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森小馆 第11章 Chapter.11

阿恬转头看向阿布和甜甜，两只安静的趴在地上，哀戚的看着她。

为什么会这样啊？

阿恬的鼻子瞬间就酸了，胸口仿佛被石头堵住。

日头越来越沉，连带着阿恬眼睛里的光都跟着暗淡了下去。

“为什么满满不是夏天的生日。”阿恬任性的讲。

阿婆的年纪其实和奶奶差不多，阿恬知道自己应该释然，但带着遗憾走什么的……

想到白天阿婆拿出毛线帽子时宠溺慈祥的眼神，她就忍不住心酸。

生命最遗憾的事情，就是留有遗憾。

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告诉自己活在当下，还是继续之前的遗憾论。

“我和你说过不要难过的。”阿纸对阿恬讲。

“这能一样吗？”阿恬觉得这人有点儿不可理喻。

“可我也要死了。”阿纸认真的看着阿恬讲。

阿恬：……？

说完，阿纸缓缓的将青森小馆看了一圈，满足的舒了口气：“我喜欢这里，我可以死在这里吗？”

阿恬：！！！

难道那阿婆没有说错，阿纸真的生病了，脑子里那种？

“你听过一句话吗。”见阿恬还在发愣，阿纸轻声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①，我虽不是朝菌和蟪蛄，但朝而生暮而死，也只不过一个白日的寿命。”

阿纸转过身来，正视她：“生命的轮回本就如此，不过你给我起了名字，我可能是第一个有名字的，谢谢你。”

“我也可能是第一个，尝到这人世间的美味的，谢谢你。”

“我也可能是第一个，接触了我们之外的其他生命的，参与了他们短暂的生命旅程，谢谢你。”

“让我短暂的窥探了下世界，谢谢你。”

“因为遇到你，没有遗憾了。”

阿恬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她捂住脸，蹲下身，呜呜的哭泣。

只一天的缘分，因名字而产生了一些更深的羁绊，倒不至于让阿恬哭到不能自已。

她深知他们这些‘人’，不可深究，不可探寻，偶然擦身而过，目光短暂追寻，足矣。

只是，因与她的遇见，让某人能够坦然的离去，感恩的心情，从即将离开的阿纸嘴里说出，像春季散落的花，夏季退去浓绿的叶，秋季枯萎的枝桠，冬天终会融化的雪。

遗失的美好。

就现在的阿恬来说，她情愿与阿纸从未遇见，让他带着未知的遗憾死去，做什么都不懂，连遗憾都不懂的少年。

“都说了，不要难过。”白色的少年蹲下，摸摸阿恬的头，“我能死在这里吗？我喜欢这里。”

阿恬哭着点了点头。

“谢谢你。”阿纸说完，身形渐渐淡去，直至消失在阿恬的眼前。

地上留下了一只虫子，通体白色，只一对透明的翅膀泛着浅浅的黄。

阿恬捡起它，放在手掌上仔细端详。

难怪阿纸这样好看，他做虫子的时候也很漂亮。只可惜，阿恬叫不上来这虫子的名字，还得打开手机扫描查一查。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朝生夕死②。’

盯着这十二个字许久，阿恬突然叉掉页面，转而搜寻昆虫标本的制作方法，随后将最靠谱的一个网页收藏起来。

这一刻，阿恬忽然觉得，生命是否终结，并不在于体征是否消亡。

只要有人还愿意记住那些逝去的日子，生命将永远得以延续。

阿恬拿来一个木板和针，将阿纸的身体固定在了木板上，再放到通风处风干。

一会儿从网上下单一些防腐液，再买个透明的标本盒。

做完这些，阿恬心绪终于得以安定，抱着两只缓缓入睡，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来的阿恬情绪有些恹恹，晴朗的天气也因为心情的原因，阳光里仿佛掺了层灰，显得没有那么透亮了。

