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虎猿奉命,领着展风从林府后门出去买药。
展风问他:“虎猿大哥,我们怎么往府里头走啊?”
虎猿头也不回地回答他:“我们从后门走,正门是用来迎接贵宾的。”
展风笑眯眯地说道:“那我昨天从正门进来,算不算贵宾?”
虎猿停下脚步,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沉声回答道:“不算,林老爷回家,爱走正门便走,爱走后门便走,你是搭了老爷的车罢了。”
展风挠挠头:“原来这样,我以为这里的人待我那么好,是把我当贵宾接待呢。”
虎猿继续往前走,说:“那是林府的待客之道。”
展风轻笑:“半夜安排姑娘来‘查寝’也是待客之道吗。”昨夜他常亮烛灯,引得萤石又来找他,她想夜谈,展风灭了灯没让她进屋。
谈话间,两人走到廊道尽头,虎猿开了门锁,示意展风先去。
展风进去,屋里昏暗,那头并没有对应的门。
这里并不是后门的通道,而是一间刑讯室。
虎猿将门锁住,走到展风身边,他体型高大,如虎如猿,他释放着天相内力,压迫感十足。他说:“林老爷叫我最后问你一遍,给你龙珠的那个女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展风牢记着燕子受伤的仇,对付虎猿,他只想过威逼。他迎着虎猿的目光,轻松说道:“我也最后回答一遍,我不知道。”
虎猿不想太早动手,他呼吸一口,又问:“你家在何处?”
展风回答:“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我家。”
他语气不善,虎猿诧异之余,竟已被他夺了先机,展风雄浑一掌,拍在虎猿胸口,将他击退到墙上。
虎猿一时不备,吐出一口血,展风上前,擒住他的下巴,问道:“那么你呢?你家又在何处?”
虎猿失策,没想到眼前这人竟隐藏如此实力,而他居然一直都没有察觉。他自恃能与之一战,刚提起一口气准备反击,就见展风右手握了一把匕首,悬在虎猿心脏上方。
他笑起来:“要比比谁快吗?”
虎猿暂时收起脾气,与他周旋,问道:“你想干什么?”
“简单来说,盗圣是我的人。”展风冷笑一声,手将匕首翻转,倏然间,一掌袭向虎猿心口,灌入一股煞气,“她受的苦,我得讨回来。”
展风退开,虎猿瞬间脱力,跪倒在地,双手在心脏上抓挠,却无法阻止煞气蔓延到他的血液。
展风受够了煞气反噬的痛苦,不以为意,她在刑讯室里查看一圈,发现角落里的椅子后头有暗室,放着各种刑具。
她冷笑一声,只道林府的权力、金钱、美色、恐吓与死亡,五毒俱全。她关上暗室,搬走椅子,看着虎猿如何受罪。
虎猿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冷气不是来自外界的侵蚀,而是体内的血液好似都结成了冰块,要撑开血管,想要爆炸,想要开裂。
虎猿呼吸困难,每一口喘息都带出一团雾气,而雾气之下,他的手上开始生出冰晶,闪烁着白色光芒,刺眼非常。
虎猿难以置信,抬头看向展风,朝他怒吼:“你……你做了什么!”
“这就忍不了了吗?”展风淡然一句,听进虎猿耳中,却像是远古冰川的低喃,是无底深渊的回声。
虎猿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什么都是白的,他一度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冻死,直到视野正中出现一个红色的圆。
像是红日,虎猿心底又生起希望,朝那轮红日匍匐靠近。
展风拿着自己的龙珠,蹲在虎猿面前转动,虎猿凑近了,才看清现实,他连连后退,唯恐避之不及。
展风笑:“你不是很想要这个珠子吗?”
“不要,不要!”虎猿连忙大喊。
展风一根手指支起龙珠,另一手将它拨转起来。他说:“你不想要龙珠,可我这个是凤珠,你要不要?”
虎猿大吼:“不要!那珠子是皇家的贡品,是林建英贪污偷来的,跟我没关系!”
