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星现在那把老骨头自然是背不起一个十几岁男孩,我更是不可能了,我佝偻着背,甚至都没那两个小孩高。小小的叶凛风将昏迷的同伴背在背上,好几次都差点跪倒在坑坑洼洼的黄泥路上,我只能用手虚虚地护着冷夜阑,起一个精神上的鼓舞作用。
叶凛风嘴上还安慰着我们:“爷爷奶奶,没事,阿阑很轻的,而且我从小练武,身体可好了。”
“奶奶您叫阿伊吗?”叶凛风深一脚浅一脚走山路,气喘吁吁地问我。看来这是个e人,累成这样了也无法接受冷场,就是要找几句话说说。
“差不多,你可以叫我阿伊……”大丈夫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阿姨从不计较什么姓名。
“那怎么可以呢,我还是叫你奶奶吧。爷爷您呢,您叫什么名字呀?”
对哦,童星叫什么名字,一整天了我们都还不知道对方姓名。
“啊……你叫我王爷爷就行……你累吗,给爷爷背一会吧,爷爷身体也好着呢。”
看来这位也不是什么大丈夫,连个真名都不敢说,是不是怕被我知道他是个糊咖啊。
“对,给他背,他身体好着呢……”我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福寿堂!我们玩了一天都没去福寿堂买药!
“怎么办,”我对童星说:“我们忘记去福寿堂买药了,明天再去一趟?”
我这么一提醒,童星也才想起来他得吃药这回事,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死不了,明天再看,起得来再说,太累了这山路走得。”
叶凛风连忙问:“爷爷吃的什么药啊,明天我可以去买。我不累。”
要不怎么说得生小孩呢,多贴心啊,我感动道:“保胎药,哈哈哈。”
不合时宜的玩笑在这夜间的冷空气中冻成冰,哗啦一声碎到了地上。我找补道:“就,治什么头昏眼花的老年病,少吃几天也没什么关系,明天再看。”明天可能还需要买点吃的,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我们今天买的食物撑不了两天。
但是哪来的钱呢,这个困扰了我整个年少的问题又嬉皮笑脸地缠上了我,它就喜欢缠着我这种穷鬼,欣赏我这捉襟见肘,惶惶不可终日的窘态,有钱人就从来不会被这种问题缠上……哪来的钱呢,想要活着就要钱,做什么都要钱。
唉,我已经开始想念我的制服和防弹玻璃和点钞机了,多有安全感啊,每天老老实实待在那厚厚的防弹玻璃后面,每个月稳稳当当拿到三千八,吃喝不愁,过年过节还有粮油可以领,大四毕业季跑了两个月的面试才好不容易找到的稳定工作,这下什么都没了。现在穿越到这不知什么鬼地方,人又老,又没钱,你说给我一个年轻力壮的帅哥陪我演部偶像剧也就算了,这老的那么老,小的那么小,连我自己看着也是没几天好活的模样,难道我都穿越了也不配拥有感情线吗……连穿越这么无厘头的事情都给我遇上了,竟然都遇不上爱情?
唉,我又叹了口气,那个连真名都不敢说的糊咖童星把他的老脸伸了过来,说:“别内疚了,我不怪你,老了记忆力不好是正常的,我这不也没记住要去药店嘛,别唉声叹气的,我们要停止内耗,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如果你为错过太阳而流泪,那你也会错过星星。过去是无法改变的,我们只能珍惜当下,放眼未来。”
好一番陈腔滥调,这位糊咖童星不会还以为自己很有文化吧。我腹诽之际,叶凛风却如听仙乐耳暂明,亮晶晶的眼神崇拜地看着童星,说:“爷爷您说的话好有哲理,您是夫子吗?我爹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您是不是就是隐居在这山里的高人,原来山里真的有神仙!我真想现在就告诉我爹爹!”
“不是不是,爷爷我不是什么神仙……”童星得意地指着自己的脑袋,说:“灵光乍现,文思泉涌而已~”
“爷爷您肯定读过很多书才能这样灵光乍现,我爹说了,厚积才能薄发。”
童星欣然接受无知小儿的吹捧,说:“你爹说得倒也没错,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叶凛风天真的眼神中又添了几分崇拜之色。
童星得寸进尺,摸着自己的胡须飘飘然道:“要我说,我们在此般月色中行走于山林间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两白发老媪,两垂髫小儿,举杯邀明月,对影成八人,吉利,妙哉……”
给你来个对影成九人你就吉利了,我低头看着我们的影子,觉得月亮大得奇怪,好像离我们非常近,可是明明月亮变得比上半夜时更大更皎洁,却为什么照不亮身后的路。放眼望去一片昏暗,只有我们今天游玩的集市依旧灯火通明,在漆黑的山谷中突兀地亮着。
不过他们这样有来有回地说话也挺好的,至少这山林都热闹了几分,恐怖的气氛在童星的爹味自吹自擂中消失殆尽,场景简直就像我前两天回老家过年时在客厅听叔伯们吹牛一样熟悉和令人心安。
在叶凛风都累到说不出话后,我们终于回到了我们那郊区小茅屋,借着月光我和童星让叶凛风把冷夜阑放到床上,然后抹黑到处翻找蜡烛。
“怎么没蜡烛啊?”我两翻箱倒柜,一无所获。
“可能是老人睡得早,不需要蜡烛。”
“也没灯……”我问叶凛风:“你家点蜡烛吗?还是用什么灯?”
