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已有一段时日,深夜的细风夹杂着习习凉意,裹挟着散落的竹叶沙沙作响。聆听着耳边稀疏的风声,青鸟突生物是人非之感
——她也曾在多个夜晚,或是陪着姐姐,或是独自一人,安静倾听风的声音。
那时,日间的杂思总是在半夜清风下满地零落,而到了第二日,她依旧会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可如今,即便清风依旧,她终究无法变回过去的自己了。
她试着放空自己的心神,心里诸多重担凉风吹拂之下暂且落地。纵然不可能真正释怀,至少许她一时无忧。
青鸟正思忖着该如何走到山顶,身侧的云渺抬手按住她的肩。
下一刻,耳畔的风声如常,她却发觉自己已然处于竹林尽头,青鸟一时失神。
云渺笑笑,拍拍惊地说不出话的小姑娘,示意青鸟抬头。
——视野中,一道微小的身影沐浴在月光下,低头俯瞰着山下众景。
“去吧,阿辞也等了你许久了。”一旁的云渺说道。
“多谢仙师。”青鸟回过神,轻声道谢。
云渺独自一人回到屋里。
她屈指弹了弹左手食指上的一枚银色戒指,说道:“你现在满意了?哼,还要我去哄小姑娘。”
戒指中传出几声嗡鸣,云渺微微挑眉。
“啧,你就这么着急?她现在还是个普通的凡人,你能确保自己不会伤到她?”
空气中一阵寂静,云渺用一根手指拍了拍戒指,安抚道:“老实等着吧。就算没有你,我也确实看中了这姑娘。”
随后她似乎想起来什么不愉快的事,略带嘲讽对着戒指说道:“你又不认我,还真以为我想留着你?当初还是你非要跟着我走,又不肯认我又非要黏着我...”
云渺说着说着,突然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她美目微眯,对着戒指质问道:“你早便知道我会遇见那孩子?”
等了许久,云渺也没得到回应。空间戒指中,一柄细长的纯白玉剑静静躺在地上,如同真正的死物一般,一丝动静也没有。
云渺注视着戒指的眼神逐渐危险,她直接将白玉剑从戒指中招了出来。
白玉剑方一现身,立马一改先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它嗡鸣着,转瞬便脱离女人的手,消失在原地。
但这不过是徒劳。女人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随意一招,那玉剑便又回到原地,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它蔫蔫地倒在地上,也不再做任何挣扎,简直一副咸鱼模样。
见这灵剑出逃,云渺倒也一点不生气,倒不如说她早已习惯了。
她弯腰拎起剑柄,笑眯眯地威胁道:“你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认识青鸟,为什么当初要跟着我。你若当真想回那姑娘身边,现在最好一五一十都告诉我。否则呀,你可永远别想再靠近她。”
玉剑起先依旧没有动静,直到女人失去耐心,准备将它收回灵戒,它才终于屈服,发出弱弱的嗡鸣声。
......
宋辞曲膝坐在一块平整的巨石上,感知到青鸟的靠近,她微微转头,拍了拍自己身边。
青鸟会意,绕到巨石一侧,手脚并用攀上了巨石,坐在宋辞身旁。
她将明烛放在她们中间,顺着宋辞的视线俯视着山下。
此刻已是亥时,离得近的小村落早已灭了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在更遥远处,仍能看到几座城池灯火通明。
宋辞转过头,淡声关心道:“歇息的可还好?”
看到少女立马点了点头,宋辞便不再出声,只是看着少女,似是在等着她说话。
青鸟试探着问道:“你很喜欢山下么?”
宋辞点点头,随后她似是思考了一会,又摇了摇头。
她没有要细说的意思,转而对青鸟说道:“寻常凡人其实无法真正踏入小羊山,半山腰处有师尊布下的阵法,常人不论走多久,最终都只会原路返回。”
青鸟闻言讶然道:“那我为何...?”
