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再 第12章 星光

看着少女明显动摇一番，却又重新变得坚毅的面庞，云渺悄悄勾起嘴角。

她没有解释什么，一挥袖带着两人消失在原地。

三人出现在一处温泉旁。

云渺出声道：“此乃药泉。其下埋有众多滋补灵草，越深之处，埋的灵草品质便越高。因此，在此布下的泉水，时间越长，其中药效便越强烈。”

“现下这般程度，正好适合为你淬体。”

“趁现在进去泡一个时辰，这次我会在这守着。”

得知只是泡泉，青鸟悄悄松了口气。她点点头，不再耽搁。

当她准备脱衣时，忽地心有所感，侧目看了一眼宋辞。

宋辞却有些微妙的避开了她的视线，这让本不觉得有什么的青鸟，心中也开始有些别扭。

转过头，青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利落褪去外衫，踏入泉中。

滚烫的泉水瞬间包裹住她的身子。泉水不深，青鸟盘膝坐下时，将将没过她的胸口。

忍耐这滚烫的泉水带来的不适感，青鸟闭上眼，逐渐平稳自己的呼吸，尝试着运行“生灵”的冥想法门。

此时的环境不比在屋子里，青鸟花了远比昨夜要长的时间，才逐渐进入状态。

渐渐的，她更清晰的感受到了泉水的温度。云渺和宋辞两人候在泉边，并没有遮掩自己的气息。即便如此，云渺仍然给她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青鸟完全无法看清虚实。相比之下，宋辞的气息就要凝实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从哪一刻起，青鸟在刹那间，感受到泉水中有什么在涌入她的体内。

青鸟心下好奇，集中起注意力，尝试起捕捉这一瞬间的感觉。

残日彻底坠入群山，四周只剩明烛的灯火。宋辞微微抿唇，眼中隐有波动。

此刻早已过了一个时辰，而师尊却不曾出声唤醒青鸟。

她偏过头，发现师尊的面色也逐渐认真起来。

这时，云渺对她说道：“无碍，她身体的承受能力，比我们想的都还要强上许多。”

青鸟虽还只是个未入道的凡人，但考虑到她体内已经被少许激活的神鸟血脉，云渺为她布下了药效本是为淬体境修士锻体的灵泉。

然而现下情况远超她的预期，青鸟在被动接受的情况下，几乎将泉中的药效吸收完毕，而看她的状态，似乎仍未达到极限。

泉中的少女微微皱着眉头，对此一无所觉。

青鸟始终难以真切捕捉到那一瞬间的感觉，不过她却发现，那样的“瞬间”，正变的更多，更频繁。

她没有着急，保持着平稳的呼吸，继续一次次的进行尝试。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青鸟忽地浑身一震。她于转瞬之间把握住了那一刻，“看见”了那不断涌入她的身体的事物！

它如同清气，无形无色。

它即是灵气。

那缕灵气不再被动地滋养着青鸟的身体，而是在她的控制下，顺着经脉缓缓运行。

在一个周天后，这缕灵气彻底被青鸟吸收，化作纯粹灵力沉入丹田。

青鸟的背后突然浮现出一只青色神鸟的虚影，而她自己似乎一点也不知情。

宋辞微微侧目。一瞬间有些恍惚。

一旁的云渺负手而立，看着那道欢快振翅的虚影，却依旧静默无声，叫人琢磨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虚影只显现了不到一个呼吸时间便消散。青鸟轻吐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一片黑暗中，除却最为明亮的明烛之外，星星点点的辉光布满了她的视野，在泉中、在树林里、在宋辞云渺身边流动。

这些灵力如此夺目的出现在她的眼中，显眼地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她看向远处。群山之中，天幕之外，星光依旧璀璨。

不过很快，青鸟便感觉自己将要脱离这般状态。果不其然，仅仅几个呼吸后，她眼中的星光便飞速黯淡，如同从未出现过。

青鸟站起身，没有在意不断滴着水的衣裳，走向一直守着她的两人。

这时青鸟才发现，她的身体变得轻盈的不像自己。

白日间练习留下的酸痛感也已然消失不见，她甚至觉得自己再这么练上两天两夜也不是问题。

在青鸟还在茫然时，云渺和宋辞先一步走到她的身前。

宋辞手中的明烛，灯火忽地壮大，一股暖意瞬间驱走青鸟身上的水渍。

“恭喜，师妹已入道。”宋辞温声说道。

青鸟一时睁大眼，脸上难掩喜色。

云渺淡淡开口道：“穴窍洞开，引气入体，此乃淬体初期之象。”

她叹了口气，又说到：“一日淬体，我从未有所耳闻。”

尚未等青鸟探究这声叹息的含义，她听见师尊问道：“你方才可是看见了什么？”

青鸟思索片刻，迟疑道：“我看见了...星光。”

她不知自己这般描述是否准确。

云渺一怔，和宋辞对视一眼，又问询道：“是什么样的星光？”

青鸟努力描述道：“它不断闪烁着，散落在各处，有些近在咫尺，有些远在天边。还有，它看起来好像在流动...”

