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再 第34章 杀生

青鸟她们和正在争吵两人离的挺远，若非师姐提醒，她甚至都没注意到那儿有动静。

其中一人明显是修者，他一手按着腰间的剑，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另一人较矮些，青鸟看着隐约有些眼熟。仔细辨认一番后，她发现那似乎是她白日里匆匆瞥过的一位店家。

此时那店家憋红了脸，倔强地与那修士对峙着。

青鸟听不清他们在争执什么，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

但就在她一眨眼间，那名修者突然拔出腰间长剑，一剑刺穿那位店家的胸膛。

青鸟怔怔地看着，那名方才还鲜活的人儿，此刻瞬间失了力气滑倒在地上。忽地浑身发寒。

她不知自己何时走到了那人身前。

宋辞默默地跟在少女身后。

直到青鸟到了近前，那名修士似乎都没察觉到青鸟的存在。

他在死去的店家身上摸索着，似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面色阴沉站起身狠狠地踹了两脚店家的身体，啐道：

“这群下贱东西，尽给爷添堵！”

那名店家怒目圆睁，死死地瞪着修者所在的方向。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那一天也是这般...

青鸟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却闪过别的画面。

她压抑着躁动的心绪，颤声问道：

“你为何...要杀他？”

那人似乎终于意识到有其他人的存在，转过头诧异道：

“你说他？”

他又朝着店家的身体啐了一口，说道：

“一个凡人而已，碍着爷事便杀了，还要什么理由。”

“你们也是修者吧？别多管闲事。”

青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说道：

“我在问你，杀人的理由！”

——告诉她凭什么，凭什么他能这么随意地夺走一条生命？

那人似乎被青鸟的话惹恼了，骂道：

“哪里的贱人，在这多管什么闲事？再继续碍爷事，信不信连你们一起杀了？”

他多看了青鸟几眼后，忽地祟笑几声，收起了怒容。

今天本来一天都诸事不顺，叫他烦躁的很，却没想到却让他逮着两个修为低微的美人...

“不，爷改主意了，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都来伺候爷！”

宋辞默默阖上眼，掩下了其中一闪而过的金色焰火。

青鸟并未被那人的污言秽语所动，默默注视着地上已然死去的店家。

他瞪着眼，脸上全是死前的疑惑与恐惧。

青鸟无法控制地回忆起过去——

清水村的村民们死前也会是这般表情么？

然而她却发现，她对他们死前的模样没有一丝印象。

青鸟抬起眼，强作平静地问道：

“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修士顿时大笑道：

“美人儿倒是热情，这就开始问候爷哩。嘿，你若是乖乖从了爷，爷倒是不介意告诉你，还能让你过上天仙日子！”

青鸟攥着拳头，微微垂下眼低语道：“为什么凡人就要被你这样的畜牲践踏...”

“嚷嚷什么东西。”那名修者不耐烦地说道。

他不想再耽误时间，准备强行将面前的两个女人打昏带走。

青鸟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那人的眼睛，一瞬间散发出的的气势令人胆颤。

她不再压抑汹涌的怒意，一字一句说道：

“你是恶人，是我第一次手刃之人，我会记住你的名字，直到斩杀比你更恶的人...！”

许是被眼前修为低微少女震慑住，让那人彻底恼羞成怒。他拔剑冲向青鸟，叫骂道：

“你这贱人！爷先割了你的舌头！”

青鸟静静地看着他冲向自己，不闪不避。

成日被师尊放在墨境中磨练，加之自身的独特天赋，她的感知要远超同境。

那人的速度此刻在她眼里与慢动作无异，根据他周身缠绕的灵力，她猜测这人的修为大抵是淬体圆满到化骨之间。

待到那人靠近身前的刹那，青鸟右手忽地现出一柄长剑，抬手利落划出一道弧线。

“哐啷——”

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那人停在青鸟身前，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他的手依旧紧紧地握着剑，一刻也没有松过，只不过此刻一起掉在了地上。

剧痛姗姗来迟，却又一瞬布满了他的全身。

那人顿时惨叫着，看着自己断去的右臂不知所措。

“呃啊啊啊啊——你们怎么敢，怎么敢！！！你们知道爷是谁吗？爷是赵旭！爷姓赵！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落道城！”

赵旭此刻已全无理智，还在不知死活地威胁着眼前的两人。

他握着断臂，试图将其拼接回去。四散的血液布满了他的周围，染红了他的白衣。

青鸟默默看着这胡乱嘶喊、惨叫着的男人，眉眼微颤。

她并非对这人心存怜悯，但这是她第一次对着人挥剑。

即使她早便明白，选了修行这条路，这样的事便无法避免。

但当真正面对时，她却仍忍不住有些慌乱、紧张。

在她身后，宋辞轻轻揽住她，一手遮住了她的双眼。

青鸟的身躯渐渐不再颤抖。平复下来后，她握住宋辞捂着她的眼的手，一点没管顾在一旁已经快叫不出声的赵旭，望着宋辞嘀咕道：

“又弄脏你了...”

