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困春里 第21章 21

祝稚然往后退了一步，想了一个法子，“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你让我出去，我不在你面前碍眼，如何？”

“不如何。”萧轻砚不动声色地说：“我若这么放你走了，岂不是很无趣？本世子最近实在无聊了些，稚然妹妹可不得好好陪我玩玩？”

“.......”

“你真对我怎么样，王妃也会说你的。”

“那你说，她是我母妃还是你母妃？”萧轻砚轻蔑地笑了一声，“你一个外人，如今寄人篱下，哪来那么大自信觉得母妃会因为你怪罪于我？”

“......”

天色不早了，他最后说了一句，“你以为晋南王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有我们想让你走的份，不然这辈子你都得好好在这待着。早些睡，养好体力，咱们来日方长。”

他说完，就跟着随从走了，食盒被冰冷地仍在地下，想到他的话，加上吃的那些东西，祝稚然转过身子吐了。

“小姐。你没事吧？”阿鸢着急地问道。

祝稚然冷静道：“没事，他还能把我杀了不成？活着就行，跟他一样，我不理他就行，不跟他说话，他就拿我没辙了。”

主仆两跌跌撞撞地回去了，这一夜祝稚然都没睡好觉。一直翻来覆去，想着萧轻砚会怎么对自己，从前对他做的，他全部还给自己，应当也不可能吧？

可他说的，是加倍还。

她浑身发冷，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惊醒了，长此以往下去，他还没对她做什么，她自己倒吓出病来了。

次日，祝稚然被惊醒，脸上都是冷汗，巧沁进来，替她洗漱，看她这样，关切道：“小姐是做噩梦了吗？怎么吓出一身汗。”

“没......没事。”她断断续续说：“王爷跟王妃今日在府吗？”

“在呢。”巧沁说：“王爷出征刚回来，现下待在王府的时间比较多，不过，也会常常去宫里陪伴圣驾。小姐待会洗漱好，要去跟他们一同用膳。”

“我知道了。”

洗漱好，巧沁准备给她换衣服，想起来，说道：“昨个王妃说给您做几件好看的衣裳，她说您的衣裳大多都不符合现在年纪穿，待会你自己去挑几件好看的。”

祝稚然回头看她，“给我做衣裳？”

“是啊。”巧沁替她梳着头发，“您如今才十岁，该穿些这个年纪穿的衣裳，您先前穿来王府的衣裳，颜色都太.....倒也不是不好看，就是像个小大人。”

祝稚然没说话，巧沁给她梳了一个头发，比之前干净利落多了，再也不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她五官小巧，稍微收拾一下，便能让人过目不忘。

收拾完，巧沁跟着她一起去了用膳的地方，进去之后，下人们端着吃食慢慢呈上来，一道又一道，看起来多，每道分量却不多。

她站在那有些无措，从前在祝府一个人自由散漫惯了，去了扬大夫那，他虽凶，教她规矩，却也不用事事都这么端着，更为随意些。如今这礼是怎么行的？

待晋南王跟王妃一起进来，她站在那，弯下身子，稍显笨拙地行了一个礼，“王爷.....王妃好。”

沈慈把她扶起来，笑道：“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不用事事都拘礼，随意些就好，你既然来这，那便是一家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说是这样说，但她也没蠢到这个地步，随着从前的性子，这又不是她家。扬大夫跟裴唯卿说过多次，去别人家做客，得礼貌些，守着礼。主人很多话都是客套话，你也不能真当真。

萧祁也同样随和，“我们跟砚儿相处便是这样。”

祝稚然没多说，跟随他们一起坐下，沈慈道：“今日早膳就我们三人，砚儿早上请完安便去了宫里。”

祝稚然也没多问，她巴不得见不到他呢。

沈慈怕她拘礼着，给她碗里夹了好多吃的，接着道：“等他回来，让他带你出去玩玩，顺便熟悉熟悉这附近。”

“啊......”祝稚然把嘴里的乳饼咽下去说：“不用了，我在府里晃晃便可，世子一大早就出去，回来指定要好好休息的，再带我出去，多累啊。”

萧祁笑：“他整日不是读书，就是习武，剩余的时间便都跟那三个孩子在一起，你来，你们自然要相处的，多跟着他玩玩，砚儿精力多得很。”

“.......”

可是她精力不多啊。

祝稚然内心一虚，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吃着东西

吃完，她在外面晃了一会，沈慈前几天给她做的衣裳，现在刚好送来，她在自己院中，一堆婢女捧着各式各样的衣裳进来，沈慈也一并进来，“自己选选，看看喜欢哪件。”

祝稚然起身，看着婢女送到她面前的衣裳道：“都是给我的吗？”

“是啊。”沈慈拉着她坐下，“你刚来那日，我见你穿的衣裳太多都是玄色，墨色，上面绣着各式各样的金线绣花，你一个小姑娘总穿那些衣裳，像是一朵开得正艳的花上面沾染了墨水一样。”

祝稚然有些不理解，“那些衣裳不好看吗？我爹爹跟崔......从前我家人，都说我这样穿好看，也符合身份。身份高贵的人就得穿些贵气的衣裳，那些衣裳都很贵，我才穿的。要把自己跟普通人区分开来，但现在，我也是穿不了了。”

沈慈替她理了理头发，“衣裳得穿适合自己的，这贵的衣裳也不是只供给我们的，也不能通过穿衣就决定这个人是不是高贵些。只要知道自己什么场合该穿什么，又喜欢适合自己的，那便是好的。”

“那你喜欢你身上这些衣裳吗？”沈慈问。

祝稚然摇头，“不喜欢。”

