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新生命,本该是值得期待的一件事,可此时,原本在产房外焦急踱步的顾思缱看着一盆盆血水被端出,心一点点地下沉,原本的不安在此时更是被无限放大。
“侯爷,您,快进去见正君最后一面吧。”产婆一双手甚至都没来得及擦洗干净,就哆哆嗦嗦地颤着音来汇报。
顾思缱来不及质问什么叫见最后一面,只踉跄着冲进房里。
躺在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得可怕,意识已然不甚明晰,干裂的唇微微张合,似乎呢喃着什么。
“轻舒。”顾思缱将人拥入怀中,轻轻唤着他的名字,自己的眼前却渐渐模糊。
一切都变得混沌起来。
一个月后,一则消息轰动京城:宁安侯主君一个月前去世,宁安侯整日买醉,突然暴毙于府内主君屋内。
“不!不是这样的!我答应轻舒绝不自尽的!我是被人刺杀的!”看着大街上议论的百姓,此时恢复清醒的顾思缱试图拦住他们反驳,然而,那些人看不到他。
“哦?你是被刺杀的?那你知道是谁吗?”一道声音传来。
“我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人偷了轻舒的衣服,捅了我,又让我去死。”顾思缱思维混乱,下意识地回答那道声音。
“哦~那你要复仇吗?”那道声音低沉了些,带着蛊惑。
“复什么仇?复仇有什么用?我要轻舒!我要我的傅轻舒活着!”
“当然可以,只要你重生,一切都将重来一次,你的傅轻舒也自然活着。只不过,这需要一点代价。”
“什么代价?”顾思缱抬起头,眼里带着希冀。
“十年寿元。”声音的来源凝成了人形烟雾,飘飘悠悠在顾思缱眼前晃荡。
“区区十年,只要能救回轻舒,你拿去便是。”
“你不问问你一共能活多久?就不担心不够?”似乎是被顾思缱愣怔的表情取悦到了,烟雾凝结得更紧实,变成了一位老者,“放心吧,你一共80寿元,够够的。不过,能不能救回心上人,还是得看你自己。”
“那赶紧动手吧。”顾思缱没心情跟老头开玩笑,只催促道。
“别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看看自己的手指,给一片色泽正常的指甲就行。你自己动手吧。”见顾思缱不动弹,老头补充道:“如若做不到,那就放下执念,一碗孟婆汤,投胎去吧。”
“有没有刀?”
一道寒光闪过,顾思缱接过,竟是自己曾经送给轻舒的防身匕首。顾思缱指腹眷恋地拂过刀刃,忽地手起刀落,快准狠地切出了色泽正常的甲片。
还未待顾思缱说出什么,就被一团烟雾缠住,没了意识。
“夫……夫君,已经辰时了,快起吧,晚了父亲又该责罚你了。”
顾思缱娴熟地轻捉住在自己脸上点点圈圈柔软细腻的指尖,拉到唇边贴着。
熟悉的书墨香,正常的体温,耳边温软的轻语。
顾思缱猛地睁开眼,确认眼前的确是思念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心爱之人,将人拥入怀中,眼眶鼻尖却开始发酸,喉间如同哽住一般压抑着难受,左手食指更是隐隐作痛,正是这些痛觉,提醒着顾思缱,他真的回来了,让他不愿意松开怀里的人半分。
傅轻舒被抱得有点紧,不太舒服地微微调整了下姿势,趁顾思缱发愣的功夫,摸上夫君的额头,竟真有些发烫。
傅轻舒越是关切地问,顾思缱越是耍赖一般地紧紧黏住人不肯放手。
傅轻舒只得无奈地吩咐候在门外的贴身小侍素仙去请刘大夫。
起床更衣后,顾思缱已经大致推断出自己是重生在了刚成亲没多久。
上一世,亦是刘大夫为轻舒把脉检查的,从一开始的“父子平安”,到“需做好准备”,再到“怪哉”、“尽快另请高明”。彼时临产在即,一切已然来不及。
顾思缱并不怀疑刘大夫的水平。刘大夫已然是目前全京城医术最高的医者了,数十年前,圣上想招他为太医,都被他以年事已高婉拒了。若说术业有专攻,那刘大夫就是医者里不可多得的全才。当年西南之地闹虫灾,年轻的刘大夫随顾思缱的爷爷一同去赈灾,短短两月,就救了五六对母子的命。若不是爷爷与刘大夫有交情,这老头早已跑去天边自在逍遥了。但,医术如此高超的人,都对轻舒的状况束手无策的话,又该找谁去救轻舒呢?
