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客 第16章 第 16 章

路上侍女在似有似无地回头看周慎，虽说宋青川已是不可多见的俊俏儿郎，在定州都是无人可比，但今日的这个公子却显得更胜一筹。

无论是适才坐在堂中，还是现在略显心事地走着，都让人挪不开眼。

当然，略显心事的周慎自是没有注意到侍女频频的目光。

周慎一直在观察宋府的格局，虽然说也是雕栏玉砌，能看得出宋嘉绝对是富甲一方，但是与京城见过的那些宅子相比，还是逊色了些。

虽然刚才那老人说了在府中那宋青竹不会来找茬，但是周慎更是警惕，昨晚父亲的信中写到，这宋嘉是陈党的人，万一知晓自己的身份，那二人现在的处境便一点不比昨晚被绑时的轻松。

但是昨晚那黑衣男人，是父亲的人，那就会保证自己的安危。以柳忆南的身手，没有自己这个拖油瓶，定能从这宋府出去。

就是她身上的伤...

周慎若有所思，既然父亲暗中派人跟着，那也就是说，路上发生的事情，那人也都是在的。

他有些搞不懂了，如果派人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危，那为何在林中时，那人不出手相助。

还是那人觉得柳忆南身手完全可以解决？想到这他暗暗腹诽，好像确实可以来着。

若是柳忆南在，会告诉周慎，这简直就是多虑了。

下毒毒死他是不可能的，现在宋嘉要救宋青荷看起来已是事实，又因着柳忆南说能救宋青荷，而被叫去书房，那么轻易是不会动二人的。

现在存在潜在危险的，就是宋青川罢了。

这边的柳忆南也跟着到了宋嘉的书房，老人将柳忆南带到后，就随即出去了，出去前还关上了房屋门。

宋嘉见到柳忆南来，殷切地走上前去，本想拉起她的手，但念及男女有别，还是讪讪放下手，眼中含着泪水。

“姑娘果真有法子能救我女儿？”

柳忆南对宋嘉的印象有了些许的不同，原以为能和陈平昌有来往的富商，还干着私下买卖军火的活计，定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

如今见到他，确实是和她想象中的形象有偏差。

现下大周朝蓄髯之风在男子之中广为盛行，但宋嘉却是干干净净的面庞，身体肥胖，颇有些大腹便便的形象，甚至在问柳忆南是否真有办法救她女儿的时候，还拿帕子擦拭自己的泪水。

若昨晚没看到周太傅的那封信，自己定会觉得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且爱女如命的商人。

“我只是有些许办法，只是奏不奏效，我就不清楚了。”

柳忆南微微一笑，平淡地看着宋嘉。

宋嘉搓着手，眼中蓄着泪水，不停念叨着：“至少有点希望，至少有点希望。”

“不过我见姑娘武功高强，我这倒是有一个法子，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帮忙一试？”

柳忆南眉尾一挑，从宋嘉手中接过一本看起来很是古朴的帛书。

在接过略显有些年代的帛书后，柳忆南打开，简单扫视一眼后顿住，语气中带着些惊讶：“这是十二穴居法？”

十二穴居一直在江湖上有些流传，相传是前朝一游医所创。有了此法，只要有一内法高深之人在旁，便可解万毒。

但谁也没见过此法，一直以来都觉得不过是编出的一个故事罢了。但现在手上的帛书，看年代久远，倒是像模像样。

“此帛书是我派人寻到的，原本以为不过是赝品，但用其他中毒之人试过两次，都已经成功，便知这十二穴居确实是奇法。”

“只是我儿所中之毒，虽不会立即要她性命，却是十分凶险的毒，另一众人都束手无策。我见姑娘武功不俗，或许能救我儿。”

柳忆南翻阅着帛书，暗自腹诽这读书人怕是都喜欢说话顿一下，一口气说完有什么不好的。

她简单的翻阅后，看此法对解毒人的身体没有损害，但估计所用的内力，够她休上几天了。

柳忆南在宋嘉满怀希冀的目光中考虑了一会儿，“我会试一试，但能不能成功就不确定了。”

本来她向宋青川提出能救宋青月，不过也是缓兵之计，虽然她在幼年时也跟着一个江湖游医学过几手，但也远远没有到能治病救人的地步。

这一次实属是赶鸭子上架了。

宋嘉见柳忆南答应下来，走到书桌后面墙壁前，上面挂着一幅画，画上画着的是一个貌美的女子，看起来应当是宋嘉那早逝的妻子。

他站着那幅画前，双手合十祈祷着，身子不住地颤抖。

柳忆南站在她身后，忍不住打量着宋嘉，他的性子看上去也不是什么跋扈之人，为何教出来的儿子和女儿的性格偏差这么大呢？

昨晚救她们的那个少女，应该就是他的小女儿，和宋青川的关系那般的剑拔弩张，只从穿着来看，和宋青月差的不止半点。

柳忆南的视线再次停留在那幅画像上，这位早逝的宋夫人，据说是难产去世的。

她看着宋嘉不止在妻子的画像前祈祷，还走到一旁供奉着的佛像前上了柱香。

“愿佛祖保佑我儿。”