她留下了能留下了，或者是自己希望留下的，然后呢？

她改变不了满满的生日，没有留下姜黄色的毛线，也不能强迫太阳永远挂在天上。

叹了口气，嘴里的鸭蛋黄的咸鲜香气都没办法令她的情绪好转起来。

身体的发条好像锈住了，她懒懒的靠在吧台上，看着窗外和日光嬉戏的微风，动都不想动。

嘀咚。

微信信息的声音一大早响了起来，紧接着，是更加密集的‘嘀咚’声。

阿恬回到青森之后就将所有非私人的关系删了，能收到的，就只有亲人和朋友的消息。

手臂软绵绵的移动了过去，指纹解锁，是她之前工作的小群。是和阿恬谈的上来的同事，加上阿恬一共六个人，包括阿恬在内两人辞职，但小群没解散，几人的关系也就维持了下来。

发信息的人是黄筱云，一连串的花卉图片刷了满屏。

【尼姑庵静玉师太：黄大花你是不是疯了，一大早不好好工作，发什么发发图片！】

【薛定谔的甲方：大花乖，等妈妈拿下这次甲方，就带你去看狗尾巴花~】

【领导何时成精：黄大花你新工作转行去做美编了吗？】

【working dog：我怎么看着像隔壁省的百花仙境，大花你去旅游了？】

【黄大花：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老娘又辞职了！】

【薛定谔的甲方：WOC！新工作能干了两个月？】

【黄大花：抬举我，一个月零十三天，老娘没玩够，为什么要被迫拉去喝酒酒！】

【working dog：……啊这，陪酒赶紧逃，不然就陪S。来睡.jpg】

【尼姑庵静玉师太：恭喜大花脱离苦海。双手合十.jpg】

【领导何时成精：曾经十五个闹钟都叫不醒的大花，如今也是夕阳团般的存在了】

【黄大花：是阿恬给了我灵感！她家有店铺可以继承，为什么我不可以继承仙境？！】

【薛定谔的甲方：……此人已疯】

【working dog：排甲方爸爸】

【领导何时成精：排甲方爸爸】

【尼姑庵静玉师太：排甲方施主】

【领导何时成精：师太入戏太深，善莫大焉】

阿恬将图片放大一张一张的看完，又耐心的看完她们的对话，才在对话框里打字：百花仙境挺美的，我一直以为网红图片是P的。

【黄大花：我的天，青森小老板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回去继承家业就忘记穷苦大众的一起奋斗的情谊了！】

青森小老板：我太忙了

【薛定谔的甲方：忙着睡吗？】

【working dog：忙着吃喝玩乐吗？】

【尼姑庵静玉师太：忙着六根清净吗？】

青森小老板：？

青森小老板：忙着招待客人，礼貌微笑.jpg

【黄大花：惊了，原来生意这么好吗？】

【薛定谔的甲方：我记得你说你家餐厅建在森林里啊……是真的吗？难道不是你奶奶养老的地方吗？真有那么多客人？】

阿恬想了想，认真回答：有的，很多，不过每天过得很充实。

可不是太充实了。

许多食物的加工甚至从最源头开始。

可阿恬并不厌烦去做这些事情，沉溺于将食物变得美味的世界里，一转眼日头从初升轮转到日落，是沉浸的象征，又是为美味注入灵魂的过程。

群里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阿恬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过了一会儿还是黄大花先发言：

【黄大花：阿恬你不够意思，家里就是经营餐厅的，也不请我们过去】

【薛定谔的甲方：就是就是，我年假可以去那里度假吗？】

【尼姑庵静玉师太：阿恬，你拍一些你家餐厅的照片来给我们看看嘛~】

【working dog：就是，哪怕让我用狗眼放松一下，这睁眼闭眼都是黑天的日子，我过得够够的】

阿恬想了下，确实，自从来到这里因为熟悉环境和奇妙的境遇，她已经很久没在群里像这样和她们聊过了。

青森小老板：那等会儿我给你们拍照片看看，不过要稍等会儿，现在的光影效果不太好

【薛定谔的甲方：阿恬，你完了，职业病没救了】

【working dog：XS，看到阿恬这样我就放心了，顿时充满了干劲呢！】

【黄大花：大哭大哭大哭大哭.jpg阿恬，不要丢我们奔向自由的人丢脸啊！】

【尼姑庵静玉师太：什么时候光影才合适？好奇猫猫.jpg】

青森小老板：傍晚的时候拍餐厅的景色会好看一些，一会儿我出去给你们拍拍周围的景色吧，顺便采一些做茶的材料

【尼姑庵静玉师太：做茶？】

【黄大花：做什么茶？】

【薛定谔的甲方：现采的做茶材料！？震惊.jpg】

【working dog：等等，我们的干劲好像不一样……】

①出自《庄子·逍遥游》

②出自《诗经·曹风·蜉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Chapter.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