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夏,青松山的夜晚就不得安宁,山中的鸟雀和墙角的蛐蛐十分呱噪,搅人清梦。不过纵使是炎热的夏天,山中的夜晚也着实凉爽,睡觉只需开一半窗户,盖一层薄被便好。
姜溯霜原本睡得挺早,中途口渴翻身下床倒了杯茶喝,就再也睡不着了。她站在窗边醒神,遥望天边一层薄雾似的深蓝色,正是凌晨时分。
“溯溯不再睡一会儿吗?”
“我把你吵醒了?”姜溯霜回身,“今日休沐不上课,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外头山林中群兽皆醒,如何能入睡?”程隽安掀开被子行至桌边,伸手一摸茶壶,“方才喝了凉茶?小心着凉。”
姜溯霜伸了个懒腰,“这几天这么热,怎么会着凉?”,天知道她有多想吃冰淇淋和雪糕!又有多么想念电风扇和空调!待会儿一定要去井里把昨天就浸进去的西瓜给捞出来吃了!过几天回京,还要去玉楼春吃酥山!
在大晏,夏天可以没有空调和电风扇,但一定要有酥山和西瓜!
在偏房住的清池和清墨听见二人的动静,烧了热水进来。
姜溯霜舒舒服服的用热水洗漱完,捧着一杯刚沏好的茶,靠在软榻上,喟叹了一声舒服,对正在桌子前翻箱倒柜的人问:“你找什么呢?好不容易歇一天你也不消停。”
“昨日我收到从平洲寄来的信,当时马上要上课我就放到这抽屉里了,如何不见了?”,程隽安还在翻箱倒柜的找。
“你说王时寄来的哪封信吗?”姜溯霜无辜抬眼,“在我这儿呢,昨天我看完顺手夹进我的话本里,现在翻开才看到。”
程隽安走过来,努力忽略姜溯霜手里那本封皮上写着《吾与祭酒大人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几个大字的书,问道:“信上说什么了?”
“便是在平洲开书院的事情,你自己看。”说着,姜溯霜又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书里。这是最近京里大火的话本子,同系列的还有《吾与大理寺卿》以及《吾与大将军》两本,作者写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十分精彩。姜溯霜是一直追读的忠实读者,每次出新的一册都要专门下山去买。
“溯溯觉得平洲如何?”
“我没去过,不过听说是个不怎么富裕的地方,虽然名字为‘平’,却地处偏僻,有一侧更是重重山脉,但百姓也算安居乐业。”姜溯霜又把自己的脑袋露出来,“要是在京城之外的地方办分院,平洲做为第一个也不错。咱们原本不是打算在离京城最近的几个州府里开办吗?但这些地方生活富庶,有名气的书院不少,听说我们要去开书院的消息,那信跟雪花似的飘进咱们书院里,一个个都是来试探深浅的。不如咱们先从远处开起,一步步回京城,更为稳妥。再说了,越是偏远的地方,越缺乏教育。”
“溯溯所言甚是,只是此去平洲路途遥远,条件艰苦,我怎好让你同我一起受苦。”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姜溯霜坐直了身子,“我都多久没出门了,更没怎么出过远门。就第一次一个人跑出来还是被王大娘拉到书院来,就此待着再没离开过京城附近。我早就想出去玩了!”
“不如这次我自己去……”,程隽安仍是担心,口中试探道。
“你想都别想!”姜溯霜立马拒绝,“前几天望星写的信上还说让我去边城玩呢!到时候你也拦着我吗?”
“那自然是要一起去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姜溯霜拍板,“书院有李学士在呢,你尽管放心。后厨的事你更不用担心,我都办妥了!”
“溯溯……我方才说的是去边城,不是去……”,意识到自己被套路的程隽安急忙解释,被姜溯霜的眼神盯到闭嘴。
“好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要继续看书了。”
程隽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看的这书……讲的是什么?同尚衡兄有何关系?”
姜溯霜笑得整个人都在颤抖,“话本都是这样的,写什么的都有,与曲大人当然没有什么关系了!”
“原……原是这样。”程隽安尴尬道。
此刻无声的程院长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在姜溯霜去后厨之后打开了那本书,看了几页后又脸色铁青的合上。
这!这书里讲的都是什么东西!真是……真是不像话!
晚上从后厨回屋的姜溯霜敏锐的发现自己的书被动过,“你是不是偷看我的话本子了?”
“没有。”程院长面不改色道。
“哦?”姜溯霜举着书挑眉,“我怎么记得我夹干花的不是这一页呢?”
