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困春里 第12章 12

阿鸢没反应过来，很快就哭了，“小姐......他好吓人。”

“爹？”祝稚然抬头看着抱着阿鸢的男子说：“你是我爹？”

祝安景低下头看着祝稚然，“你才是稚然？”

祝稚然眨着眼睛点点头，“嗯。”

“哎呀。”祝安景尴尬地笑了一声，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爹糊涂了，在外面打那些蛮军，打的记不清事儿了。”

他把阿鸢放下，蹲下来，张开双臂，豪放地说：“来，让爹抱抱！”

祝稚然往后退了一点，没让他抱自己。

祝安景皱着眉头，不管不顾，直接把她抱进怀里，然后轻松举起，“想死我们稚然了！”

“那你怎么不回来。”祝稚然被他抛得很高，小手抓着他的头发，闷闷地问了一声。

祝安景抱着她抛了好几下，才把她放下来，“爹爹在打仗，打那些想要欺负我们的人，把他们打的远远的，再也不敢靠近我们黎夏，这样，我们稚然才能好好成长。”

祝稚然似懂非懂地点头，“那......你日日都要打战吗？为何从不回来？”

祝安景咳了一声，“在家不是有你崔姨陪你吗？爹爹总有其他大事做的。”

他说完，喊了几个下人，丫鬟，“爹刚回来，先去洗个澡，把自己收拾一下，然后再来陪稚然玩。”

他说完就走了，待他走后，院中除了下人，就剩她们两个，阿鸢说：“小姐，那这是老爷吗？”

祝稚然说：“他是我爹......”

最后又拖了一个字，“吧。”

不知为何，她内心竟有一丝喜悦的情绪。

晚膳时分，崔氏回来了，看着院中的人，说：“怎么这么多人啊？”

“禀夫人，老爷回来了。”婢女答。

崔氏听完眼眶瞬间红了些，冷笑了一声，“他倒是舍得回来了？”

她往里屋走，看到祝安景穿着常服，正在陪祝稚然玩，两人倒很是开心，上次他回来，还是四年前，那年祝稚然生了一场大病，他只匆匆看一眼，确定她没事就走了，如今倒是想起自己女儿了？怎么从前打完仗没见他回来过。

祝安景把自己洗了干净，胡子也修剪了，虽然肤色不如从前那样白净，但还是能看出来那张俊脸十分勾人。桃花眼随意地笑一下，便如沐春风。

祝安景听到声响看到崔氏，立马起身跑过去抱着她，“蔓儿”

崔氏直接推开他，在他身上乱打一通，“你还好意思回来？几年了？这个家都是我一个人在守着！”

祝安景按住她的手，“为夫知错了，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不离开稚然。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谁要跟你好好过日子？”崔氏没好气道：“外头养的那些个外室不管了？”

“那些烟花巷柳的女子，哪有你好。”祝安景道：“我把她们都打发了，这次出去，我想通了，以后你顾着你跟稚然。”

“这句话，你谎骗了我多少次，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祝安景安抚道：“这次是真的，我们稚然都十岁了，我也玩够了，此次出征北蛮，北蛮荒地，地形复杂，黄土纷飞，那些蛮军一个比一个狂傲难缠，用的法子也非君子所为。我跟随晋南王一起绞杀敌军无数，我二人出生入死之情谊，也让我决定这一辈子都要跟着他，守住黎夏的国土，不让敌军入侵半分。”

“国在家在，看惯了打打杀杀，妻离子散的场面，我怎能再继续放着好日子不过？如今，我有贤妻陪伴在侧，还有个这么懂事乖巧的女儿，这样的日子才是我要过的日子。”

崔氏看他这样，半信半疑，他这人说话不可全信，倒是这是第一次回来直奔祝府的。从前哪次不是在外面玩够了再回来？

祝安景好色爱玩，找的那些外室，自然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东西，他喜欢刺激。但这些女子是进不了祝府的门的，他也断不可能让这些女子去做祝稚然的继母，倒不是他多爱自己唯一的嫡女，只是光是这面子上就不过去，只能养在外面。

