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拼的拳脚功夫。
罗轻想闯山,祖南芳要把她拉扯下来,两人打得有来有回。
除却今日的仇怨,江湖上顶尖的两位女子,终于见面,交手,若这场较量传出去,只怕又是一波腥风血雨。
两个人愈战愈勇,难掩的兴奋,眼中只有眼前的对手,浑不在意那些未来的风言风语。
罗轻高高跃起,跳到栏杆上,踩着睚眦柱头,祖南芳也收了手,盯着她看。
罗轻觑了她的剑一眼,说了此次会面的第一句话:“我问你一个问题。”
“一个求死、必死的人,该不该救?”
祖南芳看着她,嘘出一口气,卸了力气,她反问道:“我救人,与她死她活有什么关系?”
救不活的人,也算救吗?
罗轻默默思量着。
她跳下来,看了祖南芳一眼,转身便离去。
祖南芳反倒出乎意料,跟着她下山,将自己的剑拾了,配在左腰,是身份的象征。
罗轻却没看她。一直到走下南岭,她多看了一眼界碑,抬手拂过,仿佛能将那两个字从慕千风的生命中抹除。
她头也不回,说道:“她不会再来了。”
祖南芳左手搭在剑上,闻言忍不住斜了斜身子。她倒想看看,这人一天之内情绪变化巨大,到底还能为了慕千风做出什么事来。
罗轻放下手,又往远处看了一眼,品味着一些什么。
她终于回头看了祖南芳一眼,启唇道:“还有。有姓林的人,要见你。”
祖南芳顿时色变,匆匆跑到平台那头往山下看,念了一句“该死”,回过头还想问罗轻点什么,却惊见那金色蛇瞳。
“她的命不再是你的了,我不会让她死。”罗轻冷冷说道。
此时已近黄昏,天地黯然,她的眼眸那样明亮,寒意逼人。
祖南芳一时被慑到。
“所以你不会再影响到我们……”罗轻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颇为疲惫地揉捏着眉心。
再睁开眼,已恢复正常。她说:“你们南岭的事,自己明天解决,我决不允许你再招惹千风!”
言罢,她就一甩衣袖,径自下山去,祖南芳看着她看了一会,终于回过神来,匆匆忙跑回山上,把祖北海叫了出来。
罗轻站在门外发呆,有一会儿了。那屋子的窗户透出暖暖的烛光,时而有人影晃过,屋顶的烟囱也燃着烟火气息。
她终于也有自己的家了。
罗轻吐了一口浊气,收拾了心情,才推门进屋。
林伯快速从屏风后跑出来,问道:“祖南芳那臭小鬼呢?”
罗轻顿了一下,才往屋里走着,边走边回答道:“我说了,千风和她已经没关系,你想见她,你就出去。”
经过他身边时,罗轻警告道:“千风时常跟我提起您,我也只会因为她多敬您一分。”
“若你还想多看看她多陪陪她,我会自觉出去给你让位;若你只想着祖南芳,那你最好出去,否则我怕伤及无辜,连你一并赶出去。”
“姓祖的和姓慕的,到底不一样,不是吗?”
“你!”林伯惊出一身冷汗。
罗轻瞥他一眼,嗤笑道:“既然不一样,又何必自欺欺人,演得那么真?”
她不再理会他,回到千风身边,将她的头揽到腿上枕着,伸手握着千风的手。
这里的一切,都是压力。
他们根本不知道千风缺的是什么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祖南芳祖南芳,全世界都围着她转。就连千风的处置——一个她不想接触的人——都要由她来裁定。
到最后还是要千风来承担她的责罚。
他们根本不懂。
正思量着,外边响起了敲门声,罗轻将千风放好,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取剑。
她走到客厅,林伯父子都已经走到门口准备开门,现在见她来了,尴尬得不知所措。
门外的人开始叫门,却是个男声:“林伯!阿风!你们在吗?阿风,开开门!师兄来看你啦!”
