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脚也痛,我这双廉价皮鞋不仅不适合跑步,连走路都不适合,平时我一天到晚都在柜台坐着办公不觉得多难受,现在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那我就是一只刚得到双腿的美人鱼,这样想想也不赖。
“陷阱应该就在这附近。”童星让我看不远处一个小木屋,说:“我下午进山的时候就在那里休整过,那是一个供猎人或巡山人休息的小屋,里边有一些基本工具。”
“可能是老人家的两个儿子建的?”
“不好说,我觉得更大可能是那个挖陷阱和放捕兽夹的人。”
“谁?”
通过童星的话,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刚才在小儿子尸体旁的时候,他不是在生气砸树,而是试图砸断固定捕兽夹的铁链,而大儿子那边就更恐怖了,他的尸体被兽类啃食得几乎只剩一具血肉模糊的骨架,想必是他掉入陷阱的时候,陷阱里早有了被困的兽类,他便成了饿极了的野兽的盘中餐。
“那你都勉强才能爬出来,困在那里的野兽是怎么出来的?”
“我怀疑那根本不是抓野兽的,就是抓人的。陷阱不大,但里边有三具或者三具以上的人类骨架,大儿子那具不是最新的,他之后还有一具,而我掉进去之前,这个陷阱从外观根本看不出来,上边铺了落叶伪装,说明还有人要继续用这个陷阱,而那个人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掉进去!”
“那要是刚好今天是他们喂食的时间……”我这个人,极度悲观主义,永远都只能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一个负能量满满的人,不仅自己吓自己,还凭空给周围的人制造焦虑。
果不其然,这位瘸腿被我猜测的话语吓得大喊两个孩子的名字,声音里都带着抖。我也跟着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或许是声音太大了,吵醒了山中之王,几声长长的虎啸声传来,似乎在愤怒地驱逐我们这两个入侵他领地的人类。
“陷阱就在那边。”童星皱眉听了一会后,根据小木屋和虎啸的方向确定了前往陷阱的路。
“哪边?老虎那边?”我缩着脖子问。
“对!快走!”
“等等!等等!你先在这等着我!我去小木屋找找有没有工具!”顾不得害怕,我飞快地跑进前方的小木屋,木屋里有一些简单的弓箭和长矛,但我根本不会用,我要找的不是这个,我要找火把!用火把最高效!
老天保佑,这里真的有火把,我走出木屋,将它点燃,同时将弓箭挂到童星身上,把长矛塞到他手里,说:“你用这个长矛当拐杖,跟在我身后。发现野兽或敌人你就用弓箭和长矛吓他们。”
有了火把的加持,走起山路来方便了许多。很快,童星就认出来前往陷阱的路,我们加快脚步往前跑去,远远看见一人牵着辆二轮马车往那空阔处走去,马车拉着一个大约两米长、一米多高的笼子,用布盖着,虎啸声正是从那笼子里边传来。那人被突如其来的火把光线吓到,做贼心虚地掩着脸部。
什么人?路人?我回头看了一眼童星。
“喂!”童星决定先发制人,他把长矛递给我,有模有样地把弓箭持在手上拉开弦,大声朝那人喊道:“什么人!”
我举着火把,接过长矛,叉开腿,矛头横指马车方向,气势十足。
“你们又是什么人!”那人也不甘示弱,指着我们质问。笼子里的虎啸声更加狂躁。
童星还是手持弓箭随时发射的模样,厉声道:“大王叫我来巡山!你干嘛的!笼子里是什么!”
“你大王是哪位!”那人明显在强撑,因为他连声音都在抖,于是我心一横,举着火把朝他走去,也许是我装束怪异,那虎背熊腰的壮汉只是看着我往他靠近,却不敢多余动作,看来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放在现代就是一个只敢对银行女柜员重拳出击,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子说“我要投诉”的阳刚男。
我在笼子边站定,将覆盖着笼子的麻布掀开一角,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一头朝我撞来的野兽吓得心脏狂跳。
这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生物,体型比中型犬大不了多少,头却硕大得不成比例,额间有一若隐若现的银色纹饰,浑身毛发漆黑。我不知道该叫它狼还是狗,只见它赤红的双眼狠狠盯着我,眼珠不是圆形或狭长,而是如黑墨入水一样不规则地蔓延在赤红的眼球中。它毫不畏惧我手中的火把,怒吼着朝我亮出锋利的獠牙。
这时候其实我已经被吓到手脚有些发抖了,但我一看这笼子,发现笼子底部足足上了三重锁,便猜测这野兽也并未被驯化,这外强中干的壮汉肯定也不敢贸然将它放出来。于是我佯喜,对童星喊道:“大哥!好东西!要不要把弟兄们都叫过来!”