好歹这祝府也是临安有名有姓的富商，虽到他这一辈做不了什么产业，但是祖辈积累下来的钱也是让人羡慕不来的，任谁看了不说一句，祝府家大业大。

晚膳期间，祝安景拉着崔氏跟祝稚然说了好多，他怎么上场杀敌的，更是夸张到，被敌军砍了几刀还能立马起来的，似乎此次战役格外燃了他那颗上战杀敌的心。

祝安景一回来，整个祝府不像从前那样沉闷，那些下人提着的心也稍微放下来了点，虽然这位常年不回府的老爷，他们不曾了解过，但是仅凭他说话的气度也能看出这位并不像崔氏那样不通人情，随意折辱打骂，希望有他在能将小姐教的好些，这样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些。

次日，祝稚然早早就醒，婢女伺候她洗漱，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说：“今日把本小姐的头发梳好些，不要在像从前那样乱糟糟了，爹爹昨日说了，我这头发像是打战逃荒的人一样。”

婢女笑着说：“小姐从前从不在意头发，总说夫人让你豪迈些，不必像寻常女子一样，这样才能体现你的不同，老爷回来了，您现下倒是更在意老爷了。”

祝稚然说：“自然还是崔姨最重要，他从来不回来看我，如今回来，本小姐当然要让他看看，我长得多好。”

洗漱完，她还是换像从前一样的裙子，不过祝安景倒是没说什么，还是崔姨给她选得衣服好，到了膳厅，里面只有下人，祝安景跟崔姨一个都不在，她问：“我爹呢？”

婢女喜月跟在后面笑着说：“小姐，老爷昨日刚回来，跟夫人有体己的话要说，估计起得会晚些。”

祝稚然说：“有什么体己话不能同我也说说？”

喜月只笑笑没说话，祝稚然也没走，只坐在那等着他们，从前她一醒就要吃东西的，如今也不觉着饿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才看到黏在一起有说有笑出来的两人，她起身，还是朝他们行了一个礼。

祝安景看到她，轻扯着她的脸，“我们稚然这么早就醒了？”

祝稚然被这亲昵的举动弄的脸颊有些烫，她退后了一步说：“嗯。”

祝安景拉着她，“来，跟爹爹一起用膳。”

崔氏看着他们只笑了一声，没多话。

长方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精致的糕点，甜食，白粥，豆浆，可口的小菜。

祝安景虽从小生在富家，却也是能过苦日子的人，出征打仗哪里能顿顿都吃好的，有时形势紧张，那更是整日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如今看着这些吃食，倒觉得实在奢靡。不过，他能吃苦，也喜奢靡。对于他来说，不打仗的日子那都是他来人间享福的日子，他从小就立志当个混吃等死的人，赚那么多钱让自己累个半死不值得。

祝稚然祖父还在的时候，看到祝安景混吃等死的样子也常常气个半死，让他读点书等于要他命，他讨厌那些文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只觉矫情。

除了兵法书籍，他通通不读，从小就爱打爱闹，更是自幼就习武，立志要当个上阵杀敌的人。祝家祖上经商，从没有一人有这立志。不知为何到了祝安景这里就燃起了他要上阵杀敌的心。至此祝稚然祖父也不再管他，不读书不考取功名，不做生意，打战就打战吧，也算为了黎夏尽点力，总比什么都不干，一辈子当个废人好。

祝府的钱财大半在他身上，另一半归崔氏管，但他这人，挥霍无度，还常常借着富商的名义做善事，一个高兴就捐点钱财。整个黎夏到处闲逛，走到哪里都要做点善事，散点钱财，整日只出不进，外加他外面养的那些女子，再多的钱都能挥霍光。

三人一起坐在桌上用膳，祝稚然吃着祝安景给自己夹的东西，祝安景也不知道她爱吃什么，如崔氏所说，自她进门后，七年间，他回来屈指可数，每次都匆匆看她们一眼，便走了，他总说，他志向远大，不在这，要走向远方。