罗轻想起这个很会做饭的师兄,她便来开门,林氏两人默默退开。
开了门,罗轻瞧了这师兄一眼,脸型圆润,和善可亲。或许其他方面的天赋资质,真的会影响人的面相,罗轻瞧着他,与那两人相比,确实显得平庸。
师兄热情道:“你是阿风的朋友?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罗轻没搭话,越过他的肩膀,视线锁定了后边的祖南芳。
她冷笑一声,虚掩着门,对屋里的林家父子二人说道:“你们要找的人来了,出去吧。”
众人难办,北海师兄赔笑两声,说道:“你让我进去看看她嘛,她好长时间都没有回来了,我们都想念得很,之前林伯来给千风打扫屋子的时候我也来了的。现在她好容易赶在中秋回来了,你好歹让我们团圆一下,看看她有什么变化没有。”
罗轻见他话术圆润,又有几份真情在,姑且对他改观一些,说道:“你替她扫过屋子惦记着她,我感激你,同时你也该明白,我不会再让一些人进来。至于千风的变化,从早上活蹦乱跳的人,变成现在半死不活的躺尸,这样的变化,你可满意?”
北海师兄见她眼神愤恨地盯着祖南芳,回头看去,恍然大悟:“今天来的人是阿风?!”
屋里的林伯急忙挤出来,扶着门框,怒道:“你到底对阿风做了什么?!”
祖南芳哼了一声:“她那是咎由自取,天地不容!”
林伯急道:“你!”
罗轻冷笑道:“你何时能代表天地来不容她了?”
祖南芳收了收脾气,沉声说道:“轻山大师,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她那黑血是个什么脏东西,那是活物!慕千风已经成了它之卵巢!若再放任她出行游走,她必然引发灾难祸害天地!今天她没死,早晚我会亲手杀了她,绝不姑息!”
“你……”林伯骂不出来。
罗轻轻蔑一笑,反问道:“这就是你身为五联盟的责任?”
祖南芳回答:“不止是五联盟的责任,更是为人为民的责任。”
罗轻怒道:“那你就拿出点为人为民的眼光来看待她!她不是人吗?她不是民吗?你有什么资格取她性命?你又凭什么本事说她已成卵巢为祸天地?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拿她发泄自己的情绪,你要有那么多责任,你早该在她刚感染的时候就察觉!”
“感染?”祖南芳蹙起眉,“还有其它感染源?”
“呵。”罗轻皮笑肉不笑。
“是人还是地方?!你知道些什么?!”祖南芳急道。
罗轻淡道:“你不是已经代表天地不容她的存在了吗?这天地间还有你不知晓的事?”
祖南芳受不得挑衅,左手拇指推剑出鞘,冷怒道:“好,那我就如你所愿,绝不容许她活着!”
“你且试试。”罗轻一甩衣袖,走出房门摆出架势。
“都干什么!”林伯站到两人中间,呵斥道,“动不动就喊天喊地要死要活,你们想干什么!阿风她是个人,老头子我就是个大夫,哪儿有生了病就要病人死的?!啊?!”
祖南芳呼出一口长气,甩手放了短剑。
罗轻甩了甩衣袖,站直身子,却依旧戒备。
林伯看着祖南芳,沉声问道:“你先说,你今天到底对阿风干了什么?”
祖南芳道:“试探她身上黑血到底什么情况。”
“然后呢?那阿风怎么就躺那儿了?!”
“她死不了。黑血替她挡了。”
罗轻冷笑:“是,黑血替她挡了。要是没有黑血,她早就死了。黑血都明白谁是恶人。”
“你!”祖南芳气道。
林伯沉默,他问道:“你用什么试探的?”
“还能用什么……”祖南芳嘀咕道。
林伯突然怒吼一声:“你说清楚!”
祖南芳眼一闭,回答:“用的无相。”
“你!你真是……你给我跪下!”林伯大发雷霆,甚至有些站不稳。
林峯赶来搀扶,北海师兄也匆匆护在祖南芳身前,好言劝说。
祖南芳自有担当,一把扯开祖北海,一撩衣摆跪了下去,林伯瞧着她,也攒着一口心气站起来,指着她骂道:“你们师出同门,你怎么敢对她用无相的?!你这是要同室操戈啊!”
