没撒谎。

“谁要结婚？”司恺翊挑了挑眉，看着他。

“我姐。漆屿，一会走近了应该就能看见他们百年好合的海报了。”

这人眉头又皱了起来，嘴角有些不自觉的抽动，他说“巧了，我参加的也是这场婚礼。”

花店老板：要不我回避一下，让你们继续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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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