展风看着他,突然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来,他迈了两步,跃到虎猿跟前,说道:“虎猿大哥你再帮我看看,这珠子里头的到底是龙是凤,我眼睛花了,看不清,你可得帮我看仔细。”
虎猿畏惧,不敢接,但是展风喜怒无常,硬要把珠子往自己脸上送,虎猿只得接过,抹了一把眼睛,几要贴上去看,他看了一眼就赶忙把珠子还给展风,不住地点头:“是凤珠,是凤珠。”
展风歪头,问他:“那我的龙珠呢?”
虎猿此时眼睛明亮,将展风的模样看得真真切切,仿佛临死之际,时间被放慢,他吞了下口水,声音缥缈,他听见自己说:“在林建英那里,我给你取来。”
展风笑:“那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展风退开,虎猿立时吐出一滩红色血液,好似融化的冰川,红色的日头照耀其上。
展风看了一眼那赤红的血液,像是手中的赤珠,又比赤珠厚重。
那是血液,红色的血液,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血液。
虎猿身体开始回暖,却过于温暖,已至滚烫。
“怎么、这么、烫……你还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求你收手!”虎猿咆哮起来,他早已不是为疼痛落泪的年纪,此刻却两眼发红,欲哭无泪。
展风收回心绪,看他一眼,轻声道:“我没做什么,只是你刚经历极寒,现在回到寻常温度,得适应一段时间。”
虎猿一个人趴在地上恢复着,展风手中把玩着凤珠,心不在焉。
在江湖上广为流传的老风鬼的《无相论》,并不是最初版本的无相论。
而是经过那位祖家后人修改,写得花里胡哨玄之又玄,但其实就是个迷惑视线的噱头,甚至误导了一众修道人士,是以现在的江湖上没有出现按照那个法子练出来的无相,也因此罗轻年纪轻轻就有望突破无相的事才会被昆仑放大来讲,引得世人心驰神往。
而千风在南岭学的原版《无相论》,相比起来要简单清晰许多。老风鬼将世间万物分为“天、地、人”三相,单就人类这一单一物种来说,凡人皆是“人相”,人开始淬炼体魄,强身健体,到了一定程度就是“地相”。
地相通俗来说,就是专注外家功夫,但地相要做到极致,就会超越某种桎梏,书上写的可以类比“水滴石穿”、“风驰电掣”之类,简单说来就是“欲与天公试比高”。
可惜千风的地相尚未来得及练完,就被赶出了南岭,往后诸事缠身,也就耽搁了。
凶名在外的祖氏器人,其实就是地相的极致,把自己完全融进“阴影”,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袭击,就成了一击必杀。燕子的地相,就是把速度练成了极致,突破了速度的某种桎梏。
而“天相”,地相和天相之间并没有明确的上下级关系,一个天一个地,离了谁都不行。天相是要求人注重自身内部的修习,修得好了,就会达到“此间唯我长存”的一种宇宙概念。“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修炼天相的基本上都会达到一种高度的“精神自由”,从而影响自身的素质,也就形成了人们常说的“内力”。
而“无相”,无相和天相是钉死的上下级关系,因为天相的内力,在无相说来,就是“气”的存在。“无相”听起来像是把一切归于无,这就和地相的共鸣重复,无相的无,首先要经过天相,将自己的存在立起来,再和外界共鸣。
外人看到的《无相论》,把无相写成了什么“片叶不沾身”、“风过不留痕”,好像很空灵的样子,确实有“无”的风范。普通的天相地相修习者一试,哎我怎么全沾了,不行我得再精进武功——这就是被误导了。
祖家内部的《无相论》,很清楚地说过,地相和外界高度共鸣,天相导致自身存在过重,都达不到“无”。唯有练“气”,气是连接人体内部与外界万物的纽带,无相的修习始终围绕着“气”,靠“气”来将外界的共鸣和自身的存在协调一致,靠“气”将自己的存在融入外界的共鸣,主宰外界的共鸣,从而形成“世界无我,我即世界”的氛围。
千风运作无相功导致周身空气的改变,就是形成了她的氛围。
而她给朱凝的双生珠,就是无相氛围的具象化,用她的血和水混合制成的,世间独一份。龙凤珠里血块形状的变化,她做来自是得心应手……
……
或许,双生珠,祖南芳也会……
祖家独一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