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山不过千里风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朱凝喜欢慕千风。

在这样的感情漩涡里，她是唯一可以救她的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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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山下有一条大江，千风那一脚，把两个人踢到了水域中。

下坠的劲太大，千风护在朱凝身下，摔到了江底布满石头的河床，五脏俱裂。

千风灌了大口的水，身上火辣地疼，嘴上也要窒息，她的心脏一下、一下地抽痛，沉重，而缓慢，几要停止。

千风眼睛睁开一丝缝隙，看见了水光波动中，似乎有一轮月亮。

千风往月亮追，拖着朱凝。

千风拖着朱凝上了岸，身心俱疲。

朱凝一心求死，现在还昏迷着，千风挪到她身边，帮她推水，帮她引导呼吸。

朱凝始终不醒，千风逐渐绝望，她心脏一梗，吐出一滩血，洒在朱凝脸上。

是黑色的血。

千风厌恶这些黑血，不舍得玷污朱凝，她痛苦地抬手，帮朱凝擦脸。

湿漉的手，粘稠的血，血水混合，渗进了朱凝嘴里，她嘴唇张动，猛然，咬住了千风的手。

千风的手从峭壁一路下来，已经烂了好几道口子，朱凝一咬，伤口再度裂开，就是新鲜的血液。

毒发。

千风心中明朗，就让朱凝继续咬她。

“千风……”

朱凝恢复了些许意识，松开了她的手，偏过头去。

千风把手往她跟前塞：“继续……求你……求你……求你！”

千风哭了，声音稍大一点，内脏就生疼，引发一阵咳血。

朱凝也哭了，不敢再伤害她，她衔住千风手上的伤口，舔食了一些血液。

朱凝在死牢里，宁死没喝过一点血，嘴上咬出了密密麻麻的伤，她那样自给自足撑过了一些最疯狂的时候。

今天她第一次尝到别人的血的味道，有一些贪婪的念头，她拼命克制住，放开了千风，“够了。”

千风收回手，站起来，中途歪了一下，朱凝担心她，赶忙扶她，自己却站不起来，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千风站好，帮她放下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你在这里乖乖等我，我去森林里找点柴火。”

朱凝拉住她的手，挽留她：“千风……”

……

“嗯，我等你……”

千风拖着身体沉重地走，朱凝一路目送她，眼睛逐渐模糊。

那是她最强大的神。

却被她亲手摧残，陨落。

刚进入森林，千风就扛不住，跪倒在地，吐出黑血，身上所有的伤口疼痛都涌上来。

她的双手，延伸到小臂，都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如同火燎，还有虫蚁蜇人的尖锐痛感。

千风像一只虫一样，一寸一寸地挪，她匍匐着爬到一颗树下，咬住一截木枝，不敢出声，怕惊扰到野兽。

手上反噬带来的痛苦已经盖过了身体受伤的痛苦。

千风咬紧木枝，保持清醒，开始引导这股反噬的力量去修复身体。

她还不能死，她还得回去陪伴朱凝，她还得替朱凝找解药，还得给朱凝喂血，她还离不开朱凝……

千风挣扎许久，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

终于，修复完成，千风倒了下去，她低低地喘着气，身上的灼烧感已经褪去，又漫上了寒冷。

千风呼出一口气，在黑色的土地上结出一层冰霜。

好冷。

她身下也开始结冰霜，千风蜷缩起身体，自己抱着自己，也取不到暖。

好冷。

好冷……

千风在冰冷中沉沉睡去，等到身体恢复，她醒来，不知过了多久。

千风挪了身子，靠在树上休息了一会，又举起胳膊，从湿润的衣服里汲了些水喝。她一声叹息，起身去找木柴。

河谷里湿气太重，树木也都是绿意盎然汁水饱满，根本没有易燃的木柴。

千风只能随便折一些树枝回去。

千风身上没有火药，她捡了两块石头打火，点不着多汁的树枝，她又开始钻木取火，钻了好久，青烟冒个不停，就是不见火星。

两个人沉默着，千风没有心情发脾气，继续搓着树枝钻木取火。

好不容易取着了火，烟却很浓。

千风小心控着，把树枝放在火跟前烘着，她让朱凝看着火，去江里摸了一条鱼回来。

她身上没有刀剑，也没有盐巴调料，千风在河滩摸着一块儿尖锐一点的石头把鱼剖开，洗了内脏，带回去插在树枝上烤。

朱凝挨在千风身旁，两个人不说话。

对跳崖时候那一亲，对千风的伤势，对朱凝的毒，只字不提。

朱凝先说了第一句话：“千风。采凤仙死了。”

