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要胡说!”苍翼门的弟子听到来人说他们师门的不是,各个冒出脑袋来要骂一句。
“你们简直在耍老夫!”一直越听越不对的容丞一拍椅子,跃到庭院中,“燕尘!你莫要老夫动粗,盒子在哪儿?”
燕尘身边站在罗诩,此刻也是腰板拔直,“我不知道你说的盒子是什么!我从没跟你抢东西,又怎么可能有你的东西!”
“好,你不拿出来,我就杀一人,问一次,杀一次。”
罗诩帽下的眉头微皱,竹雅堂的分舵主到底是要什么东西,这武林中,还有什么秘籍武学是独独竹雅堂有的吗?
“好大的口气,来,你先杀我。”罗诩知道燕尘这姑娘不可能让任何人出事,她为人有点热心肠,但也是个容易被风吹的人物,此刻只好先将矛头引向自己。
“找死!”容丞见过罗诩拔剑,此刻自然是半点不敢懈怠,他回身,掌下聚力,一团内力被他蓄在左手,右手腾空一拳直攻罗诩面门,黑纱帽将他面容的轮廓勾出,又堪堪落下,罗诩双臂展开后撤,手中的剑并未出鞘,于半空虚挡。
容丞虚招已露,那积蓄内力的一掌终于顶着重重凛冽之风打了出去。而罗诩像是没有认出这一掌的威力,只是轻飘飘地抬手,掌根向上,触到容丞这一掌时宛若与容丞握手一般,于掌心为轴,缓缓旋上半周,而后忽然一个箭步上前,化掌为拳打在容丞的掌心。
只听一阵骨挫之音,容丞连连后撤十数步。
“你!这是什么功夫!”容丞被打得乱了分寸,此时竟然露出些许渴望。
罗诩嘿嘿一笑,“不难不难,只是一招疯子抱石罢了。你再练个十年八年总还是会的。”
容丞闻言总觉得罗诩在骂他是疯子,可又找不到证据,正打算不认输地再来一掌时,身边突然跑来一位小兄弟,他低声在容丞耳边说了句什么,容丞眉上的担忧渐盛。
燕尘站在罗诩身边,罗诩手中的剑护着她,半包围的趋势可以说是全方位的,而迟瑶此刻站在柳叔贤和陈莺的身边,正琢磨着过后要怎么折磨这对狗男女。
容丞时间紧迫,不过几息就做好了决定,瞬时就换了位置。罗诩剑身一动,将燕尘又往自己的身边拉近了两寸,可没想到容丞这次的目标,并不是燕尘,而是迟瑶。
“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盒子!赶紧拿给我!快点!”容丞灰黑的指头深深地嵌入迟瑶的脖子,迟瑶只是闷哼一声,再未说话。
燕尘抓着罗诩的胳膊,瞪得眼睛都快出来了。
“我给!但是拿什么呀!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你说啊!”燕尘记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你爹娘肯定告诉过你!在盒子里装着的!说啊说!”容丞看起来也分外着急,他整个人的眼睛血红血红的,迟瑶脖子上的血痕越来越深,越来越黑。
罗诩猛地像是想到了什么,而后轻微地摇了摇头。就在此时,一直在屋中调息的百里沧终于动了,他瞬时抽出自己的碧水剑,脚下不过翻腾几步,剑锋就顺着容丞的臂膀直取咽喉,容丞被迫放手,迟瑶因此甩出庭院,撞倒了外庭大门。
罗诩杀心乍起,抽出手中的剑宛如鬼魅一般从十步外出现在眼前,容丞眼睛都不敢眨,剑锋已经将他的脖颈压出长长一道血痕,而就在此时,一道破风之声逼得罗诩后撤一步,那破风而来的东西还划破了罗诩长长的帷帽黑纱。
罗诩情急之下把帷帽转过半周,将破口之处转向了后背。
燕尘见罗诩有危险,忙跑过去半身挡着他,不给任何人看见罗诩长相的机会。罗诩听见这动静,弯了弯嘴角。
燕尘看向划破罗诩帽子的东西,低声疑惑道:“怎么是拨浪鼓啊。”
跟着声音,不知这雨后哪里开的桃花,突然漫天下起花瓣雨来,罗诩的鼻子嗅了两下,轻声道:“应当是那不死鬼来了。”
“不死鬼?”
