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 第9章 炼狱

丰贤十二年秋。

临州。

城门外，喊杀声如汹涌的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涌来，那是流寇肆虐的前奏，仿佛要将整个临州城掀翻。

厚重的城门在流寇的猛烈攻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颤抖着、摇晃着，最终不堪重负地轰然倒塌，扬起一片遮天蔽日的尘土。

刹那间，流寇们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城内，所到之处，火光冲天，血雨纷飞，哭喊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人间炼狱的惨景。

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东平王府却宛如一座被遗忘的孤岛，沉浸在一片奢靡的氛围里。

王府的宴会厅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珍贵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而迷离的光芒，将室内的奢华映衬得淋漓尽致。

巨大的檀木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龙凤雕纹的金盘中盛放着烤得金黄酥脆的乳猪，鱼肚白的瓷碟里堆砌着晶莹剔透的葡萄，还有那从深海中捕捞而来的鲜鱼，经过御厨精心烹制，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每一道菜都仿佛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彰显着王府的富贵与奢华。

肥胖的东平王宋琛慵懒地斜靠在金丝楠木制成的太师椅上，他的身躯庞大得如同小山一般，肚子高高隆起，仿佛要将那华丽的锦袍撑破。

宋琛那身上的锦袍绣着金线勾勒的龙凤图案，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腰间系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的脸上泛着酒后的红晕，眼神迷离，满是沉醉之色，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搂着一位面容娇艳的美人。

那美人身着轻薄的纱衣，酥|胸半露，眼神妩媚地依偎在宋琛的怀里，手中拿着一颗剥好的葡萄，轻轻送进宋琛的口中，嘴角挂着一抹讨好的微笑，周围的血腥与混乱似乎与他们毫无关联。

突然，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虚假的宁静。

王府的护卫们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作鸟兽散，只留下几个忠心却无力的侍从，站在宴会厅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紧接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流寇如鬼魅般冲了进来，他们的脸上满是狰狞的伤疤，眼神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手中的大刀还在不断地滴着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滩暗红色的血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宋琛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肥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筛糠一般。他慌乱地将怀中的美人一把推开，美人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宋琛试图站起身来逃跑，然而他那臃肿的身体却像是被牢牢地钉在了椅子上，双腿发软，怎么也使不上劲。

“你……你们是何人？竟敢闯入本王的府邸！”宋琛色厉内荏地喊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刺耳，如同夜枭的啼叫，在这宽敞的宴会厅内回荡，却没有了往日的威严。

流寇们听后，却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那笑声如同夜枭的怪叫，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为首的大汉叫“铁屠雄”，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他一步步逼近宋琛，手中的大刀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刺耳的痕迹，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宋琛的心上。

“东平王，你这狗贼，平日里你鱼肉百姓，尽享荣华富贵，可曾想过今日会有这般下场？今日，我铁屠雄特来取你项上人头！”大汉用流寇特有的语言冷冷地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深深的仇恨。

宋琛吓得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他那宽阔的额头滚滚而下，瞬间湿透了衣衫。

他颤抖着双手，拼命地在桌子上摸索着，想要去拿那把平日里只是作为装饰的佩剑，却不小心将桌上的酒杯打翻在地，酒水溅湿了他的衣袖。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本王愿给你们金银财宝，只要你们放过本王！”宋琛哀求道，往日那不可一世的尊严早已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就像一条卑微的乞怜之犬，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流寇们却不为所动，大汉猛地举起手中的大刀，在宋琛绝望的眼神中，狠狠地劈了下去。

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如同一道红色的喷泉，溅满了整个桌面，将那些珍馐佳肴染成了一片血腥的红色。

宋琛的头颅滚落在地，双眼还圆睁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命运竟然如此悲惨，那眼中的惊恐与不甘仿佛被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王府内顿时一片混乱，女眷们的尖叫声、仆人们的求饶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曲绝望的挽歌。

流寇们开始在王府内大肆搜刮财物，见到值钱的东西便疯狂抢夺，遇到反抗的人便毫不留情地挥刀砍杀。

曾经奢华无比的王府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桌椅被掀翻在地，珍贵的瓷器被摔得粉碎，珠宝首饰散落一地，被鲜血染得通红。

东平王宋琛的尸体也在这一片混乱中被无情地践踏，曾经那肥胖的身躯如今变得残缺不全，仿佛他从未在这世间留下过一丝尊贵的痕迹，只有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久久不散，诉说着这场惨烈的变故，见证着这繁华的落幕与命运的无常。

流寇屠尽了临州，骑着虞朝的战马杀光了临州的百姓，铁骑一路向北，朝着济州的方向奔去……

济州。

残阳如血，泼洒在济州城那千疮百孔的城墙上。城门洞开，宛如一头巨兽被扯裂的咽喉，任由死亡与恐惧在其间穿梭回荡。

流寇如汹涌的黑色潮水般涌入，马蹄踏碎石板路，溅起刺鼻的烟尘。他们的脸上蒙着污秽的布巾，仅露出一双双野兽般血红的眼睛，嘶吼着，咆哮着，手中的利刃在夕阳下闪烁着森冷的光。

街巷之中，顿时化作人间炼狱。

房屋被无情地点燃，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门窗、梁柱，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将天空也染成了灰暗的色调。

妇人绝望的哭喊声、孩童惊恐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伴随着流寇们狰狞的狂笑，构成了一曲惨绝人寰的悲歌。

一位老妪瘫倒在自家门前，眼睁睁看着流寇们将家中不多的存粮抢走，又将她那破旧的棉被扔入火中。她颤抖着伸出枯枝般的手，想要阻拦，却被一脚踹翻在地。

“求求你们，行行好……”她微弱的哀求声瞬间被淹没在喧嚣之中。

年轻的女子们被粗暴地拉扯着，她们惊恐地挣扎、反抗，却敌不过流寇的蛮力。泪水在她们的脸颊上肆意流淌，那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也是对这世间暴行的绝望。

街角处，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孩童紧紧抱着父亲的尸体，眼神空洞而迷茫。他的父亲为了保护他，被流寇的长□□穿胸膛，鲜血早已在地上干涸，凝成暗红色的斑块。

小孩不懂为何这些人如此凶残，他只是本能地害怕，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却倔强地不肯松开双手。

集市上，往日繁华的摊位被掀翻在地，蔬果粮食散落一地，被马蹄肆意践踏。铁匠铺的炉火还在燃烧，铁匠师傅却已倒在血泊之中，手中未打完的农具也被染上了刺目的红色。

流寇们四处搜寻着金银细软，稍有不顺从者，便是一刀下去，生命如蝼蚁般消逝。

东平十三州是大虞极尽繁华之乐土。海运发达，商船往来，海上丝绸之路极尽繁荣，土地肥沃，百姓安居乐业。

天高皇帝远，东平成了大虞富饶之地，也是大虞的保底粮仓，谁曾想今日却成了流寇的屠宰场，成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整个济州城，火光冲天，哀鸿遍野，那曾经的安宁与祥和被彻底撕毁，只留下一片断壁残垣和无数破碎的尸体，在这血色残阳下，承受着无尽的苦难与悲痛，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死亡与绝望的气息，久久不散……

注：继第8章，这里开始写九年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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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