“没什么大碍,老夫开点去寒的药,世子喝几顿便能痊愈。”刘大夫的声音打断了顾思缱的思绪。刘大夫第一次觉得顾思缱这小子的眼神这么可怕,严肃起来简直是他家老爷子附体。
“轻舒,我染风寒了,可不可以代我向母亲告个假?她待你最好了,一定会同意的。”顾思缱转头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自家正君。
傅轻舒鲜少见到顾思缱撒娇的样子,微笑着应下就往主院去了。
不同于宁安侯的严肃,侯府夫人是个温柔的人,一直以来她都很支持顾思缱和傅轻舒两个小辈的婚事,傅轻舒嫁过来这几日,更是悉心教导,手把手地教傅轻舒管理后宅。
“刘叔,思缱前几日出游,偶然听说了一例奇怪的病例,他们说无人能解,刘叔医术高明,不知可否帮忙解答一二?”见轻舒走远,顾思缱才开口道。
“世子请讲。”刘大夫看着顾思缱长大的,也经常解答他的疑问,恍然间只觉似是回到了十几年前。
“一哥儿身怀六甲,孕期前四月均显安康,自五月起,胎儿便不甚活动,其他如常,六月起,孕夫常觉困倦疲乏,胎儿却开始猛然体型增大,短短半月长至足月胎儿大小,为此,医者不得不为产夫提前准备生产,最终还是出现大出血,一尸两命。”
顾思缱话毕,不用问都知道刘老头被难住了。
“此例是真事?”
“真事。”顾思缱嗓音有点哑。
“可有误诊?”
“颐养天年的老太医全程诊断。”顾思缱对上刘叔的视线。
“可知最后婴孩的情况?”
“脏腑发育不足,不会哭,出生不到半个时辰便夭折了。”顾思缱抿了口茶,杯里的茶叶旋转着,似是要造出漩涡来将人陷入其中。
“怪哉!还望世子容老夫回去研究研究。”刘大夫沉吟片刻。
“请便。不过,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望刘叔切勿声张。”
“自然。那老夫先告辞了。”
送走刘大夫,顾思缱想着带媳妇儿出去逛街,临到房门口,碰巧听到侯府夫人在说‘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之类的话。
“轻舒。”顾思缱进门立刻装出没精打采的样,虚着音喊了一声,打断了候府夫人的谆谆教诲。
“怎么病得这样严重了?可有服药?”侯府夫人立马转移了注意力,关切地问道。
“母亲。药已经在熬了。”
“行了行了,把你心尖上的蜜糖领走吧!”侯府夫人揶揄地轻拍了拍傅轻舒,又对顾思缱道,“药都不吃就赶来接人,还担心我生吃了轻舒不成?”
顾思缱回到房内,一口干了熬好的药,被药苦得皱巴了脸,拉过媳妇搂在怀里,对着白嫩的脸庞亲了口,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口,“母亲的话倒也不必全听,开枝散叶这种事,不必着急,我还不想那么快多个小家伙同我抢轻舒。”
傅轻舒眉眼带笑,只觉得顾思缱这番话是在宽慰自己,并未当真。也许顾思缱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一遇到小孩,整个人都会下意识变得柔和一些。再说,如果他们真能有个孩子,或许,情况会变得不一样。
正是杨柳抽芽的季节,顾思缱乘着今日难得请到病假,带着傅轻舒去了城内新开的一家糕点铺子,在楼上择了个好位置,品茶,尝糕点,赏景,聊天。
随行的贴身侍卫和小侍,立在包间门前值守。
“小仙儿,给。”谈鸿青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包糕点。
“哇!九香糕!”颜素仙满脸欣喜地接过糕点,迅速揣进兜里,还不忘警惕地看向四周。
“做什么呢?难得赶上趟,碰到新店开张,怎么还藏起来了?”谈鸿青咧嘴笑着揉揉小仙儿的头顶。
“等等?这九香糕是本店的?”
“那是自然。”谈鸿青开玩笑般道,“怎么?舍不得吃?你若是同意,我立马找世子爷请赐咱俩成亲。这样,我的月钱都给你管,你就有吃不完的九香糕了。”
“你,你说什么呢?”颜素仙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嗫嚅道:“我是跟着少爷来的,嫁娶大事自然由少爷说定夺。”
“诶?你这是同意了?放心吧!他们夫夫一体,我同世子爷讲了,世子君不就也晓得了么?”谈鸿青看着小仙儿的脸红扑扑的,像桃子一样可人,不禁又拿出一样礼物道:“喏,这就算是定亲礼了。”
“这算什么定亲礼?”颜素仙看着又一包出现在眼前的其他口味的糕点,腾出手,踮脚给了谈鸿青的肩膀一下子,即使已经尝过这家店的糕点很好吃,但是,也没见过谁家把糕点当定亲礼的。这定婚礼可是很重要的。
“啊!小仙儿,你不要误会,这个糕点是其他口味的,你带回去和朋友分的。”谈鸿青言罢又从比较贴身的兜里掏出一个物件来,要给小仙儿戴上。“这个才是定亲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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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