穿鞋一米八八的童星手持弓箭站在林中的确够唬人,给了我狐假虎威的底气。我一挑眉,笑着对那壮汉说:“值不少钱吧?”
壮汉道:“女侠好眼力。但我这畜生已经有主了,女侠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哦?怎样个有主法?我看着挺喜欢的。你这畜生吃什么的?”我故作高深地逼视他的眼睛。
他果然脸色一变,解释道:“这畜生就是吃点寻常的家禽,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女侠要是喜欢,改日去我的小店,我一定给你选一只更好的。”
什么小店?做什么买卖?这到底是什么生物?谁要买这个?为什么要喂食人肉?我心里有一堆疑问,但是说多错多,这个时候最要紧的是把他支走。可是又不能显得太好说话,以免他起疑心。
“老板阔气啊。”我揶揄道:“看来赚了不少啊,这要是白白放你走,我要怎么跟我弟兄们交待呢?”说完我将手掌翻来覆去地看,心想这暗示够明显了吧。
“好说好说。”他果然是个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只讲究和气生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看了一眼不远处举着弓箭对准他的童星,又看了看我,衡量利弊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哆哆嗦嗦打开。
要是我等他从钱袋里拿出几块钱给我,不就跟等着人施舍的乞丐一样了吗?多没尊严啊,不符合我这山贼人设。我手一伸,将他的整个钱袋夺了过来,学着电视剧里的流氓模样,在手上颠了颠,撇撇嘴,不甚满意的样子,然后说道:“好说好说。老板这是往哪去?送你一程?”
“不用,女侠留步,我就是路过此处,马上就到了,我的伙计们都在不远处等着我呢,不劳女侠相送。”他牵起马车,掉头就走,边走边往童星那个方向看,童星始终用弓箭对准了他,直到他离开我们的视线。
童星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就是为了隐藏他的瘸腿,加上蓬松黑色羽绒服的加持,这样才能显得威武雄壮、战斗力惊人,我一手火把一手长矛加钱袋朝他走回去,直到那怪异生物的咆哮声远到一定程度,才开口对他喊:“啊啊啊!吓死我啦!这算敲诈勒索吗?我第一次干这个事情,会不会坐牢啊?”
他将弓箭背回肩上,说:“分我一半,我就不举报你。”
我拿着那烫手的钱袋,内疚又悔恨,不知如何是好。这一切真的太超过了,我的良心和道德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去挽救两个孩子,弥补一下掉的人品。”
陷阱就在不远处,我们举着火把往下看,两个小孩像小动物一样紧紧贴在坑壁,不敢碰到坑里的三具血肉模糊的腐尸。阿阑将小叶护在怀中,警觉地盯着蹲在陷阱边的我和童星。
“嘿!”童星朝他们喊:“你爷爷我来救你了,别怕啊。”
两个孩子还是紧紧抱在一起,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是我啊,”我对缩在阿阑怀里的小叶说:“小叶,我是阿伊。前两天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个晚上,你不是说爷爷是山里的神仙吗?我们就是别的世界来的神仙,现在能量不够变回原形啦。我们找不到回家的路,现在得你们帮我们了,好不好?”两个小孩半信半疑看着我,我干脆将火把递给童星,整个人趴到地上,朝他们伸出手。
我对阿阑说:“还有阿阑,你嘴里的血泡还没好吧?回家我再给你煲冬凌草药水喝好吗?你的宝石项链我收下了,就当我和爷爷送你们去边境找小叶的爹娘和阿姐的酬劳。”
费了一番力气,终于将两个半大小子从坑里拉了上来,又是好一番大哭。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勇敢的孩子又长大一点啦。”我揉着小孩的耳垂给他们压惊。
“快走。”童星对我们说:“我们刚才一路叫阿阑和小叶的时候,刚才那个狗贩子肯定也听到了。我怕他一思考反应过来我们不是山贼,回头来找我们麻烦。”
有道理,那狗贼应该只是被我们的外表蒙骗了,一时不敢信我们是什么爷爷奶奶,回过头来肯定会怀疑我们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