沈慈笑：“那既不喜欢，又不适合你这个年纪穿，那再贵对你来说，也并非是好的，好与不好，不该全看贵气与低廉。”

“去选些自己喜欢的衣裳。然后换上我看看。”沈慈道。

祝稚然点点头，去看了一眼，这些衣裳，太多都是浅色，虽然好多颜色她也说不上来，但是每件都比她身上的好看，就跟先前萧轻砚帮她选得衣裳一样，不愧是母子，眼光都是一样的，她挑了一件薄荷绿外衫，外加碧水青的罗裙。

挑完婢女跟着她一起进去换好出来，褪去了厚重华丽的衣裳，换了一身浅绿色的装扮，此时正直早春，她像是被早春那阵轻柔的风带下来的一片绿叶，让人只觉清爽舒适。

祝稚然小步走到她面前，沈慈满眼欢喜，“那些衣裳叫你黯淡了许多，如今又开始鲜艳起来了。”

“那我以后都能这样穿吗？穿自己喜欢的。”

“当然，每件衣裳都挑你喜欢的。”

祝稚然笑了笑。

萧祁用完早膳处理公务了，她跟随沈慈吃完午膳，在这王府晃了晃，等萧轻砚回来，沈慈非让他带着她出去玩玩。

祝稚然实在不知道怎么推脱，王妃给她这么多漂亮的衣裳，裴唯卿跟她说过，做人不能狼心狗肺，狼心狗肺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才不做这样的人。

马车上，只坐了她跟萧轻砚，她不敢靠他太近，萧轻砚喝了一口茶，略微扫她一眼，“如此清雅的衣裳也掩盖不了你身上的俗气。”

祝稚然把脸转过去，没回他的话，萧轻砚懒得再看她，两人一路安静，只是这路上并不好走，一路颠簸，祝稚然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去哪。好不容易马车停了，他下了马车，看着坐着不动的她道：“你不下来？”

祝稚然拉开帘子看了一眼四周，怎么还这么荒僻，他不是要把自己仍在这，或者抛尸山上吧，她结结巴巴地开口，“我跟着你出来，若是回不去，你父亲母亲一定会找你的。”

萧轻砚背着身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死人还怎么玩？”

“.......”

他侧过身，“你若再不下来，我上去拉你，可就不是那么好受了。”

祝稚然闭了闭眼，硬着头皮下去了，下去之后看了一眼四周，这次他们出来，带了几个随从，不过，这些人都是他的人，对自己肯定不会温和的。说不定，谁都可以随意磋磨，辱骂她。

下去之后，这地界阴冷潮湿，地面都是湿湿的，她脚下的鞋子很快沾了泥巴，她皱着眉头，“王妃让你带我出来玩，你把我带这来想干嘛？”

“带你游山玩水，吃喝玩乐。”萧轻砚讽刺道：“你配吗？”

他喊了一个随从，“看着她，让她从这走回王府。”

祝稚然听完有些呆住了，走回去？这破地方驾车来，都快一个时辰，走回去不得三四个时辰？这路这么崎岖难走，她穿的衣服鞋子都不方便，她这脚非得废了不可。

“你......”祝稚然声音放得很轻，“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跟你比起来，我已经是个大善人了。”萧轻砚自己上了马车，在车上，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她，“稚然妹妹好好玩，王府见。”

“你不怕我告诉王爷跟王妃！”

萧轻砚指尖轻敲着桌面，“那你记得哭得更伤心些，这样母妃才会心疼。”

他这满不在意的态度，祝稚然双脚发软，马夫架着马车离去，只留给她一个随从，这个随从是个成年男子，且身高马大，长相凶狠，看起来像也是习过武的人，这崎岖难走的路，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祝稚然跟在他身后，走得极慢，随从往前已经走了一大段路，坐在石墩上，吃着从树上采来的果子，不耐烦道：“能不能快点？天要黑下来，这爬行的蛇你可就看不清了，到时候咬了你，可别快怪我没提醒你。”

“你......你怎么这样跟我说话？”祝稚然语气有些不足。

随从似乎被这问题弄笑了，“那不然呢？你还真当自己是小郡主了？王爷王妃收留你，那是他们心善，世子殿下这么厌恶你，你以为这府里其余下人，谁会给你好脸色？”

“……”

祝稚然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脚刚好踩进水沟里，泥水溅到了她裙子上，随意地洒在上面，似乎也在告诉她，她不配穿这么好的衣裳。

她没说话，自顾自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脚都快酸痛死了，她找了一根木棍撑着，实在累得不行，想找一处歇一歇，又被这个随从喊着，“快点，天快黑了。”

歇也歇不了，她喘着气，继续走，没注意看脚小，一条小黑蛇顺着树枝爬下来，爬到她脚下，顺着衣裙钻进去狠狠地咬了她腿一下，感受到疼痛，她大叫了一声，随从回头盯着她，“又怎么了？”

“我被蛇咬了。”祝稚然坐下来，衣裙都染了血迹，伤口还不小，她狼狈至极道，“有毒。”

“有什么毒？这里面爬的东西都没毒，若是有毒，那也是你倒霉。”随从催促道：“快点，别耽误我回去吃饭行吗？”

祝稚然忍着痛起来，脚步一顿一顿，天再黑下去，她也害怕，只好忍着痛加快脚步，期间又是过小溪流，又是爬小山坡，她连一口水都没喝上，先前在祝府懒散惯了，如今这些快要了她半条命。

好不容易到了大路，又走了一个时辰，才跌跌撞撞到王府，而萧轻砚也像是刚回来一样，在同王妃说话，他站在院内漫不经心地道：“稚然妹妹怎么才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