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皱 第1章 第 1 章

早春的南安城还带着些寒意。

天光微亮，城门处都是忙忙碌碌进出的人。

“哒哒哒……”城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待马蹄声近，只见一容貌昳丽的女子身着浅灰色衣衫正骑着马回城，时辰还早，女子的裙摆还有些湿润。

守城兵士看见来人照例检查了番，见人不多，接着对女子询问道：“陆大夫这是刚采药回来？”

陆时惊拍了拍挂在腰间的黑色布包“对，这药可不好寻，我来来回回几次才等到它长成。”言语之中还有些喜悦，“这不，刚长好我便摘回来了。”

“陆大夫果真医者仁心。”兵士夸赞道。

接着又寒暄了几句便侧身放行了。

陆时惊在南安城中开着一家医馆，一心治病救人，倒也没想到传出了个神医的称号。

随着名声渐广，也有些病人慕名而来，如今更是受陛下特召，前往盛京为宫中贵人治病。此番若真能治好贵人怕是愈发声名远扬。

陆时惊顾不及想其他，此刻正忙着赶回医馆处理药材，否则药效失了便前功尽弃了。

陆时惊的医馆坐落在南安城主街上，最繁华之处便是。虽位处繁华处，却是一副古朴的模样，只是门口挂着的牌匾上写着“时惊堂”三个字。

这字是如今南安陆氏家主写的，在陆时惊名声渐起时倒也为时惊堂挡了不少闹事的。

说到这南安陆氏，虽不在盛京，而在南安，却也因着出过多位大儒高官，在盛国世家中有一席之地。

陆时惊在后院将药草处理好便到医堂中收拾些自己常用的物价，同时还一边嘱咐掌柜哪日要去为王大爷换药，哪日要为张娘子复诊……

“陆大夫这是要出远门？”一旁就诊的女子见此阵仗问道。

时惊堂并不只有陆时惊一位大夫，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夫再此坐诊，因此即使陆时惊不在南安却也不用担心。

陆时惊收好自己平日问诊的物件，点点头语气听不出什么喜恶，“对，出个远门，得有些日子不在城中。”

稍作寒暄陆时惊便急着赶着回府，昨日诏书到后家中众人原是说要办个送行宴，陆时惊觉着麻烦便推脱了，陆家众人退而求其次便说定今早送陆时惊一程，陆时惊退无可退便只能答应了。

陆时惊回到陆府是从偏门进的，正门来来往往的人多，倒时少不了各类寒暄，若平日陆时惊倒会一一应付，今日又是采药，接着又得同家里人拜别，陆时惊属实没多余精力应对。

从陆家到盛京要走上大半个月，若不是此次入京为陛下急召，陆时惊前去盛京定然要一路玩着前去。

陆时惊本就不爱坐马车，如今走得急，这一程怕是不会太舒服。

陆时惊边陪祖母说话边看着侍女沉檀将东西放上马车。

“小时这次去盛京路途遥远，可得照顾好自己，盘缠可还够？祖母让人再给你拿些。”陆时惊虽此前曾在盛京待过几年，但陆祖母还是有些不放心，说着便让自己身边的嬷嬷去取些来。

陆时惊忙拦住嬷嬷，悄悄在祖母耳边道：“祖母，我医馆那边还存着些钱呢。”见祖母面上的神色稍稍松些，陆时惊又道：“大伯母昨日便为我准备好盘缠了。”

闻言祖母点点头，松了口气，没说话，侧头想了想还是将自己手上的镶金翡翠镯拿下放入陆时惊手中。

陆时惊点点头，还未来得及开口又听一旁的大伯母附和：“小时到了盛京可要记得……”

“拜见完贵人就去三叔府上。”陆时惊笑嘻嘻的接着陆大伯母的话。

陆时惊三叔陆川此前外放当了几年地方官，前两年调任京官，如今已官至礼部尚书。

陆大伯母笑着摸了摸陆时惊的耳坠嗔怪道：“你这孩子……”

“二姐姐……”陆时惊回头看见陆家几位小姐公子都站在一边，因为陆时惊要离开一段时间都有些难过。

陆时惊见状几位弟弟妹妹都有些难过，便像平时一般同她们调笑。

陆家祖母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看着陆时惊同几位兄弟姊妹闹着。

“二姐姐，若是到时候有人为难你，可不能顾着面子就让自己受了委屈。”陆三妹妹站在陆时惊面前低着头，手指头不安的交织在一起。

陆时惊俯下身，眯着眼睛，装出一副神秘的模样，“我在盛京可是有靠山的！”这靠山自然指的便是陆家三叔。

说罢还伸出手将几个小团子的头揉了个遍。

一旁的大姐姐笑着戳了戳陆时惊的额头，嗔笑道：“古灵精怪。”陆时惊又捂住被戳的地方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众人嬉戏打闹中，时间过得飞快，到了陆时惊要走的时候。

