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顾应忱小院主屋的灯烛早早的便亮了起来。
一旁的书房内此刻亦是灯火通明,顾应忱着常服坐于书案前手中握着笔,正在写着些什么。
顾应忱这些年习惯了早早的起,自那事后便睡得不安稳,起的也越发早了。
此刻顾应忱坐在书房内写着折子,前些日子,朔城连着下了几日大雨,一时间民不聊生,他正写着一些赈灾相关的事。
朝中之事素来牵一发而动全局,可他还是忍不住做那些与他无关的事。
见竹音沏了茶端来,顾应忱将手中的笔搁到一旁。
“夫人那边最近可有什么事?”顾应忱放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觉的摩挲着。
“昨日夫人出了趟城,好像是朝着月华山那边去了。”竹音将茶壶放在桌上,接着为顾应忱斟了杯茶。
顾应忱接过茶杯的手顿了顿,“月华山……该是去月华书院了吧。”
顾应忱这般想着,又伏案写着奏折。
这边被念着的人正酣睡着。
屋内,纱幔低垂,床榻之上的女子正闭眼安睡。
一边的书案上摆着些书卷,倒都是陆时惊的医书典籍。
“二姐姐!二姐姐!”陆时嘉身穿寝衣,应当才醒一会。
陆时嘉轻轻拍了拍陆时惊的手,“二姐姐该起了。”
女子双眸闭着,忽的睫毛如蝴蝶振翅,睁开了眼。
陆时惊睁开眼见着陆时嘉,伸手揉了揉眼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沙哑,“好,我这就起。”
陆时惊说着,一只手撑着便坐了起来。
见二人都起来,沉檀便唤侍女将水盆端进来伺候二位小姐。
待两人收拾完毕,陆时惊想拉着陆时嘉看会书,陆时嘉摇摇头便说要走了。
“是有约了?”不然陆时嘉不至于这般早出门。
陆时嘉撇撇嘴,“我父亲给我请了教礼仪的嬷嬷。”
陆三叔为她请了教礼仪的嬷嬷,她得装乖一段时间,这几日都得去。
“可是姓杜?”陆时惊脑中过了一道。
陆时嘉点点头。
“咕~”一道声音突然传出。
陆时嘉尴尬的捂着肚子。
陆时惊拉着她坐下,“我让沉檀吩咐小厨房煮了些粥,待会吃了再去。”
“可是杜嬷嬷那边……”
“没事的,以前我学礼仪的时候便是杜嬷嬷教的,只要不出大错杜嬷嬷一般不怎么管的。”
陆时惊这般讲着陆时嘉便放下心来,陪着陆时惊说话了。
不一会沉檀便将粥端了上来。
“是银耳莲子粥!”陆时嘉惊喜道,“还是二姐姐知道我喜欢什么。”
陆时惊哪能揽了这功劳,笑着解释道:“可不是我知道你喜欢,是桑鹊说你喜欢我才让沉檀吩咐的小厨房。”
陆时嘉端起一碗粥,粥还烫着,陆时嘉拿起调羹舀起一勺,吹了吹才喂入口中。
此刻正饿着,陆时嘉吃的倒是快,不一会便一碗下肚。
“这银耳莲子粥有滋阴润肺之效,不过也不宜多吃,不然早膳该吃不下了。”陆时惊说着便让人将粥撤了下去。
“二姐姐你不吃吗?”见陆时惊面前的粥未动一口便被撤下,陆时嘉开口问道。
陆时惊摇摇头,“我还不饿。”
见着时间差不多了,陆时嘉便要出门了,临走时还叮嘱沉檀让小厨房将粥温着,到时陆时惊饿了也好立刻端上来。
沉檀应下便去小厨房嘱咐了。
沉檀回来时见陆时惊正翻找着什么,上前问道:“小姐这是要找什么?”
