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再 第29章 鹤居

云渺心中微微叹息，不过她面上还是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毕竟是感情的问题，还是先让两人自己处理比较好。

她又看着青鸟说道：“你这几日表现不错，回山之后我有礼物要赠你。现在嘛...”

“阿辞，我要带你去个地方，青鸟你也一起来。”

青鸟悄悄瞥了一眼师姐，见她也看向自己，立马又收回视线。

云渺带着两人闪现到昆仑深处，一处朴素的山门前。

青鸟初看只觉得平平无奇，踏入山门之后，眼前却豁然开朗，现出一方仙气缭绕、广阔无边的天地。

她们踩在一片开阔的原野之上，鹿群灵动地跑过她们身边，丝毫未被外人的到访所惊扰。

青鸟恍然回过头，那些小鹿忽地化作少女模样，一边回过头，朝着身后的她们挥着手甜甜笑着，一边又奔向更远处。

附近的水泽边，数只灵鹤悠然踱步，其中几只似乎被鹿群惊扰，扑扇翅膀，化作一缕白烟漂向远处。

——洞天福地，世外仙境。

宋辞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却说不出话来。十年时间并未给这里带来什么变化，她仍然记得这里的一切。

一位陌生的白发女子负手而立，静静地看向宋辞，眼中隐有感慨与思念。

她是这方洞天的主人——鹤寒翎。

“鹤...姨？”宋辞看着眼前的女人颤着声喃喃道。

“是我。”鹤寒翎轻声应道，一向淡漠的脸色在看向宋辞时，终于带上几分温柔。

宋辞反应过来时，她已不知觉间向前迈出了一步，但心中突然回响起的一道声音却又制止了她继续向前。

——你不属于这里。

十年前，那道冷漠的声音在她心中回响着，一时让宋辞踟躇不前。

手上突然传来些许力道，她回过头，青鸟捏了捏她的手，静默地看着她。

宋辞停顿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她松开了青鸟的手，一步步走向鹤寒翎。

鹤寒翎眼中一瞬间闪过放松之色。当宋辞终于到了她的身前时，她稍微上前些许，俯下身拥住宋辞。

“抱歉。”

宋辞浑身颤抖，这声道歉轻极了，却抚平了她心中积蓄十年的郁结。

“当年出了些事，我不得不将你托付给云渺。”

“那番话，我...你，你别往心里去。”

宋辞微红的眼眶定定地注视着鹤寒翎。

被自己的至亲那般冷漠决绝的赶走，她如何能不在意？

但即使心中酸涩委屈，她也愿意相信鹤姨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半晌后，宋辞闭上眼轻轻说道：“只要晓得您不愿抛弃我，这便够了。”

鹤寒翎眉头微皱，认真说道：“我不会抛弃你。”

“将你交给云渺属实是迫不得已，我当年没有把握护住你。但如今已然不同，你若愿意，随时都可回来。”

——只要再迈过那个坎，这昆仑之中、乃至整个妖界，都不会再有谁能够跨越她去伤害阿辞了。

宋辞微微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留在昆仑的想法只在宋辞心中一闪而过，便被她彻底否定。

她如今已做不到舍下师尊与青鸟独自留下。

“这些年你过的如何？云渺她待你怎么样？可会欺负于你？”

其实这些年来宋辞身上发生过什么事，鹤寒翎早便找云渺一五一十的问了个清楚。

宋辞轻笑一声摇摇头，说道：“师尊待我是极好的。”

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出声问道：“鹤姨与师尊一早便相识么？”

鹤寒翎愣了片刻，答道：“自然。”

她瞥一眼云渺，似是在用眼神质问：

——“你连这事都没告诉阿辞？”

云渺生硬的避开了她的视线，状似随意的游走到大泽旁，挑逗起那些仙鹤。

而青鸟不愿打扰二人重逢，便也随着她的师尊到了一旁。

鹤寒翎凤目微眯，只可惜此刻不是计较的时候，她在心中记下云渺一笔，留待日后再找她算账。

她温声向宋辞解释道：“我与云渺相识多年。她算得上是我最信任的人，当年便才会唤她来接你。”

在不远处的云渺自个儿小声嘀咕着：“什么叫‘算得上是’，是就是了还扭扭捏捏的。”

宋辞默默点了点头，所以当年师尊忽悠她的什么缘分、命运，大抵只是逗小孩罢了。

——她还当真信了...