便是祝稚然六岁那年，外出玩耍坠入急冲冲的湖中，更是撞破了头，费了半天劲才救回来，他也只来看过一次，知道她没事就走了，就别说，她平常发热，腹痛这些小事了。

祝稚然把祝安景给自己夹的都吃了，吃到一块桃花酥觉得不对劲，这块像是没做好，她吃着不舒服，立马把桃花酥扔掉，嚷嚷道：“谁做的，这块为什么这么甜？想把本小姐齁死啊！”

祝安景一愣，说：“稚然，吃着不好吃不舒服，怎么还发这么大脾气啊？”

祝稚然气呼呼地说：“定是这些下人做事不好，我要好好罚他们。”

一旁的下人，见状跪了下来，“小姐，今日膳房给您常做糕点的厨子身体不适，换了一个新的，我去把他给您带上来。”

祝安景摆摆手说：“不用了。”

崔氏没多话，轻抿了一口茶。

祝安景转头对祝稚然说：“你在府里常常这样发脾气吗？”

祝稚然却不管不顾地说：“低贱的下人让我不高兴，我不能发脾气吗？”

祝安景皱着眉头说：“你一个闺门小姐，又是咱们祝府这样门第出来的人，动不动就扯着嗓子乱喊？像什么样子！”

祝稚然把眼睛看向别处，不管他的话，继续吃东西，祝安景拍着桌子，“爹爹跟你说话，为何不回？”

祝稚然把头高高地仰起，“不高兴，就不想回！”

“你......”祝安景气得脸都红了，对着崔氏说：“我是不常回家，家里事务也都由你管，你就把我唯一的女儿教成这个样子？这哪里有半点名门闺秀的样子？”

崔氏放下筷子，“你要是嫌我的教的不好，就自己教。在外面养了那些女人，对自己女儿不管不顾，现下到来怪我了？你也知道我一人管着这么大一个府宅，我容易吗？”

祝安景看着崔氏红着的眼睛说：“我不是要怪你，我知道你辛苦，但.....她也不能这般无礼啊？这出去带着的是祝家的脸面，你让外面那些人怎么说我们祝府？我们祖祖辈辈可没有养出一个孩子像这样的。稚然是个小姑娘，再过几年便要及笄，有哪家书香门第的男子会看上整日只知道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的女子？”

祝稚然听着他这样说自己，想到了上次明成也是这样说的话，气得把碗筷一扔，“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才不要让谁看上！”

“你简直放肆！”祝安景说：“从现在开始给我好好学规矩！不准给我出去丢祝家的脸面！”

祝稚然听完直接跑出去了，祝安景看着她的背景叹气。

她很不高兴，回到自己房内乱扔东西，大骂道：“一回来就说我！对我一点都不好！什么破爹爹，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阿鸢听到动静很快跑来，忙拉着她，“小姐，你在做什么？小心伤着自己。”

祝稚然没收回手，推开阿鸢，“起来，本小姐不高兴！”

她力气不小，阿鸢人长得瘦小，一下子被她推了好远，撞到桌凳上，疼的她直皱眉。

祝稚然听到声响才停下动作，看着阿鸢，缓了缓自己的语气，“能不能起来？”

阿鸢慢慢起身，揉着后背，“疼死了，小姐，你力气要再大点，我这个稻草人可就散了。”

祝稚然挂着的脸，慢慢恢复过来，“散了才好。把你往柴房一扔。”

阿鸢挽着她的胳膊，“小姐，别总日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阿鸢希望你多开心些。”

“谁让他这么说我的。”祝稚然说。

她的这通火气一直发到了午时都没消，等到午膳她还窝在自己屋内，愣是半步都不出去，阿鸢在一旁说：“小姐，生气归生气，这饭还是要吃的啊，我让膳房做点你爱吃的，你就在自己屋内吃行吗？”

“不吃。”祝稚然把头扭过去。

阿鸢知道她性子，想着待会她饿的不行了，直接传膳进来。

没一会，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稚然，是爹爹，你一上午都在自己屋内，早膳也没吃好，你不饿的吗？”

祝稚然没理他，过了一会，他说：“爹爹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