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山不过千里风 第160章 第 160 章

猎犬很着急，在前边狂奔着领路，跑得远了又得回头来等她们。

千风将一支箭矢藏在右手袖中，若有必要，不会留鹿霁存活。

很快，双方打了照面。

祖禀顺招呼道：“阿风！”

鹿霁阴沉着脸坠在他后边。因为鹿雩的突然到来，他不得不跟祖禀顺同行一道。

千风停下不走了，祖禀顺只得叫猎犬看着鹿霁，自己上前来同她解释：“阿风，他是泷雩的族长儿子，名叫鹿霁，因为不待见我才出动了那些蟒蛇，不曾想牵连到了你们，不好意思。”

千风询问道：“他为何不待见你？以前我来的时候，你和泷雩还相安无事呢？”

祖禀顺瞧了罗轻一眼，回答道：“因为他的妹妹鹿雩，她是泷雩的祭司，鹿霁就不愿……不愿她跟外族人来往。”

千风瞧着这个比她大很多岁，一直都十分沉稳，从来都是开解她宠爱她的男人脸上，竟浮现了一些绯色，着实有趣。

可她还没回话，鹿霁叫嚷道：“你乱说什么！不是她跟外族人来往，是你非要和她来往，纠缠不清！”

“汪！”

“……”猎犬一咬，鹿霁就吓得一张脸惨白，僵在原地不敢动。

祖禀顺回头看了一眼，说道：“他不太会说中原话。而且鹿雩来了，她掌控着并驱散了所有的蛇，鹿霁现在就手无缚鸡之力，威胁不到你了。”

“所以你手上的武器可以收了。”祖禀顺瞄着她。

千风哼了一声，不表态。

“阿顺哥。”她说，“我之前去了南岭，跟祖南芳告别了，以后都不会再去了。”

“我不是祖家人了。也不再姓慕了。”

千风看着祖禀顺，祖禀顺也看着她。

“所以，这次来，也是来和你告别的。”

千风偏开视线。

她不敢面对。她知道自己自私，煌铭的祖氏兄弟对她那样好，为她脱离南岭，为她提供第二个家，如今，她偏来连坐，将他们待她的好、她欠他们的债，自作主张一笔勾销。

祖禀顺看着她这副做错事的样子，不由得苦笑，他往她肩上拍了一下，说道：“低着头做什么，说了要挺胸抬头做人，你不欠任何人的，抬头。”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歉疚。

千风闭上眼，酝酿许久，眼角泪花才收回去，她长叹一口气，抬头看向祖禀顺。

祖禀顺笑着，说道：“你长大了，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我不会拦，就像当年阿义一样。但将来哪天，你不想长大了，只想当个小孩了，再回来。”

他还在等他回来。

她却要转身离开。

“行了，别哭了。”祖禀顺笑，拦住了千风想哭的**，“马上鹿雩要来，你要见吗？还是现在就走？”

千风刚要张嘴，罗轻抢先一步说道：“要见的。”

“大家都是一家人，自然要团聚的。”

祖禀顺朝她笑了一下，他又看向千风，千风只得嗯了一声。

千风看了罗轻一眼，又看向后边的鹿霁。

罗轻也看过去。

她换来蛇瞳，盯着鹿霁缩了一缩，她命令道：“跪下。”

鹿霁心中一凛，喉头一滑，竟说不出话来，挣扎半晌，他终是屈下膝盖，跪了下去。

罗轻看向千风，两人对视一眼，罗轻又命令鹿霁：“站起来。”

鹿霁听从。

“让他过来说话。”千风指挥着，并防御着蛇群的再度来袭。

“过来。”

鹿霁被猎犬赶着走上前来，祖禀顺牵走了狗，罗轻褪下蛇瞳，问他：“你认识我？”

“神、神女……”鹿霁离得近了，他看着罗轻，有些激动，“不会错的，您就是神女大人。”

罗轻看了千风一眼，千风道：“你说清楚，什么神女？”

鹿霁看了她一眼，又恭敬地看着罗轻，答道：“神女，就是泷雩祭祀的蛇神大人选中的女子。”

祖禀顺问：“那为何神女不在泷雩？”

鹿霁看着罗轻回答：“蛇神大人法力通天漫游四海，是我等追随，要迎接神女大人归来，蛇神大人才会庇护我们的。”

“那你们怎么没去迎接罗轻？”千风又问。

鹿霁哽了一下，才回答：“因为以前的战争，泷雩派去迎接的使者惨死他乡，就没有人再出去了……泷雩，泷雩已经脱离蛇神庇护近百年了，神女大人，我请求您，一定要替我们求求蛇神大人啊！”

鹿霁越说越激动，伸手欲抓住罗轻，千风眼疾手快，将罗轻拉到了身后。

她情绪低迷，比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突来的身份。

千风牵着她的手，又问鹿霁：“你先回答，你们出去后都是怎么寻找到神女的？”

鹿霁目光紧紧追随着罗轻：“我们有黑白灵蛇为引导，黑白灵蛇是蛇神大人给予的恩赐，由泷雩的祭司培养，寻找到神女后就侍奉在神女大人身旁，直到神女大人死去，它们也会一同死去。”