伴随着漫天的桃花雨,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踩着白鹤落在了庭院里。
“这,这是光硕吗?那个那个……”
“竹雅堂的堂主怕也来了。”
“那倒也不怪这容丞突然发疯了。”
“竹雅堂的刑卫可不比东风阁的风楼好过。”
“一个封平,一个陆波,谁不是恶名在外。”
百里沧在窃窃私语中将目光投向身后的男人。他身量……大概也是这么高,那年在群英会的高台上,他也骂了自己一句你爷爷,散散漫漫。若是入了苍翼门免不了被各位长老棍棒伺候,可他偏生投在和风大师座下,自由散漫得紧。
“不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这话落在罗诩耳朵里格外清晰,他手腕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而后将剑丢在地上,“瞧我,剑都拿不住了,百里大侠你刚刚说什么?”
燕尘这才发现百里沧,忙将恩人往自己身后扒拉,正欲搪塞过去,耳边突然响起陌生的声音。
“竹雅堂清理门户,请各位做个见证,今曲水分舵舵主容丞,违背堂主令,私用刑罚,与同门为恶,心有嫌隙,已不为同门所容。”
那少年自鹤而落,周身有仙气围绕,纯白的宽袖长衫将他衬托得好似仙童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容丞彻底发疯,他一抬手恨道:“放箭!”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的弓箭弩齐齐动作,风声呼啸着,宛若一场必胜的死局。
“不自量力!”少年冷笑一声,长袖轻拂,地上的石子就开始轻微地抖动,而后像是长了眼睛飞向院墙上的弓箭手,那石子的速度极快,力道大得惊人,不过几息间就让弓箭手倒了大半。
血从院墙直落而下,此时燕尘才发现,那些石子已经穿透衣服,嵌入了血肉。
血腥味从四周逐渐聚集,罗诩突感胸口沉闷,眼前越发灰暗,他抓着燕尘的胳膊,低声道:“封平很快就到,不要乱走,你自家人你知道,我先行一步。”
燕尘只伸手触到他的衣袖,便觉人已经离开了。
百里沧心中有疑虑怎会让他轻易离开,两步借力,自院墙而上,跟着罗诩离开了三江口。
眼见二人离开,白衣少年微微蹙眉,却没有阻止,他趁乱抓住容丞的肩膀,几招之间就将容丞困住动弹不得。
很快,整个三江口被一群穿着灰墨色软甲的人围了起来,门口走进一个看起来就骚包满满的男人,他手上一柄纸扇,绘的是仕女图,扇穗绑着一朵玉兰花,看着倒是风雅。
只是与他竹雅堂堂主的身份格格不入。
“将解药发给各位同仁,再请各位在千寿客栈暂住,期间所有的费用由竹雅堂包办,各位,请。”
封平一双丹凤眼原生得千娇百媚,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美男子,只是右眼上一块一指长的伤疤着实为这张脸添下几许邪气,凶相毕现。
与封平一道来的,还有玄玉门阎荷几人,她眼看着燕尘平安,这股劲才算消。
待四周人走得差不多时,封平和燕尘终于走进了内宅,与之同行的,还有苍翼门的米丰和黄彗云。
“姐姐姐姐,你看过我爹娘,她们如何?”
燕尘不好意思像缠着阎荷那般缠着黄彗云,问话时也小心翼翼。
黄彗云修长的眼睛看向她,木木的,也不笑,“隋香主急火攻心,心情郁结,确是心火不解,几幅汤药下肚并不难治。只是燕香主有些难办,看起来是中毒,只是究竟中的什么毒,我不知道,也解不了。”
转过两条长廊,燕尘推开了爹娘的房门,她有一瞬的怔愣,但很快扑到了床榻前,封平紧随其后,看见夫妻俩都躺在床上眉头紧锁,一时间心上格外难受。
“尘尘,将你爹扶起来。”
江洲城东布染坊。
罗诩知道身后有人在追他,于是连绕了好几圈,方在染坊落脚。
他找了个没人的廊下,坐在一块小石台阶上,狠狠咳了咳,胸口的沉闷方才缓缓落下,眼前的灰暗宛若一片混沌,随着心跳动的节奏胡乱地转着圈。
“少侠是在躲着在下吗?”百里沧的声音从身后悠悠地冒出来,罗诩一歪身子差点从台阶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