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山不过千里风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据说，舜君刚收下祖氏进献的器人时，一度怀疑这些家伙会和外边不着调的佣兵一样，嘴风不严。祖氏笑，称器人之器，同样在于他们的身体，烂了、断了，都不会再有痛觉。舜君问何故，祖氏曰：以十级酷刑养之！

世人一度不相信，真的有人能经受十级酷刑，就算活下来还能活蹦乱跳去杀人。世人也没有机会相信，因为器人根本不会失败，不会被捕，不会背叛。

今天得见林建英的惨状，各种器人的传闻都涌进燕子脑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问罗轻：“那家伙什么时候成了使君？”

罗轻捋了捋，才发现这个人的过去还是一团谜，叫人苦恼。她回答道：“具体时间不知道，不过她已经帮朝廷做事很长时间了。”

“啧。”燕子咂嘴，没再说什么。

小十拉她的手，说：“想看。”

燕子犹豫了一下，说道：“看见了，如果害怕，就找慕千风，她能帮你打败那些坏东西。”

“嗯！”小十重重回答，不敢再给她们添麻烦。

小九也要看。两个人踮起脚伸长了脖子看，只见地上一个巨大的肉球，又黑又红。

燕子给她俩搬来一个货箱踮脚，她们这才看得更认真。那肉球，正是林建英，他身上红的是血，黑的是各种污垢，还有乱得不成样子的头发。

林建英整个人肿得厉害，想来是被灌了一些药物，他的手脚还戴着镣铐，整个人却站不起来，在地上爬行。

器人却不会在意这些，它拽着林建英手上铁链往砍头台拖，林建英惊慌大叫，凄厉非常。

器人不会在意。反倒是林建英在地上拖，又拖出一道血迹，和一道暗色脓水。

脓水越流越多，直到最后，林建英已经不再流血，只流脓。并且，这脓水似乎有很大味道，罗轻她们站得远闻不到，但是看见了刑场上几个衙役已经忍不住吐了。

罗轻眉头皱得更深，她说：“你知道杀人团吗？”

燕子点了点头：“知道，杀人赚钱的。”

“那你知道千风跟他们的事吗？”

燕子一愣：“这她倒没跟我说过。”

罗轻点了点头，继续道：“不出意外的话，她也不会和朱凝说。”

“杀人团杀人取血，是为了给蝎老五治病。而蝎老五的病，是千风和他们去一个祖氏的无名墓里染的毒，那时候千风七岁，是她在帮蝎老五杀人、取血。”

“七岁？！”燕子难掩震惊，小九小十转过头来看她们。

当着孩子的面，燕子不想说这些，她强压心中震惊，轻叹道：“我知道她六岁离开南岭，十二岁我跟她认识，中间这六年我还真不知道她怎么过的……”

罗轻闭上眼，似乎能看见七岁的千风在尸体中走过，她也叹息，说：“我怀疑，她可能是受那一段经历影响，养成了嗜杀的性格。”

“谁知道呢……”燕子茫然。

罗轻看着她，开始在心中拼凑千风的一生。

从她六岁离开南岭，七岁结识杀人团后又离开，中间六年未知，十二岁认识燕子，再四年据说是在抒怀轩度过，十六岁的时候她回到南岭却被祖南芳砸了家，再往后……罗轻记起她跟朱凝说过在走狼关至少有十年，她今年二十六，那就是在十六岁去了走狼关。

走狼关两年之后，十八岁，她的大嫂被杀，后来宁宁五岁死亡，她二十一。中间再隔四年、将近五年，她二十五岁年末认识了朱凝。

也就是说，她在这五年时间里结识了永乐公主，成为了皇帝使君。

罗轻蹙眉，问燕子：“你听说过何顺阳吗？”

“没有。”

罗轻愁苦，千风身上的谜太多，何顺阳、她的金牌、还有她的身体状况，都是千风心里的一根根刺，容不得人碰。

罗轻叹气，抬头忽见燕子注视着她，她问：“怎么了？”

“没什么。”燕子回过头，看向刑场。

林建英被砍了头，处刑已经结束，千风又上前高声道：“林建英虽死，林州乱党犹在，即日起，将由林州城府尹领头清查林州乱党，务必还林州一片干净，保林州百姓生活安定！”

随后就是众人齐呼万岁、府尹徐大简领命表态等等，燕子带着三人走了。小十不知为何特别兴奋，燕子本想着小十高兴了也就罢了，不追究千风了，突然脊背一凉，连忙告诫小十不可嗜杀。

罗轻想千风的事无暇他顾，心不在焉地看着燕子告诫小十，等千风。

谁知这一等，直接等到了半夜，千风才从窗户跳进来。

“累死了。”千风刚落地，就蔫了下来。她跟徐大简交接，抄了林府的家，再交还器人，各种事情和名录都等着她这个使君处理和过目，一直忙到现在，累得要死。

罗轻知她辛劳，将她搂进怀里帮她按摩，休息一会，千风饥肠辘辘饿得不行，便下楼去找饭吃。

厨师早睡下了，千风只得自己开灶煮面，趁她煮面的时间，罗轻把燕子也叫了下来。

千风见状，先不吃了，小心翼翼问道：“白天的时候，你们怎么不高兴吗？”