“昨日带回来一个锦盒,不知放到哪里了。”陆时惊四处看着。
这么一说,沉檀便想起了,昨日陆时惊自医馆回来后便将锦盒随手放在桌上,沉檀见了便将锦盒收了起来。
沉檀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抽屉便将锦盒拿出来递给了陆时惊。
陆时惊拿着锦盒坐在窗前的榻上,手指稍稍用力便将锦盒打开了。
只见锦盒内放着一把穿花镶银木梳。
陆时惊拿起木梳看着一瞬间竟愣了神,这木梳……
“小姐,这不是您的那把穿花镶银木梳吗?”这把木梳沉檀见过,陆时惊早就让沉檀将那把木梳好生收着,怎么此刻又出现在这木盒中。
沉檀提醒陆时惊也想起自己有一把一模一样的,方才她还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那把被人拿走了。
“沉檀,将我那把木梳拿来。”陆时惊看着木梳说道。
沉檀听着陆时惊的吩咐便到一边的小屋内拿东西,此处是陆时惊平日放些不常用之物的地方。
在沉檀的仔细翻找下不一会便找到了。
沉檀将包得严严实实的布包打开,拿出其中的木梳放到陆时惊手中。
陆时惊就这般两只手一边一把木梳对比起来。
仔细一看,这木梳倒是一模一样。
陆时惊不由得想起来一些往事。
她幼时父亲任了京官,便随着父母搬到了盛京。
初到京中她多少有些不适应,但父亲忙于公务,母亲忙着与权贵夫人打交道,一时间两人都顾不上她,便将她送到月华书院。
月华书院规定学子需住在书院内,半月一次休沐才可离开书院。
陆时惊那时便在书院中认识了苏缇和另一位好友——柯玉殊。
三人总聚在一起,这把梳子便是那时陆时惊赠予她二人的。
三人倒是各有擅长,柯玉殊课业完成极好,素得讲师喜爱。
陆时惊课业都是平平无奇,如今想来倒是没找到自己擅长之处。
而苏缇却是善画,当初还化名兰锦在京中闯出了些名声。
三人性格各异,却又相处得极为要好。
原想着能做一辈子好友。
却不想在书院结业前柯玉殊突发恶疾去世了,时至今日陆时惊也不知柯玉殊为何而死,苏缇似乎很忌讳此事,从未同她说过。
再之后,结业不久苏缇便与姜渊也就是如今圣上成婚,陆时惊也在一年后嫁予顾应忱,再之后……便是陆时惊与顾应忱和离,姜渊登基了。
旧日的好友,一人离世,一人被困深宫,如今只剩自己还算得上自由。
在陆时惊的梦中三人的结局似乎都不太好。
“小姐,您……”
听着沉檀的话陆时惊才回过神,只觉脸上有些潮湿,陆时惊伸手一摸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流了出来。
接过沉檀递来的手帕,陆时惊擦干了脸上的泪。
“收起来吧。”陆时惊看着木梳,将其放回锦盒中递给了沉檀。
沉檀接过锦盒便又将其好好收着。
陆时惊一只手支着头看窗外,只见碧蓝的天空中飞过一群鸟儿,陆时惊心中一瞬间竟有些羡慕。
目光收回,窗柩的木头颜色倒与其他不同,想来是府中把先前的窗柩换了。
陆时惊好一会才从回忆往事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这会突然想起,清彧那怎么会有这把木梳。
这木梳是苏缇的?还是柯玉殊的?陆时惊心中冒出两个问题。
脑中闪过当日在海晏楼看到的人,陆时惊手指不断在窗台上敲打着。
若是柯玉殊的,是否可以证明柯玉殊还活着。
又或者说,柯玉殊的“死”是否与清彧有关。
陆时惊承认,此刻她是希望柯玉殊还活着的,活着总比死了好。
一时之间陆时惊脑中几个想法不断交织着,却又越绕越乱,仿若有层雾将自己笼着,看不清也拨不开。
陆时惊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便先不想了,与其自己胡乱猜想,不如等下次有机会直接去问清彧好了。
今日陆时惊有些倦怠,想着今日倒也无事,便坐在榻上发呆,面前的书过了好半天也一页未动。
门口侍女轻唤沉檀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复命。
“小姐,南安那边送了封信来。”沉檀说着将刚刚拿到的信交到陆时惊手中。
若是无事沉月不会直接传信前来,念及此,陆时惊面上有些凝重。
陆时惊打开信封查看起来,看至一半,陆时惊提步便往书房走去,只是走的越来越快。
沉檀不知信上写着什么,却也看出事情紧急,便紧紧跟在陆时惊身后。
到了书房,陆时惊坐于桌前继续看着余下的信,同时思考其中关键,沉檀见状便开始磨墨。
待陆时惊看完信时,沉檀的墨也磨好了。
陆时惊蘸了些墨汁便提笔在纸上写着。
过了好一会陆时惊才将信写完,待墨干后,陆时惊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
“沉檀,将这封信送去南安。”陆时惊递出手中的信。
“交到沉月手上。”陆时惊又叮嘱了一句。
沉檀拿起信便向外走去。
“等等!”陆时惊喊住沉檀。
沉月来的信中说了前几日在南安打探的人似乎来自盛京,陆时惊原是要回信让其小心。
可是若是盛京的势力在找她这个背后之人,这封信寄出怕是打草惊蛇了。
这信来的时候怕是也被看过了,不过还好陆时惊早就留了一手,早早的便与沉月留了套暗语,在陆时惊看来这是沉月传来的情报,而在其他人眼中,这只是一封再普通不过的家书。
沉檀拿着信又回到桌前,等着陆时惊下一步吩咐。
“拿给我吧。”陆时惊朝沉檀伸出手。
沉檀不明所以,倒还是照做,将信交回陆时惊手上。
陆时惊拿起信封冷笑一声,将信封一角靠近烛火,不一会信便被烧完了。
“小姐这是?”沉檀不明缘由,秉着一颗求知的心积极发问。
陆时惊摇摇头,将沉月的信拿给沉檀看。
沉檀也知晓暗语,读起来并不难,低头快速的看着信上的内容。
沉檀看完再结合陆时惊的所作所为,哪还能不知道这是被人盯上了。
顿时一阵后怕,还好小姐发现,不然这几年的谋划都付之东流了,一下子对陆时惊的仰慕又上了一层。
陆时惊不知沉檀心中如何膜拜自己,只是看着沉檀手中的信,面色微沉,看来京中又要起风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