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玩了两天半,大理也是计划两天半,原本大理的苍山是很值得去的一个地方,他们可以坐索道上去,只是苍山海拔太高,越往上温度越低,且容易有高原反应,唐唯也就没冒这个险,带着大伙去了洱海。
洱海不小,出名的景点有好几个,每个人想去的地方不同,唐唯就人大伙自由行了,只是为了他们的安全保证,必须两至三人同行。
于是商量下来,三个女生一道去了海东拍照好看的地方,两个男生选择了离他们没太远的古镇,沈知年没有想去的地方,原本想着随他们一块去,但被唐唯拉走了,要他陪唐唯到海西的村子里看看,沈知年便跟着去了。
村子里游客不多,路上大多是本地居民,路上能偶尔看到猫儿狗儿的,大婶在市场看到了新鲜的菜,没忍住买回家,菜放在小电驴的篮子里,随着车速微微颠簸。
这里烟火气很浓,和厦州的城市化大不相同,沈知年和唐唯并肩走着,这种烟火气让他觉得舒服,如果有点小雨,或许会更加舒服。
小村里不做什么大生意,最多的就是民宿、客栈,看到他们经过的老板会吆喝一句,说他们家房间的窗可以一眼看到大海,很漂亮。
“这里很舒服。”沈知年忍不住感慨。
“蓝天白云很明亮,没有人群喧哗。”
“对。”好天气的舒适也让人心情倍增,沈知年把心里话说出来:“要是有点小雨,也会很舒服。”
唐唯点头同意,又问道:“出来玩这几天,心情有没有变好?”
沈知年笑道:“你还担心我吗?我从那边搬出来后心情就有慢慢变好了,在无解里待着挺悠闲的,明明我本来只该是一名普通的客人,却阴差阳错交了你们这群朋友......我觉得很幸运,我是第一次,有这么多的朋友。”
走过了村里比较热闹的地方,又是走水边,这里不知是海还是小湖泊,水位不高,生长着几十棵巨木,许多巨木的叶子早已凋零,剩下只有几颗还冒着绿叶,有人背靠这幅景色拍照。
他们走到较边上的位置,看水被风吹出波澜,都有些安静。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沈知年觉得这些枯木和绿叶的交错很特别,举起相机拍下一张照片。
“想问你一些事,可觉得不礼貌。”
“你问吧。”沈知年低头看着自己拍的照片,“这里只有你和我,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唐唯深吸一口气,有些缓慢地开口:“我想知道你的童年、你的过往发生过什么,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让你得了......”
“抑郁症,是吧?”沈知年抬眸看看他,微笑道:“你不用觉得,我得了这个病就会觉得难以启齿......我以前可能会这样,但我知道你尊重人,所以你直接说出口,我也不会介意。”
“我想想,该从什么时候说起。”沈知年停顿须臾,才缓声开口:“从我记事开始吧,幼儿园时还是挺正常的,老师和小朋友都很友好,因为模样好看、可爱,老师和同学反而都会很喜欢我。”
“一年级时也都还单纯,没有过什么事,直到二年级,就有人说我长得不像男生,像女孩。一开始也就是这么说说,可能是我没辩驳,到后来就变本加厉了,开始还是趁我上厕所时要看我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后来在班上就直接上手。”
说到这,沈知年苦笑一下,“我从小就是爱哭鬼,他们这样做我没想着反抗,就会哭着把裤子拉起来。但我记得有一次,有一个六年级的大哥哥来给我出了一次气,后来他毕业了就没见过了,我还没跟他道过谢呢。”
“但那个大哥哥帮了我一回也帮不了第二回,这种欺凌不仅没有减弱,还从另一方面有了加强——其实就是些只有小孩会做的,涂你的书、丢你的笔和橡皮擦、画你的书桌椅子。但这些对于小朋友来说,伤害还是很大的。我实在受不了,回家撒泼去了,爸妈知道这些事后考虑了很久,决定给我转校。”
“转校后就没事了,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我四年级的时候......我不记得那时候是多少岁了,只记得是四年级的下学期吧。我爸和我妈吵架,他骂我妈有病,他也骂我有病,一开始我妈还和他吵,每次吵完了就哭,后来不吵和他吵了,我妈听着他骂自己就哭,不到半年他们就离婚了。”