程隽安脸色突变,嘴硬道:“便是……这种书,也没什么好看的?”
“真的吗?我觉得很好看啊!你不喜欢还看这么多页啊!”姜溯霜就喜欢逗他,见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脸窘迫的模样,笑得前俯后仰,又道:“你不是过两天还要去国子监讲学吗?到时候见到曲大人可别笑出声了!如今那个祭酒大人可没书里这个这么风流多情。”
没错,程院长出于好奇,又翻开了那本封面花里胡哨的书,一个不留神看了大半本,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次去国子监你不跟我一起去吗?”程院长红着耳根僵硬的转移话题。
“不了,那边的食堂我早安排好了,你不就一个月去一次吗?怎么还非要我陪?”姜溯霜正看到精彩处,心不在焉的答道。
程院长憋屈不说话,现在姜溯霜是喜欢话本超过喜欢他了。
今年殿试过后不久,曲尚衡亲自上山接休沐的阿姐回家休息。顺便拜访了姜溯霜和程隽安,谈起最近京里流传青松书院的餐饭是全大晏所有书院中最好吃的,连国子监的学子们都听到了风声。这些学子不是颇有家世便是颇有文采,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见过,却偏偏对这个刚开办没多久就出了一名状元,饭菜又好吃的书院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纷纷琢磨着上山来拜访交流,顺便尝尝饭菜。
后来两方都挑选了部分学子,于一个暖融融的春日在城郊举办了一场的亲切的诗会,接着姜溯霜便顺利打通国子监的食堂。
原因无他,原本国子监的饭菜实在是难以下咽,证人便是在诗会上太高兴,没有往日沉默,多说了几句的曲祭酒曲大人。
原姜溯霜是想把梅娘派去那边的,毕竟自家弟弟在那儿,但她自己反而拒绝了,说不想在京里待,还是山上自在。
姜溯霜理解她的想法,便没强求,自己走了一趟,给国子监食堂的一班厨子进行了一场培训,目前结果还不错。
不过礼尚往来,姜溯霜还为自家书院都学子们争取到了福利。国子监那边,曲尚衡每个月来青松书院讲学一次;相对的,程隽安也要去国子监讲学一次。若是二人都没空,便派别的先生去。
为此那些颇为眼红他们的书院又来了一波书信打探情况,有的还十分傲气的去了一趟国子监,自然是灰溜溜的走了。
虽说这些历史悠久的大书院也都是那时的大文豪办的,但到底过去了几十年,几百年,人都已经不在了,书院的情况每况愈下,却自恃清高,曲尚衡自然懒得理会他们。
第二天,二人给王时回了信过去,约定过几月在平洲城中见面。到时送的信到了平洲,他们人也到了。
但等真正收拾好启程,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其中姜溯霜搞定自己母亲就废了好一番功夫。
平洲距离此地路途遥远,没有水路可以走,只能走陆路,需要大半个月时间。
清池和清墨是跟程隽安一起长大,明面上是他的小厮书童,实则关系亲近,情同手足。程隽安去哪儿,清池和清墨是决计要跟上的。
姜溯霜这边就她一个,长公主府里,伺候她母亲的贴身婆子病了,她母亲用不惯别人,姜溯霜只得叫竹溪去。她如今在长公主府和她在京城的宅子两头跑,也是抽不开身的。好在还有小黑。
最后一行四人骑了四匹马,拉了一辆空马车。
起初姜溯霜还觉得新鲜,但骑马和坐马车在古代去哪里都是遭罪,因为出了城基本上都是土路。
路平坦些还好,最起码不颠簸,骑马也跑得快。有的路凹凸不平,骑马折腾人,更不用说坐在马车里了。
不过出发两天,姜溯霜就累得腰酸背痛。幸好他们不赶时间,路上遇到县城镇子便停下在客栈住上一晚,缓缓再赶路。
二十天后,一路上吃了许多当地特色也没能被治愈的姜溯霜终于远远的看到了平洲府的城门。
平洲属西南,南方多树木竹林,湖水深潭,丛林茂密,姜溯霜甚至妄图在这里见到熊猫,毕竟这里距离蜀地不远。尽管青松山也是层层山林,但比起这里,还是稍显逊色。
“终于到了,除了一路上累人,这地方倒是不错,好山好水的。王时自请来此地做通判,也算是领略了一番与京城不同的景色。”,姜溯霜跳下马,活动活动筋骨,给小黑喂了一根胡萝卜。
一路过来,马儿都跑蔫吧了。
文中地名为作者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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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 9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