做完一切后，转身看向柳忆南，眼中的晶莹仿佛能将柳忆南照出影儿来，看来他的两个女儿都继承了他的这双眼睛。

“姑娘就随我去我儿院中用膳吧，看看她的情况。”

柳忆南点了点头，跟着宋嘉出了书房，但是无意间又朝佛龛瞥了一眼。

她心中疑虑渐深，但奈何没有什么依据，也只好暂且搁置。

不多时就到了宋青月的院落，一进院子就看见穿着藕粉色罗裙，只斜插着一只玉钗的少女坐在院中的秋千上。

宋青月见宋嘉和柳忆南进来，连忙起身，身侧的阿秋急忙要搀住，却被轻轻拂下。

宋嘉见自己女儿如此孱弱，本来消去的苦楚又涌上心头，向前几步搀住自家女儿。

柳忆南见弱柳扶风的美貌少女朝自己走过来，也大步向前几步，正欲作揖，却被一双微凉的芊芊玉手拉住。

“父亲。”

宋青月先是同宋嘉行礼，随后便与柳忆南轻声说道。

“你我年纪相仿，便不用行这些虚礼了，我又不是什么官家小姐。”

宋青月今日没有戴面纱，脸上还有着过敏起的点点红斑，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貌，反而为清纯可人的脸庞增加了几抹似晚霞的红晕。

昨日那少女和宋青月样貌上是相似的，但是二人的气质确实截然不同。面前的宋青月是温婉的，虽然有一双明媚多情的眼眸，但是有孱弱的身子在，倒是有西子心疾的美感。

宋青月牵着柳忆南的衣袖跟着宋嘉走到房内，待柳忆南坐下后，她又示意阿秋将放在一旁小案上的刀拿过来。

“姑娘的刀我已叫人擦拭干净，本想着今天早些送过去，但是却又听闻父亲欲将姑娘留下，便先带着青川去道歉了。”

她轻扶着桌案坐下，语气温和地向柳忆南解释道，轻柔的像是在与自己的妹妹说话。

柳忆南有些不适应，便将视线放在桌上的几盘菜肴上，却见都是些江南的菜式，未表现出什么，就听到身旁的宋嘉说道。

“月儿听姑娘的口音应该是江南人氏，便命府上的厨子专门为姑娘做的，快尝尝合不合姑娘的胃口。”

说罢示意站在一旁服侍的阿秋帮柳忆南布菜。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柳忆南婉拒，在众人的注视下拿起筷子，这样的许多期待的目光，竟然让她稍许不适应。

“姑娘快尝尝如何，姑娘从府外回来就看着厨子做了呢。”

阿秋语气中带着期待，眼睛也亮晶晶的。看得柳忆南便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口鱼，入口尝后有些惊讶，味道竟与自己在江南吃到的大差不差。

看到柳忆南的反应，宋青月嘴角的笑意大了些，拿起另外一双筷子，夹了些虾仁放在她的碗中。

“其实相对于北方的菜肴，我倒是更偏向于江南的口味些，父亲便为我寻得一位厨子，这龙井虾仁便是他的拿手菜之一，快尝些。”

柳忆南谢过，又看到宋青月给宋嘉夹了一筷子，阿秋在一旁介绍着今日厨子做的新菜。

三人就在这还算和谐的氛围中用完了晚膳。

看着柳忆南吃完，宋青荷便也不再吃，在侍女的服侍下擦过嘴后。

“宋小姐，让我把脉看一下吧。”

听到柳忆南这样说，宋青荷未表现出其他的神情，大抵是尝试过许多次了，对于自己能治好已经不报太大的期望了。

毕竟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但是阿秋确实实打实的期待摆在脸上，就一如刚才看着柳忆南吃菜前一样的期待，期待着能有好结果。

宋青荷带着柳忆南走到内厢房，阿秋留在了外间，看着其他侍女们收拾外间，眼神一直向内间看，一颗心早就飞到了那里。

宋嘉则是一脸紧张地看着二人进里屋的背影，从大红酸枝做的圈椅上站起来，在外间不住的来回踱步。

年少时和一游医学过一段时间的望闻问切，除了不会对阵下药之外，把脉还是可以的。

虽然那本十二穴居就可以救宋青荷，但是柳忆南有些好奇，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毒，让一般的学武之人都无法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