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山不过千里风 第30章 第三十章

朱凝一个人坐在酒窖里喝酒，她点了一盏烛灯，就着烛光看双生珠，好像能看到千风陪着她。

她已然醉了，一个人跟“千风”说了一堆真心话。

“千风，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我遇见你我有多幸运……千风，你特别傻你知道吗，我喜欢你，这么明显，你都不知道吗？你满脑子只有你师父你姐姐，我也是有哥哥的人！你跟我走，我换你一个哥哥好不好？”

“千风，我说我想你维护我做事，你就放我来了，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但凡说一句‘陪陪我’，我都不来了，我跟你走，我跟你去走狼关，我跟你退出江湖四海为家……千风，我好想你……”

“千风，我跟你姐……我跟祖南芳约架了，到时候你帮谁？你不准不帮我……至少你不准帮你姐！我哪里比不上你姐？我给你花钱给你找人，还给你用我的名号出去闯祸，你姐呢？你姐她敢把六岁小孩赶出家，你姐她给过你什么？你敢说出她是你姐吗？你凭什么还要在乎她？你能不能多看我一眼……”

“……千风，我想吃烤鱼了……千风，我想你了……千风……千风……”

朱凝念着千风，终于睡过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朱凝有感睡得难受，她坐起来一看，她踢翻了一只酒缸，酒水流到了她身下，怪不得难受。

朱凝头还晕乎乎的，扶着架子站起来准备回去睡，结果双生珠又掉了出来，朱凝眯着眼睛就着微弱的烛光找了好一会才找到。

她拿着双生珠看，她怎么就能为了慕千风疯成这个样子？

朱凝感叹着自己太不争气，出了酒窖，被凉风一吹，她才清醒了一点。

衣服上染了污泥，身上还有一身酒味，朱凝想着直接要点热水回去沐浴好了。

走到后厨门前，后厨早已关门，她才惊觉已是深夜。

朱凝伸手到水缸里搅了搅，干脆直接跳进去洗了个冷水澡。

刺骨的寒意瞬间叫她清醒了，朱凝拿出双生珠放在月光底下看，她已经看多少次了？

朱凝深感自己无药可救，她轻叹一声，拿双生珠在嘴边吻了吻，而后将它贴在心口。

她不能再这样疯狂下去了。

她自己都说了，不辜负自己，才能不辜负千风。

阿睛也说过，爱一个人，要自由。

朱凝深以为然，她不能把千风捆绑在她身上，也不能再把自己捆绑在她身上。

她应该支持千风去做任何事，就像她支持自己一样，而不是一味地埋怨。

她先完美了自己，才能给千风一个美好的轻松的未来，她要让千风觉得遇见她也是幸运。

朱凝想明白了，就把衣服脱了开始沐浴，她把双生珠也丢在了衣服上。

朱凝憋了一口气沉到水底，直到憋不住了她才探出头，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她笑起来。

千风以前就爱下水玩耍，她穿着衣服就跳下水，玩到最后还得是朱凝给她送干衣服给她挡着换。

朱凝想起来就好笑，哪怕她现在的状态跟千风差不多，她往水面拍了一掌，笑骂道：“幼稚！”

登时，朱凝恶狠狠地喊：“谁！”

朱凝转过身，警惕地盯着大堂后门的阴影。

阴影中，走出一道黑色人影，是流云剑。

朱凝一下陷入了被动，她说：“流云公子还不睡吗？明天可就要突袭芍山了。”

流云剑跟朱凝隔了段距离，虽不知他何时到的，但他显然已经知道朱凝的窘境。

他轻笑回答：“可不就因为明天要突袭，今晚才紧张得睡不下嘛。朱凝姑娘动员会上突然离席，到处找不见踪影，现在又这样出来洗冷水澡，想来是有心事的，不妨同我说说？”

朱凝嗤笑：“你想多了，我心情好得很，巴不得立即就上芍山。”

流云剑笑：“明天的芍山必然是血腥肮脏的，今晚月亮很好，朱凝姑娘莫要辜负美景，要珍惜当下才是。”

朱凝回答：“抱歉了，我不懂赏月，只感觉今晚的风格外清爽。”

“赏风吗？朱凝姑娘倒是给了个新奇事儿。”

“那我建议你多多感受风，学会欣赏风，它很好。”

“是啊，很好呢。”突然又多了第三个人的声音，朱凝和流云剑循声而望。

竟见采凤仙那家伙蹲在树梢上，背后衬着银盘明月。

采凤仙跳下来，落到朱凝旁边，冲她一笑。

朱凝再见到她十分激动，又十分的安心。

采凤仙跟流云剑调笑：“世人常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流云公子莫不是公子当久了，忘了做个君子？”

流云剑道：“世人之所以为世人，正是他们见到危墙就远离，谁又曾想过挽救危墙？我们今天在这里聚集，讨伐杀人团，就是敢为天下先，就是要往危墙去。是以，我鄙视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采凤仙背过身不想跟他扯皮，她说：“这话可是那孔夫子说的，你连这都不知道吗？那看来你这公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伪君子也好，真小人也罢，危墙从来不需要，一堵墙扶起一堵墙，所有墙连在一起就是坚不可破的城墙，你若头够铁，不妨来试试。”

采凤仙眯着眼睛，投去一记凌厉眼刀，震慑住流云剑，也吓到了朱凝。

流云剑干笑了两声，说：“姑娘这又是何必呢？大家都是紧张到睡不着觉才出来透气的，又何必坏了和气？说起来，你今晚不在，还没有分配任务呢……”