语罢，她又好奇问道：“师尊，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云渺沉默片刻，摇摇头说道：“我生平也只见到过一次这般景象，是在我结道之时。阿辞也见过，便是在你上山那日，也是她破境之时。”

“这等异象在修真界早有流传，究竟有何作用也没有定论，我也只在自己真切眼见后，才确信它的存在。”

“见过它的或许不在少数，但我从未听闻有人见过第二次。”

青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并未因此感到失望。对她而言，未知正是因为保持神秘才具有魅力。

“已近子时，今日便到这罢。你既已能够吸纳灵气，那便以冥想替代睡眠。”

云渺走后，青鸟立马转身攥住宋辞的衣袖，眼巴巴的望着宋辞，心里想的全然写在脸上。

宋辞看着青鸟，倏的一笑。

“怎的，师妹冥想时也会做噩梦么？”

青鸟面色一僵，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是不需要睡眠的人了。

正当她还在绞尽脑汁，想要寻个由头将宋辞留下时，宋辞却直接反握住她的手，说道：“随我来。”

青鸟在宋辞的牵引下来到月见峰顶，而这期间，宋辞牵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手上触感温热柔软，青鸟瞥了一眼后，立马移开目光，假装什么也没有意识到。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青鸟微微撇过头，有种自己小心思被人看穿的窘迫，却依然没有出声。

下一刻，青鸟察觉到宋辞牵着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她的心跳好似也被宋辞攥紧，明明有些不自在，嘴角却无法克制的勾起。

两人坐在巨大的石阶上，宋辞脸上带着笑意，开口道：“既然不必就寝，那么随我在这过夜也无妨，不是么？”

青鸟微微点头，眼神却随着她的心绪一齐飘忽不定。

——宋辞是就故意牵着她的手的啊，她还带自己来这里...师尊告诉过她，宋辞最喜欢的明明是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就连师尊都甚少来此。

不过青鸟很快便自个儿想明白——毕竟宋辞从前也没有师妹嘛，师尊怎么说也是长辈，长久待在一起多少有些不自在，宋辞可不就只能一个人待在此了。总不能找大黑一起看月亮吧？

至于她自己...换作其他人，她对牵手什么的根本不会有反应才是。

但青鸟依旧说服了自己。

师姐本身样貌出众就算了，明明浑身透露着清冷疏离的气息，好似拒人千里之外，却又对自己这般温和，还多次照顾自己，甚至救她性命...

所以，她会对师姐有好感、会在意师姐都是正常的。

深吸一口气，青鸟转过眼，却发觉宋辞正托着腮，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自己，嘴角隐有笑意。

青鸟的脸顿时又烧了起来，方才心里那一番论调全是作了无用功。

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不争气后，青鸟想起自己心中的困惑，强作自若的样子，开口问道：“师姐，你喜欢山下么？”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青鸟注视着宋辞的双眼，直觉告诉她，这次她会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宋辞静静地看着她许久，平静道：“喜欢。”

她看着青鸟，眼里情绪莫名，轻叹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会下山的，当契机到来时。”

青鸟虽然不明白所谓契机是什么，但听话地没再多问，将目光默默投向山下。

对于山下，她只有一处眷恋之地，便是清水村。有朝一日，若是心事终了，她或许会选择回到清水村附近，过回过去的生活。

青鸟忽地又转过头，轻轻问道：“若有一天，我将要下山，师姐你愿随我一起么？”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出现的突然，也未经她过多思考，便被诉诸于口。以至于问出后，青鸟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问了什么，立刻心虚的移开眼。

——她是傻么，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明明师姐才说过，要等待那个“契机”才愿下山的，她在想什么啊...

宋辞只轻笑一声，没作回答。

这倒也在青鸟预料之中——师姐向来是贴心的，不会这般直白的让她丢脸。

“该修行了，便在此冥想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青鸟感觉师姐的声音轻快许多。不过她不敢再多想，只是...她看向仍被宋辞牵着的手。

“啊...”宋辞作出一副恍然的模样，利落地松开她的手，随后笑着看着青鸟，说道：

“这样便好了吧？”

青鸟闷闷的，没理她，自个儿进入冥想的状态。

——明明就是故意的，明明也知道自己是知道的，却还是要装作一番无辜的模样。师姐当真没在山下生活过么？这股子蔫坏又是和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