千风沉默许久，才“嗯”了一声。

她又说：“等我们回去，我们祭她。”

“高芒也死了。”

“我们也祭他。给他酒喝。”

“千风。”

“我在。”

千风把朱凝抱进怀里，两个人望着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朱凝先哭了，从隐忍着流泪，到抓着千风恸哭。

千风抱着朱凝，说不出话。

等朱凝哭够了，千风把烤鱼撕成条，摘去刺，给朱凝吃了。

她们现在只能等着天亮，或者等到罗轻来找她们。

千风揉了揉朱凝肩膀，她不敢松懈，不敢叹气。

朱凝需要她，她应该坚强。

千风想哄朱凝睡一会，朱凝睡不着，两个人就守着火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呼喊她们的声音，千风就举起火把示意来人。

是罗轻。

她领着讨伐联盟的俘虏们来找她们。

罗轻顾及她们两人，也带来了千风的马匹。

千风把朱凝抱上了马，罗轻看她身上湿，顺手脱了外衫给她，千风转头给朱凝披上。

罗轻又从行李拿出干衣服给千风，千风没有接。

质问她：“我不是让你杀了所有人吗，怎么还留着他们？”

罗轻放下手。

她杀了千风的齐大哥和谢五哥，为她辩解，却只换来一句嗜杀的质问。

杀了齐鸣山和蝎老五，杀人团还有众多的战士，他们不肯放过她。

罗轻一人奋战，染了一身的血，千风漠不关心。

罗轻说：“千风。杀人团不止那两人。”

“我比你清楚。”

“你该去见他们，你……”

“我不会见石达开和傅光钟。”千风打断她。

罗轻固执地说：“你应该去见他们。”

千风怒上心头，她拔高了声音冲她喊：“我说了我不会见！现在是我在问你为什么留着他们，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事！”

罗轻垂下头。

沉默了一阵，她把自己的细剑递到千风面前，低声说：“你若想杀，杀了便是。”

千风拔出剑，眼神死死地咬着罗轻：“你真以为我不敢杀吗？”

“你当然敢。齐鸣山和谢老五你都能杀，更何况这些不认识的外人。”

千风冷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

她说：“是，齐鸣山和蝎老五是我让杀的，怎么，你同情他们，专门跑来谴责我？齐鸣山和蝎老五我都能杀，你觉得我不会杀你吗？！”

千风提剑架在了罗轻脖子上，罗轻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两个人僵持不下。

后头的俘虏们看得胆战心惊，罗轻的下场就是他们的下场。

“千风。”朱凝叫她，“千风！”

朱凝打马走到千风身边，弯下腰拉她执剑的手。她说：“千风我求你了，别再让更多人因我而死。”

千风看了她一眼，撤下了剑，她把剑插到罗轻身前沙地，翻身上马，她走到那群俘虏面前，尤其是最前头的霜无声。

千风目光、语气都充盈着杀气，她说：“采凤仙和高芒已经死了。你们的命我不在乎，但是我要你们活着，为朱凝而活。”

话说完，千风先一步打马离开了。

朱凝往后看罗轻，可是水雾太大天太黑，没看到。

“千风……”

千风停下马，把她抱在怀里，搓了搓她的手。

又一次，慕千风亲吻朱凝。

千风把朱凝的碎发拨到耳后，手指抚摸着朱凝的脸，目光注视着朱凝的眼睛。

温柔了声音，她说：“朱凝，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都要他们付出代价，你想让我做的事我都会去做，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朱凝，我求你，为我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