宋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说道:“明日,你便晓得了。”
青鸟心尖如同被羽毛轻轻挠过,微微发痒。她小声嘀咕道:“怎么还吊人胃口的。”
宋辞没有回应少女轻微的抱怨,面上笑意却更加明显。
青鸟记得自己可是来道谢的,她整理整理表情,一本正经说道:“谢谢你救了我,还有...抱歉,将你当作鬼怪。”
少女脸颊泛起微红,却一点不遮掩她的真诚。
“你无事便好。”宋辞的声音依旧难辨情绪。
身侧明烛中的灯火轻快的跳动着,带来明黄温暖的灯光。
青鸟回忆起自己昏迷时的幻梦,在最后,明烛的灯火点亮了她的世界,带给她从未感受过的安心。若非这缕灯火,昨夜的梦只会是无数次重复的噩梦之一罢。
她低着头,用微小的,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清的声音说道:“谢谢你,在梦里保护我。”
一旁的女子依旧散漫地注视着山下,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反应。但在一片夜色中,在青鸟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嘴角却悄然勾起。
空气霎时间安静下来,不过却并也不让人感到凝滞、压抑。青鸟很自然的认为这便是与宋辞相处时的平常,她的思绪在寂静中发散,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她目前最在乎的问题——自己能否修行。
即便对修真一事所知甚少,青鸟也明白修行绝不是自己一厢情愿便能如愿的。倘若她当真没这份机缘,又该如何继续复仇?
青鸟仰头,有些忐忑地看向比自己高约半个头的宋辞,小小声地问道:“宋辞姐姐,你说,我能成为像你们一般修行吗?”
宋辞想了想,说道:“一般而言,能否修行取决于你有没有灵根,只要有灵根,便应是没问题的。”
青鸟紧张兮兮地追问道:“那我该如何知道自己有没有灵根?”
“若只是简单的分辨是否存在灵根,我便可以做到。”
耳旁传来宋辞难辨情绪的清冷声音,青鸟二话不说,伸出一只手软声央求道:“那能请你帮我看看嘛,拜托你了。”
宋辞被少女的神态惹笑,她没有说话,直接握住青鸟伸向她的那只手。
即便心里有所准备,在她们双手相触时,感受到指尖冰凉柔软的触感,青鸟还是不自觉的抖了抖。而宋辞发现青鸟的脸泛起微红,也没多想,只当她是紧张了。
青鸟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她们牵着的手处流经全身。而她的身体却莫名有些异样,主要集中在手臂,脖子,背上几处。流经那里的血液似乎格外炙热,烧的青鸟有些难受。
宋辞并没有反应,她依旧闭着眼,专心控制灵力流经青鸟的经脉。
青鸟抿着唇,暗自忍耐,不愿出声打扰宋辞。
不知过了多久,宋辞终于睁开眼,正准备告知青鸟她的发现时,才注意到青鸟面上带着痛苦,一副苦苦忍耐的样子。
“青鸟?哪里不舒服?”宋辞皱眉问道,同时她将手覆上青鸟的脸,立即发现那里远超常人该有的温度。
方才的忍耐让青鸟精疲力尽。在宋辞的手撤开后,身体各处的异样感却并未随着消失。青鸟紧绷着身体,艰难地用手指了指难受的地方,断断续续地说道:“这儿,还有这儿,好烫...”
宋辞立刻操纵着清凉的水流敷在青鸟所指的肌肤之上,然而这一点也没能缓解青鸟的痛苦。在水膜之下,少女的身体依旧滚烫。看着少女痛苦却隐忍的模样,宋辞心里好似被什么扯了一下,有些酸涩,还有些...难受。她来不及做更多尝试,当机立断抱起青鸟,准备带着她飞回林地。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身影,宋辞定睛,发现来人正是自己的师尊。顾不得诧异云渺为什么会出现,她心中有些慌张,却还是对着云渺一字一句平稳说道:“师尊,青鸟的身体不对劲。”
云渺瞥了一眼青鸟,没有多说什么,一挥衣袖,带着宋辞和青鸟离开了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