宋辞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她也早知道自己这师尊平日有多不着调，此时竟也没感到多少意外。

但她终于明白鹤姨当初并没有放弃自己，彻底安下心来。

“鹤姨，狼叔、先生他们还在昆仑么？”

鹤寒翎摇摇头，说道：“妖界这些年各处动荡，他们前些年便回了各自族地。”

“你若有缘，将来自会与他们再相见。”

宋辞沉默着，未在多问。

鹤寒翎看向大泽旁，问询道：“那姑娘可是唤作青鸟？我见你与她很是要好。”

宋辞看着不远处的青鸟，眼中含着笑说道：“是。她便是青鸟，我的师妹。”

“你们看起来倒不止是师妹。”鹤寒翎淡声说道，似乎意有所指。

宋辞微怔，立马反应了过来。

“您...看见圣山上的事了么？”

鹤寒翎微微颔首，却说道：“不止。”

“自你们入山那日，我便开始关注你。”

宋辞沉默了一会，她望定定着青鸟所在的方向，轻声问道：“您怎么想？”

鹤寒翎蓦然轻笑。

“能叫你倾心，那孩子定然不会差多少。”

宋辞明白了鹤姨的意思，微微勾起了嘴角，原先有些紧张的心情也安定了下来。

“师妹自然是极好的。”

......

青鸟和师尊排排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她本也想着与师尊聊些最近的心事，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在这方面师尊也不见得靠谱，便暂且压下未去提及。

突然，后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唤她，青鸟与她的师尊相视一眼。

“去吧，她不会为难你。”

云渺随意地挥了挥手，刚说完，突然又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说道：“你可别被鹤寒翎拐跑了...”

青鸟心中好笑，安抚道：“师尊放心便是。”

到了鹤寒翎近前，青鸟恭敬行了一礼，称道：“鹤前辈。”

她莫名想要在鹤前辈眼中留下个好些的印象，以至于此刻显得有些紧张。

“你是云渺的徒弟，对我不必拘谨。”鹤寒翎淡声道。

青鸟会意直起身，两人静静了对视片刻，鹤寒翎突然出声道：“你可愿随我修行？”

“啊...？”鹤寒翎的话有些出乎青鸟的预料。

她是有师尊的人，而抢徒弟在修真界一向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鹤前辈似乎也太过直白了些？

在她琢磨措辞，该如何婉拒之时，云渺突然出现挡在她身前。

她愤愤瞪着鹤寒翎质问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还真当着我面抢我徒弟？”

鹤寒翎淡淡睨了她一眼，说道：“我不是人。”

云渺被这一下呛得说不出话来。

“我也没有与你抢徒弟的意思，我不在乎师徒虚名，她认不认我做师尊都无所谓。她若愿意随我学些东西，我便教她。”

云渺皱了皱秀眉，这女人眼光向来高的很，但也从未有过戏言，能这么说便是真心看中了青鸟。

她沉思片刻，突然改口说道：“要么就别教，要么你便得收她做徒弟，你我二人一同做她的师尊便是。”

鹤寒翎哼了一声，嗤笑道：“怎么？方才不愿让出徒弟的难道不是你么？”

云渺挺直了胸脯，傲娇道：“本座岂是小气之人。这事关青鸟的前路，到底还是要看她的意愿。”

她又看向青鸟，思忖道：“鹤寒翎与你血脉相亲，有些东西只有她能教你，你自可好生想想。”

青鸟此时有些心动，若是不会影响到她与师尊间的师徒牵绊，也不会让师尊不舒服，她当然希望自己能够多些门路。

见少女还在思考，鹤寒翎随口说道：“现下不必着急做出决定，我现在也没有余力看顾你。距离上次闭关已有五年，这几日我便要封山闭关。”

青鸟还未说话，云渺却突然僵住，质问道：“你要闭关了？怎的不和我说？不对，你上次闭关是五年前？你当年竟没告诉我？！”

青鸟偷偷瞄着师尊，注意到云渺面上竟难得的显现出几缕急色与恼怒。

鹤寒翎虽然面色依旧寡淡如水，但看着为她着急的云渺时，说话时还是不自觉放的轻柔了些：“现下不是与你说了么。况且，我总不能每次都寻你帮忙，也不是每次都需要如此郑重对待。”

“为何不能？你这...！我这次若是不来昆仑，你可是要继续瞒着我？”

鹤寒翎沉默的看着她，没有否认。

云渺实在气极，但她现下还没功夫继续与这女人计较。

她狠狠瞪了鹤寒翎一眼，拉着宋辞青鸟到了一旁。

她面色变得异常严肃，郑重其事交代道：

“为师很...抱歉，这死女人突然要闭关，我必须守着她。”

“我不在这段时间，你们便前往道坛找你们的大师姐。在我回来之前，切记，千万莫要回小羊山，也千万莫要向别人透露有关我的行踪！唔...除了你们的两位师姐。”

宋辞敏感地察觉到些许异常，没去关注离山之事，而是问道：“鹤姨她出了什么事么？”

她甚少见过师尊这般失态的样子。对修道之人而言，尤其是修为高深者，闭关修行不过是家常便饭。若鹤姨只是寻常闭关，又怎的会让师尊如此忧心？

云渺看着宋辞，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些事鹤寒翎没有告诉你，她有她的想法，我不便替她解释。你只需知道，每次闭关，对鹤寒翎而言不亚于渡一次生死劫，对她和她身边的人都极为凶险。”

宋辞微怔，喃喃道：“怎会如此...”

——所以当年鹤姨一定要将她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