燕子蹙着眉，说：“你先吃了再说。”

千风呼哧呼哧飞快地吃完了面，罗轻给她倒了杯水，跟燕子对视一眼后，说道：“千风，我知道你想为小十做些事情，但是你要先明白，你为她做事的目的是什么，你做事的方式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是否妥当。”

千风一僵，心虚地问：“她，吓到了吗……”

燕子也过来坐下，说：“没有，她一直在等你，等不到就睡了。”

“好……”千风手指捏紧了衣袖，惴惴不安。

燕子看着她，说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小九小十在半个月前刚经历家破人亡的残酷，你今天，又一次让她们经受生与死的考验。”

“……”千风垂着头不说话，罗轻手盖到她的手上，轻声道：“千风，也许在你看来，你今天为小十做的事很好，也完成了你的使命，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但是你忽略了小十的感受。”

“在今天之前，你没有了解过小十的想法，也不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如果今天小九小十被吓到了，你不能当场结束这场刑罚，你也无法立即站到小十身边，甚至会再次把小十推到你的对立面。”

千风抓住罗轻的手，连忙点头。

燕子手端着脸，看看她俩，说道：“不管怎么说，今天有惊无险，小十她们没有出事，你也结束了她俩在林州城的恩怨，算你做了件好事。下次长个记性，回去睡了。”

燕子站起来就要走，千风叫住她，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燕子思量片刻，回答道：“我能怎么做，我就带她俩离开呗，没你使君大人脸面大，办不成事儿。”

“啧——”千风咂嘴，燕子笑。

千风又问：“你今天晚上还有事没？”

燕子答：“有事我还等你到这会儿？你干什么？”

“我打算明天就走。”

“这么快？”燕子讶然，罗轻也没听说过她明天的安排。

千风看看两个人的反应，眨了眨眼睛，说道：“你要不想我走我也可以多呆几天。”

“少来。”燕子嫌弃她，默了默，又道：“你要早点去抒怀轩见月儿，我也没意见。”

“那你什么时候来？”千风追问。

燕子瞪她一眼，又垂下眼眸，回答道：“你什么时候走了，我也就送小九她们回黄龙山，之后就去。”

千风点点头，燕子离开了，千风思考着时间的安排，罗轻捏了捏她的手，问道：“你明天要做什么？”

千风嘟了嘟嘴，含糊其词：“也不是非要明天，就是有那么个事儿摆在那儿，想尽快解决。”

“是叶念的事？”罗轻直接问。

千风看着她，点了点头。

罗轻不再说话，向她靠近，相拥。

千风收拾了厨房，回了房间，罗轻过来抱她，问道：“燕子，晚上有事吗？”

千风闭上眼晃起来，轻笑一声，回答道：“没什么事，就自己解决一下需求。”

“嗯？”罗轻停下来。

“嗯——”千风已经开始犯困，眼睛闭着不想睁开，她抱着罗轻又晃起来，解释道：“就你想的那个需求。她不肯其她人碰，就自己解决。”

“那时候我俩住一间房，她有事的时候我就出去。她第一次的时候，一觉睡到半中午，月儿去给她送午饭，两个人在一块儿哭，后来燕子就习惯一觉睡到中午，我给她带饭回去。”

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罗轻斜过眼睛看她，轻声问道：“那你出去，去哪儿了？”

“在轩里喝酒——”说着，千风打了个哈欠，“晚上就看谁出去接客了，我就睡她的床将就一晚上。”

罗轻思索半晌，终于闭上眼睛，手掌抚摸她的头发，轻声哄她：“你累了，去睡吧。”

“好。”千风嘴上应着，身体却不见任何动作。

罗轻浅笑，拥着千风将她送到床上，千风一挨到床就直接躺下睡了，罗轻犹豫片刻，上手帮她脱衣服，偶尔叫她挪一下，她哼哼着也都动了。

等罗轻躺下来，千风自觉贴了过来。

千风固然温顺，罗轻却更明白，她在抒怀轩都做过些什么。

酒和女人。

她喝酒上瘾，她身边美女如云。

罗轻很清楚，身和心都清楚……

她努力说服自己，从前都不在乎她怎样对待自己，现在却怎么计较起她跟其她人怎样。

罗轻输了。

她说服不了自己。

如果不知道抒怀轩的事，她是否就会继续死皮赖脸地缠着千风，不在乎身份和待遇？罗轻不知道。

抒怀轩的“皮肉交易”和“接客”……是否从一开始，千风主动提出的交易中就包含这方面？她是否，也算是接了千风的客？

罗轻想不明白，也不知如何向千风开口，也许只有去过了抒怀轩，才能认识十二岁的千风。

罗轻将心中焦虑往后拖延，此刻静下心来，她很快便睡去了。

谁知第二天燕子又一觉睡到中午，她说是昨晚等得太晚没困意，就解决了一次。

千风不信，又催她去见月儿，嘴碎得让人想抽她。

千风陪着小九小十玩了一天，在外头不见异常，等晚上回到房间，她才看到罗轻苦着一张脸。

问她，她又不肯说。

千风无奈，决定明天一早就走。

燕子也没留她，于是两拨人分别。

嘿嘿，后续就是高甜的谈恋爱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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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八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