——方才挥剑时，几滴血溅在了她的身上，此刻也将宋辞的衣角染红。

宋辞轻笑一声，只是对少女说道：

“去吧。”

青鸟微微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向赵旭。

“你你你不要过来，我是赵家的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啊啊啊——”

青鸟不顾赵旭惊恐的求饶声，一剑刺穿他的左肩，将他钉在地上。她俯视着赵旭，淡淡问道：

“我最后问一次，理由。”

“我说，我说！”赵旭急忙出声道，生怕下一刻自己就会没命。

“是那店家的错，对！是他不知好歹！我们原先谈好了价格，到了交易的时候，他竟坐地起价，想要讹我！我实在气不过，才，才...”

青鸟看了看周围，冷笑一声，说道：“呵，所以是他一个普通人，主动把你带来这隐蔽的角落，还试图讹你？”

“是，是...”赵旭似乎还想狡辩，但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突然脸色一变，怨恨道：

“你们完了！都完了！一个也别想走出这座城！”

一旁的宋辞忽地瞳孔微张，抓着青鸟一瞬退到后方。她们原先站着的地方，只留下一朵被五柄飞剑刺穿的火莲。

“吾乃护道监莫猖，是何人在此作乱？”一道雄浑的男性声音自前方传来。

青鸟轻轻捏了捏师姐的手，示意自己没有受伤。她看向前方，为首的一名中年修士便是方才说话的莫猖，他带着几名年轻修者，将她们堵住。

赵旭看见他们后，立马哀声求救道：

“莫大人救命啊...我看见这两个女人想要强抢凡夫，气不过想要为那店家讨个公道。没想到却是不敌，她们不仅杀了那店家，现在还要杀我灭口！请莫大人为务必我主持公道啊！”

青鸟微微皱眉，来人虽看起来像是维护秩序之人，但方才对她出手即是杀招，哪有半点主持公道的样！如若他跟这赵旭是一伙的，眼下情况怕是对她们不太乐观。

果然，莫猖只淡淡扫了一眼周围状况，连给青鸟她们辩解的机会都不曾，便大手一挥，沉声道：“把她们带走，速速将赵公子送去疗伤。”

青鸟叹了口气，满怀着歉意抬头看向宋辞——虽然她不认为自己这般做有错，但她实在愧疚将师姐牵扯进来。

宋辞捏了捏她的手，轻轻笑了一声，看着她说道：“莫怕。”

莫猖身后，一名面色冰冷的女修站了出来。她一手掐指，插在地上的五柄飞剑又动了起来，剑尖指着青鸟二人将她们围住。

女修冷冷威胁道：

“莫要抵抗，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青鸟瞄了眼四周的飞剑，没有太当一回事，而是思考起可能的对策。

她还是心存幻想，试着对着莫猖解释起刚才发生的事：

“莫大人，事情并非这位所说...”

“够了，休要狡辩！是非我自然看在眼里，都带走！”

青鸟顿时大大翻了个白眼，这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当真了得。

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捏了捏宋辞的手，准备强行突围。

她们怕是不能在这落道城内多留了，但无论如何她们也不能落到这群混账手上！

——“不要抵抗，不会有事的...”

青鸟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道轻快的陌生女声。她愣了一瞬，接着从师姐的反应猜出她也听见了这道声音。

她与师姐对视一眼，两人都默契地决定不去管这道声音，谁知道这是不是对面的计策！

就在青鸟准备召出千里龙吟的那一刻，她突然眼前一黑，软软瘫倒下去。

宋辞瞳孔猛缩，眼疾手快扶住了青鸟。少女神色安详地靠在她的怀里，似是陷入沉睡。

她连忙查探着青鸟的状况，青鸟红润的脸色和平缓的呼吸让她稍微安下心。

紧接着，她眼神凌厉地环视着周围。在她们对面，莫猖看起来也有些意外，似乎并非导致青鸟昏过去的凶手。

但他那一行人在见青鸟出了变故之后，便不再与她们僵持，想要落井下石。

宋辞皱了皱眉，心里略有些烦乱。

又要独自面对眼前这些不明事理的混账，又要提防藏在暗中的不知到底想做什么的家伙，而最关键的，还是她放心不下青鸟。

她挥了挥手，身边骤然出现三位高大无面纸人，各自拿着刀、剑、长枪。而她空出的一只手握上了一柄通体墨色的提灯，灯座中的火焰正逐渐变得金黄。

几柄飞剑被纸人拦下，砍在它们身上却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伤。纸人们以宋辞所在之处为中心，向外扩张出一片暂时安全的地方，随后便停下不再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