陆时惊拜别了陆家众人后便由侍卫驾着车前去城门与李大人会合。

上了马车陆时惊便没了方才正经的模样，歪歪斜斜的靠在座位上。

诏书催的紧，陆时惊昨晚便一直忙着整理一直来不及休息。

沉檀一直跟在陆时惊身边，哪能不知陆时惊的辛苦，忍不住开口让陆时惊休息会。

马车有些颠簸，摇摇晃晃间陆时惊竟也有了些困意。陆时惊便顺着沉檀的话说自己要休息了。

沉檀见状从暗格中拿出一个不甚起眼的香丸盒，拿出一颗香丸放入陆时惊身侧的香囊中，见陆时惊无甚反应便转身走出了车厢。

陆时惊迷迷糊糊靠着，始终不能安稳入睡，杏眼猛的睁眼，有些无奈的坐起身子伸手打开方才沉檀开过的暗格，拿出香丸盒将其中的香丸随意抓了几颗扔入香囊中，接着便什么都不管的继续睡下了。

陆时惊自前几年回南安后便一直不易入眠，又极易惊醒，如此反反复复倒是叫陆家众人心疼。

招了几次郎中，滋补养生的药材如流水般送进陆时惊院中也不见起色。

陆家主便广发招英贴，寻一位能为自己侄女治病的良医。

倒也是恰巧，一位路过的游医见陆时惊天资聪颖，便提出收其为徒为其治病的要求，起初陆家主不愿同意，但也不忍心侄女继续受苦便也只能点头了。

陆时惊便跟着这位游医学医，几年过后倒也学出了点名堂，便在南安城中开设了医馆。

马车一路行驶着，天色渐晚，恰巧到了云山镇一行人便找了最近的一处客栈住着。

陆时惊白日里在马车上睡了一觉，这会不怎么困，便趁着客栈灯火通明拿起医书继续看着。

“小姐。”门吱嘎一声开了，随之而来的是沉檀有些生气的声音“这药您怎么又乱用啊！”

说着将手中的物件放在陆时惊面前的桌上。

陆时惊微微抬眸便看到一个碧绿色其上绣着绿竹的香囊。

陆时惊见此哪能不知道沉檀是为什么生气，这香丸师傅是给沉檀说过的，一次只能用一颗，多了会伤身的。

“没多用……”陆时惊开口欲狡辩。

沉檀撇了撇嘴道：“小姐，我是不聪明，可我也不傻，数数我还是会的。”

陆时惊闻言就知道瞒不过去了，正要安抚，又听沉檀叹了口气，拿起香囊，往里放了一颗香丸挂在陆时惊床头，做完这些便转身离开了陆时惊房间。

陆时惊看着沉檀的动作，哪能不明白这是在生气呢。

陆时惊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思绪萦绕间，不由自主的走到一边的窗子旁打开窗子透透气。

低头听着窗外的人声，忽的有些心痒，转身寻了件外披就提步出了门。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沉檀抱着床褥子站在门口，这是要给陆时惊铺上的。

“我去外面逛逛。”陆时惊说着便小跑起来，翻飞的裙摆如蝴蝶振翅。

沉檀心中还是不放心，放下褥子便追了出去。

云山镇地处南安与盛京之间，陆时惊先前来过一次，当时是随师傅来长见识，只是作为过客，没有细细看过，此次前来又是晚上，倒是另一种景象。

灯火辉煌的街道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随处可见各类小贩，脂粉香膏、泥人风车……各种物件应有尽有。

陆时惊一路走走看看，走到蜜饯摊前便停住了脚。

“老板来份蜜饯。”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蜜饯，陆时惊摸摸腰间才发现出来的急忘带钱袋了。

老板长的慈眉善目，见陆时惊也不是故意不给钱的，只道：“见您也不是差钱的，我一直在这摆摊，您什么时候拿着钱了再来还我。”

陆时惊刚要道谢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小姐！”，原是沉檀找来了。

陆时惊冲沉檀歪头示意，沉檀这下子明白了，她家小姐可不是在等她呢，等她付钱也是等她是吧。

沉檀认命的给陆时惊付了账，刚要问还要去哪逛就见陆时惊将手里的蜜饯递给了自己，“沉檀，别生气了。”沉檀听见陆时惊对自己说道。

沉檀叹了口气，这还怎么生的起气。

陆时惊转头和蜜饯摊老板交谈，“老板，要是我拿了蜜饯，骗你回去拿钱结果最后也没来付钱怎么办？”

老板呵呵一笑，“那就当我请你了。”

陆时惊也露出笑颜，指指沉檀手中的蜜饯，“蜜饯很好吃。”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老板不住点头。

月色正浓，沉檀陪着陆时惊走在街道上，两侧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

陆时惊停下脚步，回头对着沉檀道：“有些晚了，咱们回去吧。”

沉檀应了声好。

回了客栈，沉檀将床铺铺好，陆时惊便睡下了，许是今日路途颠簸，又趁夜色逛了街，今夜陆时惊倒睡的好，竟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盛京月华山。

山腰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内，青衣女子懒懒斜躺于紫檀青玉榻上。

“南安陆氏时惊？”女子半斜着身子往侍女呈上的折子随意瞥了一眼，半眯着眼睛，饶有兴味的将折子上内容念了出来，“已故大理寺寺正陆海之女。”

“我记着顾明瑾那个三儿媳就是叫这个名？”女子接过侍女送上的茶杯轻呷了一口。

“等她到了盛京递个帖子。”女子顿了顿又道：“就说，请她来为我诊脉。”

片刻后将茶杯置于桌上，“将谢文书请来。”

侍女领命便出了门。

女子眉眼低垂看着桌上精美的花样，白玉般的手指微扣于桌面上轻轻敲打着像在思考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