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展风怀里抱着一个包袱,猫着腰从角落跑进了一家当铺。
他行事莽撞,心怀鬼胎,刚钻进当铺就撞了一个伙计,他连连道歉,往柜台去,路上又冒犯了许多人。
展风和柜台后的伙计隔着屏风,小心翼翼地从窗口把包袱递过去,说道:“大老爷,拜托您帮我看看这珠子,您出多少钱我都卖,拜托您快一点!”
那伙计伊始就瞧见他莽撞的模样,一身脏泥。
一般说来,这样的庄稼汉是最容易在挖地的时候挖出地下的好宝藏,且他们也不懂内里名堂,当铺是很乐意能从他们手中压价收购。只是现在州牧林大人查得严,风声正紧,那伙计暗自思量着这笔生意能不能成。
正思量间,他打开这包袱,惊见那正是林大人搜查的赤珠!
那伙计惊得退后两步,邻窗的轻声嘲笑他做这行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什么珍奇玩意儿吗,他一回头,也吓了一跳。
他迅速平复下来,离开去叫官兵来。
展风透过一方窗口,瞧见里头那两人震惊的模样,轻声问道:“这能值很多钱吗?你快点帮我估个价嘛!”
伙计赶忙把赤珠再包起来,塞还给展风,一连跌说道:“不知道,不晓得,你去别家问问,和我没关系!”
展风不明所以,收起包袱就要离开,一转身,就见门口已包围了官兵。
展风人傻胆大,好似不觉得那些官兵为他而来,他揣了揣包袱,挺胸抬头朝门口走去。
然,他往左走,眼前有人拦,他往右走,又有人截。他这才抬头看一眼,这群人是在围他。
展风坦荡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人似是被他的气势惊到,他指着展风怀里的包袱说:“你怀里的是什么?拿出来交给我们查验。”
展风却道:“你们是验货的行家吗?拿走了能给我钱吗?”
“臭小子,别给脸不要脸!把你的东西拿出来,交给大人查验!”旁边,去喊来官兵的当铺伙计耀武扬威,仗势欺人。
展风看他一眼,不言不语,也不动作。
官兵便说道:“小子,东西给我们看一眼,如果不是我们找的,很快就还你,你也平安无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展风望他一眼,径直往前走去,那官兵被他的无视惹恼,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想把他再给抓回当铺里,谁知展风脚下一滑,趁势摔出了当铺大门。
他坐在地上,大喊道:“没天理了!官兵打百姓了!有没有好心人做主啊!”
官兵气得脸发绿,在屋里怎么教训他都可以塞人耳目,现在他一嚎,外头凑热闹的人本来就多,现在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当铺伙计找他们抓人,没跑太远,是以这趟活儿林建英并不知情,为首的兵也正好想趁此机会讨得林建英赏识,以后好升官。
眼下这般情形,却是搞砸了——展风赖在地上不起来,官兵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敢乱动,双方僵持不下。
却听身后传来笃笃的队列行步声音,展风回头看去,就见那队官兵兵分两列,将围观群众驱散了,将此地包围起来。
包围圈的中央,停下一辆马车,车夫正是虎猿,他摆起板凳,接一个体态臃肿,留着两撇胡须的官爷下来,正是林州州牧林建英。
展风冲他喊:“大老爷做主啊!”
林建英快步走上前,搀扶展风站起来,连声叹道:“哎呦我的小祖宗,怎么坐地上去了,快起来快起来。”
人在外,林建英的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俨然是个体恤民情、爱民护民的好官,没多大官威,甚至像个给闯祸小孩收摊子的和蔼老人,跟那群身高马壮、凶神恶煞的官兵形成强烈反差。这让展风一度怀疑这是他们分唱|红白的戏码。
那边官兵们也向林建英行礼,林建英招呼他们起来了,他询问道:“你们因何欺负这位小兄弟啊?”
先问的官兵,官兵便回答道:“回州牧大人,我等接到线报,据说这位兄弟手中的宝物,正是大人苦苦追寻的失物,害怕丢失线索,我等便先一步赶来,想一探究竟。可能是我等人粗话糙,吓坏了这位兄弟,所幸州牧大人亲自前来。”
听了这番话,展风才确定他们不是一拨的。
林建英闻言,转向展风,笑眯眯地问:“小兄弟,来当铺换宝贝啊?”
“嗯。”展风搂紧了手中包袱,引得林建英一阵好奇。
“你这什么宝贝?可否叫我给你看看?”
展风道:“你是验货的行家吗?”
林建英笑:“这是自然,我这一生最爱品鉴那些珍稀宝物,待我给你验货,若是真品,那你这宝贝可就值大钱了!”
展风听了,似乎心动,几番犹豫,他将包袱打开,里头赤珠滚圆,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光芒。
林建英甫一看见,两眼直发光,忘了说话。
虎猿见他这般模样,只得跟展风问话:“你这珠子可有什么独特之处?若它只是一颗赤色珠子,想来卖不出什么好价钱的。”
“对,他说得对。”林建英赶忙附和。
展风眼珠一转,说道:“它里头有龙的!”
“龙?”林建英和虎猿对视一眼,他丢的分明是凤珠。
“对啊!你们这样看,就能看到了!”展风显摆起来,教那二人在太阳底下看龙珠。
两人来来回回看过,里头的鸡血形状——犹如苍龙在天。这的确是龙珠无疑,可丢的凤珠又去了哪里?
林建英跟展风说:“这珠子确实是上品,但正所谓龙凤呈祥,既然有龙珠,自然也会有凤珠。你知不知道凤珠?”
“不知道,我就这一个。”展风将珠子揣回包袱。
虎猿见他动作,小心踏进一步,问话道:“那么,你这珠子又是哪里来的?”
展风说:“不久前,我的父亲犯了胃病,又没钱医治,我去田里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姐姐,她说她能帮我,叫我去地里挖,然后就挖出来这个珠子,父亲说这珠子品相好,我就拿来卖钱,想给父亲治病。”
虎猿和林建英对视一眼,心下了然,林建英上前一步,说道:“小兄弟孝心可鉴,感人肺腑,又有女侠慷慨援助,我身为一方长官若不做些什么,那实在是失职。这样,小兄弟,你先随我回官府,我来帮你买卖这龙珠,再帮你医治你的父亲,你且莫担心。”
“这……”展风犹豫了一下。
林建英又道:“说来我还不知晓你的名姓?”
展风说:“我叫展风。”
“好名字!‘风过了无痕’,展风兄弟,你且随我来,我自会保你无恙。”林建英说着,便上前来和展风勾肩搭背,将他诱着拐着往车上带,拉回了林家家府。
至此,事情发展都如展风预料,甚至更加的顺利。只是,他在上车的时候,瞥见了远处高楼顶上的一抹鹤影。
展风勾了勾嘴角,坐进马车里,闭上眼睛,运起无相功力。
罗轻受到莫名吸引,运起轻山心法,随她而去。
“不乖。”展风同罗轻的心法嗔了一声。
话音落,展风便收起了功力,罗轻也收回了心法。
罗轻早舍弃了轻山大师的尊严,能用轻山心法靠近那人一步,罗轻不再有怨言,甚至生起一股难言的暖流。
这样的交流直扣心灵,那声轻嗔,更是酥到骨子里,让罗轻回味起昨夜里她在耳边的言语。
罗轻难掩羞涩,兀自红了脸颊。她想来看一眼展风的模样,见到了,又被千风戏弄了……仿佛整个人都赤|裸地暴露在她眼中,一颗心在高处摇摇欲坠,完全向她倾斜。
罗轻落荒而逃,依她嘱托看顾好燕子和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