叶凛风正像个小媳妇一样帮冷夜阑脱掉鞋子和外衫,听到我的问话后想了一会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羊脂灯吧,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原料,奶奶您找不到灯吗?”
“对啊,可能是蜡烛用完了我忘记买了,老了记性不好。”
“没关系,我有这个。”他把冷夜阑放到床上安置好后,往怀里摸了一阵,掏出一个锦囊,松开锦囊束带,一束暖暖的橙光照到他的脸上,他取出一颗鸡蛋大小的橙黄色浑圆珠子,对我说:“用这个,可以不用点蜡烛。”
我的嘴也张成了鸡蛋大小,我靠,那么大的夜明珠,还是橙色的,跟暖黄色led灯似的,这得值多少钱啊。
还在到处翻找的童星也被这光线吸引,同样震惊地长大了嘴。
“财不外露啊,”童星眼睛直直地盯着夜明珠,对叶凛风说:“都说只有美貌却别无长处的女子,就像怀抱着黄金独自走在闹市的三岁小儿一样危机四伏,你这直接就是抱着夜明珠独自走在闹市的小儿了,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对啊……”我帮腔道:“千万别给别人看见了,好好收起来,不然等下我就控制不住把它偷走跑路了。”
这回我说的可不是笑话,可是叶凛风却像是被我的话逗笑了,他说:“没事,这个不贵的,我朋友们人人都有好几个呢,他们还有蓝色和粉色的,还有五彩荧光的!”他用锦囊带托住夜明珠放到桌上,在那莹润的光线中说:“不过这个不一样,这个是阿阑送我的岁首礼物,他说我像日光,所以送我橙色的,说希望我们今年的生活能和日光一样温暖明媚,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细看,就……”
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皱着眉转头去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冷夜阑,问我有没有毛巾可以擦脸。
看着两个小孩身上乌漆嘛黑的衣服,和身上的血腥味,我突然想起刚才遇见他们时地上的血迹,连忙检查他的衣裳:“你和你的朋友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没有没有,奶奶别担心。”小叶给我看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凝固发黑的血迹,说:“这不是我们的血,是冷伯伯他们的……”
“那为什么刚才我看到路边还有新鲜的血迹?”
“那是山鸡的血……我们想抓一只来吃,阿阑生病了,我想试着看能不能给他熬汤,可是我都用树枝叉中了那只山鸡,还是被它跑掉了……”
“没事,不是你们的血迹就好,奶奶这多的是吃的,饿不着你们。”还好没什么刮伤刺伤,他们这个身份又不能送去医馆,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吧,真是太好了!
说话间童星又翻箱倒柜了一番,找出一条还算新的布料,去院子水缸里润湿,递给了叶凛风。
暖黄的光线下依旧可以看出冷夜阑的脸烧得通红,我摸着他的额头和脸颊,估摸着得是高烧了。这可怎么办啊,又没退烧药,又没温度计。想了想,只能赶紧去厨房烧热水,先给他捂点汗出来看能不能退点烧,这可千万别烧成傻子了。
等水烧开的时候,我将布袋里混着泥土的米掏了把出来,仔细淘洗干净,再将猪肉切好,又在院子里摘了把青菜,这样水一开,一半装到壶里给小孩喝,留下一半沸水直接把猪肉和青菜一股脑扔进去,放点盐,切点姜片,就是鲜嫩清爽的青菜猪肉姜汤。汤煮好后勺出来,然后把米放到锅里,小火慢熬着粥。
我把青菜猪肉汤端进里屋,一人一碗喝了暖暖胃,走了那么久山路,要是再病倒几个可不行。
现在只盼着明天早上能捡到几个鸡蛋,炒了给冷夜阑配粥吃了,吃得下病才能好。
叶凛风已经给冷夜阑擦干净了脸,正试图把他扶起来喝水,冷夜阑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看到身边是叶凛风,便闭上了眼睛,顺从地小口喝着热水。
我和童星坐在对面的床边,我看着冷夜阑那张雌雄莫辨的漂亮小脸,对童星说:“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我觉得是女扮男装花木兰,你觉得呢?”
十二三岁的小孩又没喉结,童星也纠结了起来,不过看得出来童星应该人品还不错,是那种不会在背后蛐蛐别人的有话直说的坦率性格,因为他想了一会没想出来,便直接问叶凛风:“小叶啊,你这好朋友长这么漂亮,你确定他是男孩子?你们一起下河游过泳吗?”
“对啊,阿阑很好看的,但他绝对是男孩。”叶凛风语气肯定地说:“我们上个月一起泡了好几次温泉池子呢。上个月冬至前后天寒地冻,我们都不想从温泉池子里站起来,一泡就是半个时辰,雪掉到头上都不怕冷,可太舒服了,我们已经半个多月没洗澡了……他醒了你们可别问他是男孩还是女孩,他听了会生气的。”
上个月还能悠闲地泡温泉,怎么这个月就……
还有那个锄头大叔说的什么贼喊捉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