“神女大人天生就受到蛇神大人护佑，与众不同，她生得纯白无瑕，仙姿绰约，回到泷雩和黑白灵蛇在一起，更是寸步不离生死与共。”鹿霁眸光如炬，夜空中撕开一条紫色的闪电，照亮了所有的人，“神女大人，这正是您呀！”

“……”罗轻沉默不语。

千风摸着她的手，被雨打湿了，冰凉滑腻。

她往她跟前退了一步，对鹿霁说道：“离开了泷雩，她就不是神女了对不对？”

鹿霁往前一步，千风甩出袖中箭矢指着他：“你死了，她就不是了，对不对？！”

“阿风！”祖禀顺喝了一声。

鹿霁盯着千风看，千风在害怕，而他，而泷雩，坚定地等了近百年。

“她不会再离开泷雩了。你带不走她。”

“阿风！”祖禀顺猛地冲上前，一把推开千风。

她的脑后，正有一条小蛇发动攻击。

可她的背后，是罗轻……

砰——

地底突然涌出来什么，巨大的泥土柱子一飞冲天，黑土，黑夜，交汇在一起，再也见不到那一抹白。

轰——

那泥土柱子又砸到在地，泥水飞溅，它又抬起头来，是那条黑色巨蟒，它瞪着幽幽绿瞳，看着千风，仿佛在挑衅。

它吐了吐蛇信子，张开嘴，将罗轻卷入口中。

鹿霁趁乱跳上蛇背，吹了几声笛子，高声呼喝道：“快走！回泷雩！”

“你休想！！！”千风暴怒如雷，双手攥紧箭矢冲了上去。

猎犬也跟着她上。

祖禀顺阻挡不住，他飞快地想到，黑蟒归来，意味着鹿雩也快到了，黑白灵蛇听她这个祭司的话……可现在也得拦着啊！

不及多想，祖禀顺也跑了出去。

很快，他又停了下来。

夜幕中不断地闪过白光，如流星一般闪耀，像闪电一样霸道。他知道，那是无相。

无相之后，空中多了一片比夜色还浓重的黑，让人生厌。

不多时，猎犬就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回来，瑟缩在祖禀顺双脚之间，呜咽着颤抖着，非常害怕。

祖禀顺没有再去，也拦住了后来的鹿雩。

两个人借着时而的闪电去看，看见蟒蛇的嘶吼，看见女人的癫狂，看见蛇群群起攻之，看见一人杀成了魔，看见土地上的痕迹，看见雨夜清洗掉一切。

杀到最后，蛇不是蛇，人不是人。

庞大的身躯，要与山相融。

尸堆里的呼吸，如丝缕飘渺。

到最后，谁也算不上赢。

……

……

好硬。

我躺在尸体堆中，我也要和他们一样硬了。

我翻了个身，迎面迎接着雨水的冲刷。

好冷。

雨水倒灌进我的鼻子，我被呛得难受，咳个不停，结果从尸堆上滚了下去。

好疼。

但是有人来了。

于是我闭上了眼。

我是被颠醒的。

天很暗，地也很暗。

我发觉我是被马驮着走的。

我的战马。

我的好马儿，你又要带我去哪里呢？

我听天由命，便又睡了。

再醒的时候，我是被药味熏醒的。

我看着这里的天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有人来了，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一样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从她我才看到，我是在药浴桶里泡着，难怪很熟悉。

她捞我出去，替我擦拭，也很熟悉。

我在熟悉的感觉中又睡了。

我睡了很久，也醒过几次。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她一直在，也没抱怨过什么，我甚至想，伤好不好无所谓了，我想留在这里。

我真的很累了，女扮男装替哥哥参军，战战兢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一次历经生死，被人看来动去的，反抗不了，竟也习惯了。

这种安详太可怕了，可怕到让我感觉，我其实已经死了，所以很安详。

当我害怕时，我想找她说说话，可一见到她，我顿时就觉得死了也就死了。我死在战场，问心无愧。

只是有点担心苏苏。

苏苏是个好孩子，要不是我需要女人帮扶，真的不忍心带她上前线，但愿她不会伤心太久，找个好人家过日子。

就像我一样。

就在这时，她来找我了，她终于和我说话了。

她说，山上没有药了。

我不好意思，以为是我耗尽的。

她说不是。

她说，山上从来没有药。

我想了好久，最终说，那我下山买药回来。

我还能回来吧？

回到你身边。

回到轻山。

回到我的杀师仇人，古道先生的徒弟，轻山大师身边。

她不说话。

我却想哭。

我不该哭的，我们是敌人来的。

于是我笑：我们来比试一场吧。

她不理我。

我走上前，用抒怀轩的把戏调戏她。

我亲她。

好冷。

好硬。

我看见了。

她是何顺阳——

——被斩首的头颅。

——“你会留下来陪我吗？”

——“你是公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的。”

——“你不准走，你是我的，我来保护你。”

——“顺阳！何顺阳！我错了，是我喝多了酒我错了……你等我回来……”

——“顺阳……顺阳，别怕，我带你回去，回成阳山……我来保护你……”

吃一口【千依百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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