“我爸走了,他不要我,他说我和我妈一样有病。当时很难过,但现在想想,你不要我就不要我呗,反正你这样的人也不配做我父亲。”沈知年说着眼泪就冒了出来,来自童年的恶劣回忆,怎么可能云淡风轻。
接过唐唯递来的纸巾,沈知年抽泣几下,憋住那点难受,道:“我妈一直郁郁寡欢,突然有一天,我去上学之后,她在家吞药了。”
唐唯呼吸一滞,抓住他的手腕,“好了,不说了,我不听了。”
沈知年微笑着摇摇头,“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一直想跟人说说这些,你愿意听,我反而感谢。”
唐唯又拿一张给他把眼角的泪擦去,抓着手腕的手自然下移,将他的手握紧,静静听他继续说。
“幸好那天小姨给我妈打电话没有回应,她觉得不对,赶紧到我妈家里找人了,后来及时送医才救了过来。当时我怕我妈又想不开,就待在她身边不肯走,学校也不去。半个月后小姨说她去守夜,我才肯到小姨家去吃睡,可姨父和表姐好像不太喜欢我,我知道姨父因为小姨照顾我妈的事和她吵过几次架,所以我还是回到了医院。”
“那半个多月我妈一直不清醒,小姨和她待了几晚,不知道说了什么,后来几天我妈就经常盯着我看,看着又哭。大约是三天后吧,她才摸着我的脑袋,让我好好去上学,她不会再做傻事。”
“那天的妈妈和前段时间的完全不同,我暂时相信了,每天放学我就第一时间跑去医院。后来她身体恢复,回了家,小姨时不时的去找她玩,才好了不少。”
“本来就没事了,可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话,我的家庭底细被传了出去,单亲、抑郁、母亲吞药,这些关键词被半成熟的孩子传来传去,我又成了孤身一人。”
“初中的同学不少是小学升上来的,除去那些无聊的校园暴力,我还是一个人。高中学业紧,人也成熟了,他们没工夫打我欺负我,所以情况比初中好多了。到了大学,来了厦州,我轻松了很多,然后就遇到了严却......再到后来的分手,你也知道了。”
唐唯听着,却抓到了话中被略过的一些,神色有些愤怒:“他们打你了?”
话说着,手不由握紧了些。
沈知年低头看见他抓住自己的手,有些意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握上来的,“那都是以前了,现在计较也没用。”
他说着“以前”、“过去了”,可那些童年噩梦哪是说过去就过去的?
唐唯咬紧牙关,“我要是和你一间学校,这样欺负人的家伙我抓一个算一个。”
沈知年脸上已经没有眼泪,听罢笑道:“你能抓到哪去?”
“不抓到哪,抓着了就揍一顿。”
“但你不可能跟我一间学校啊。”沈知年伸出没被抓住的手,纸巾用大拇指按住,另外四只手指伸出,“你比我大四岁,除了小学会同校外,其他时候都不可能同校。”
唐唯目光变得柔和,“指不定真在过同一间呢?”
“你是厦州人,我是南盐人,小时候读的小学都不在一个市。”
“那你说巧不巧,我妈也是南盐人,我小时候爸妈忙,就跟我外婆住,在南盐上小学,初中才回的厦州。”
“那你算是半个南盐人。”沈知年笑说,“就算是那样,南盐那么多小学,也不定是在同一个小学。”
唐唯跟着笑了,没说话,也没说出在自己印象之中,他确实站在过一个哭得直抽的男孩子面前,替他将围在他面前的熊孩子们揍了一顿,只是不知道那个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唐唯。”
“嗯?”
沈知年依旧带着笑看他,淡淡说道:“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
唐唯错愕,轻轻松开手,蛮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刚刚,听着有点激动。”
沈知年垂眸把两只手掌相叠产生的汗水擦掉,脑袋上下幅度很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