“你跟祖南芳分去，我烦了，不干了。”采凤仙强硬地打断他。

流云剑心中感叹这家伙还跟祖南芳有关系吗。

他立时换了脸色，谄媚道：“姑娘说笑了，祖南芳可还远在南岭呢。”

采凤仙回头瞪着他：“那还要我把她给你带到眼跟前来吗？”

“滚。”采凤仙不再客气，流云剑只得离开。

等确认他远离了，采凤仙才吐出一口气。

朱凝挤兑她：“你把祖南芳带我跟前看看呗？”

要不是她突然提祖南芳，朱凝还真被她唬住了。

采凤仙顺势恭维她：“沾您的光，祖南芳她……妹婿？”

朱凝登时烧红了脸，说：“远没到那一步呢，你别乱叫。”

采凤仙自个儿分析起来：“你们这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叫？叫‘妹婿’你不对，叫‘弟妹’千风又不对，总不能叫你‘妹-妹’吧？”

“采凤仙！”朱凝吼她，采凤仙才大笑起来，朱凝拿水泼她，采凤仙跳到一边去，压着嗓音学刚才流云剑的语气说：“赏风吗？朱凝姑娘倒是给了个新奇事儿。”

朱凝气得半死，转过身去不理她了。她哪儿是来帮她的？

采凤仙走回朱凝旁边，手拍着她的肩，开始说正事：“说真的，你跟我离开，这个讨伐联盟绝对不单纯，今天再闹这么一出，我实在不放心。”

朱凝看她：“什么意思？”

采凤仙跟她解释：“我晚上回来的，你不在，我就找其他人问了点情况，我发现一个很诡异的事。流云剑在这几天跟所有的女人都打好了关系，这种情况下就难免有人想攀上流云剑背后武当的高枝，直白说就是想赖上流云剑，但是流云剑全都拒绝了，看起来洁身自好的，但是你再看他今晚对你做的事，那眼神，跟个狼似的。所以，我有一个猜测。这场讨伐找来的所有女人，应该都是献给某个人的礼物。”

朱凝不解：“礼物？”

“没错，就是礼物。流云剑有没有和其他势力勾结我不知道，就先说这联盟和杀人团吧。杀人团的蝎老五身有旧患需要饮血来压制，首先就要有人，再者杀人团里男人多吧，他们整天窝在山上，难免会有点需求吧，这两者结合一下，送女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在我们联盟全灭这种最坏的情况下，流云剑能拿这一群女人还有武当的背景，或许能求到一条活路。”

朱凝难以置信：“这也太……”

采凤仙道：“难以置信吧？但是你想想我，我在江湖里比较孤僻，也没干过什么正事，为什么这一次突然把我叫来了？武当是五联盟，有江湖名册吧，我干过什么事流云剑能不知道吗？这么多女人什么背景什么来历他都一清二楚，所以我敢说这事有问题。”

“那我们就一定会输吗？”

采凤仙摇摇头：“不好说。杀人团那么多年了，就没人想过铲除他们吗？我们输面太大了，在这种情况下，流云剑就能拿女人挡枪，保住他自己。”

比起千风揣测出来的结论，采凤仙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了她面前，朱凝一时接受不了。

“这……你让我再想想……”

“那，那我呢？流云剑为什么又要这样对我？”朱凝点了点自己。

采凤仙喟叹这人的心思太单纯，盯着她说：“他就没点私心？他就不想中饱私囊？”

朱凝又垂下头，心里不知作何滋味。

“我不想你死。”

——朱凝突然想起千风说的那句话，像一根刺，扎进她的心。

她说：“我要去。”朱凝仰起头，眸光闪烁。

采凤仙问：“又是为了你的千风？”

“不是。为了我能见到她，为了我见她的时候不亏心。”

“会死的哦？”

“那是我的事，跟千风无关。生死无怨。”

采凤仙轻笑两声：“有点意思。”

“我来帮你。”

朱凝一愣：“你不走了吗？”

采凤仙摇着手指：“我走了，你要是出事，我怎么攀上祖南芳？”

朱凝鄙视她：“你就烂吧，到时候千风先收拾你。”

采凤仙扬眉，伸手去按着朱凝肩膀：“那我不还攀着红衣朱凝呢？她还能收拾你？”

“少来！”朱凝拍掉她的手。采凤仙嘟着嘴不太高兴，她眼疾手快伸进水里，往朱凝胸前采了一把，立即跑开。

“采凤仙！”朱凝恼羞成怒，拍起一大片水浪射向她。

采凤仙跳到树枝上，笑嘻嘻地甩甩手上水滴：“祖南芳慕千风都攀不上，我还能白帮你？我总不能亏待自己吧？”

“滚滚滚！”朱凝再跟她多说一句都要被气死，她缩在水缸里生闷气。

采凤仙笑她：“那我真滚了？你可没衣服？没准儿流云剑就绕回来了？没准儿还有人出来赏风？”

“采凤仙！”

“大半夜的吵什么呢！”突然又炸起一声。

那两人吓了一跳不敢吱声。采凤仙看向朱凝，朱凝觑她一眼，阖上眼不想理她。

真生气了。

采凤仙从树上跳下来，走到朱凝身边戳了戳她，朱凝不理她，采凤仙又小声跟她说：“我去给你取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