祖南芳瞪着眼睛目中无物,回道:“祖恩海,只是我的爹爹。”
林伯气急败坏,当即甩了她一耳光:“你别以为我舍不得打你,就是你爹,他祖恩海要是敢对你娘亲做出这种事,我第一个打他!”
祖南芳道:“我不认得,我的娘亲。”
“你!”林伯一口气喘不上来,一时间也就泄了气。
回想起祖南芳的娘亲,他禁不住老泪纵横:“你娘亲那是百里挑一、最完美的人啊,可惜啊,可惜她姓慕啊……”
罗轻在后头听着祖慕两家的轶事,林伯失了控制,林峯扶着他,匆匆扯了扯他的衣服让他别再说。
林伯淌着眼泪感叹命运:“你娘生你的时候就死了,就死在我的医馆里死在我的手上……祖恩海为你找来了阿风,你怎么敢这么对她的啊,以往的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你怎么敢用无相啊?!”
罗轻冷笑:“你也真敢说,把人从山上踢下山脚,你管这叫小打小闹?!真是够了,你们南岭的事自己回去处理,我明天就带千风走!”
她满腔怒火疾步如风,两步就回到门前转身关门,林伯忙道:“慢着!女侠,大师,我求你,你把阿风还回来,至少你让我治好她跟她说两句话再走,求你,我知道你疼她,可老头子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啊,求你,让我再和她说两句话,求你,我给你跪下了……”
“我来。”祖南芳站起来,走到屈着膝即将下跪的林伯一旁,又跪了下去,“一人做事一人当,慕千风是我伤的,与林家没有关系,我来跪。”
她又双手撑地,倾身下去磕了一个头,祖北海见状,赶忙跟着跪下磕头。祖南芳道:“是我脾气急躁出手太重,伤了慕千风。对她见死不救,且妄行屠戮,是我违背医德丧失良心,我认罪认罚,请您原谅。”
她继续磕头:“祖恩海之于我,亦父亦师,他之教诲亦是师训宗法,而我罔顾师训,同室操戈残害同袍,我愧对老师,亦无颜再见父亲。”
她磕了第三个头:“我妄自尊大,假借天地之名漠视生命,心中无人无民,罔顾责任,更无胸襟,痛心疾首,该当引以为戒,罚斋戒七日,还请师兄监督。”
祖北海跟着她磕头,却跟不上她的思维,匆匆答应道:“啊,是……”
林伯在一旁看着祖南芳心无旁骛,腰杆笔直地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站不住,全靠儿子扶着。
祖北海应了话,低着头听闻祖南芳沉默许久,想是要站起来,他便抬腿,视线一高,才发现祖南芳还在跪着,一动不曾动过,连忙陪着跪好。
罗轻瞄了一眼祖北海的动作,祖南芳看向她,眼神清澄明亮,映着她的脸庞。她说:“慕千风身上虽有黑血作怪,可她前身依旧有无相功力护体,现下受我一击,体内就多了一层我的无相内力在。三层功法在体内作祟,她撑不了多久。”
“我研究她的黑血研究了一下午,发现无相内力可以穿透黑血。所以,现在我只需要帮她引导体内我的内力,穿透黑血,与她的无相内力合流,就足以压制黑血。”
言下之意很明显,现在只等罗轻一个答复。
这些,与罗轻看到的情况一致,可她还在犹豫。
祖南芳静待半晌,又道:“慕千风这些年全在和各地的祖家人联系,我不知道其他祖家是否也会无相,我也不知道你是否认识其他更高修为的名医隐士,我只知道,我的无相不会败,不会轻易消散。”
看着她眼中自信的光芒,罗轻一瞬间动摇了。她只得道:“你进来。”
路过,吃一口阿芳罗轻强强相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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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第 14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