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梦合对她的主动联系丝毫不惊讶,反观她自己,慌张到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用鼻音憋出一个“嗯”字。
对方身上有种难以言说的魔力,强烈对比下更显从容。
“要见面吗?我后天有空。”
未开灯的房间内,女人单膝屈起靠在床上,手机的光亮在侧脸笼罩柔和的光。她看向窗外,立交桥上车水马龙,衬得屋内冷清孤孑。
“后天吗?”印芸竹一噎,调出日历去看。
她时间灵活,主要听江梦合安排。诧异的是,见面太快让她没时间准备。
“没空吗?”听出话语中的犹疑,对面询问。
“有空的,几点?”印芸竹不愿露怯,随手拿起桌上的纸笔记录。
身为文字工作者,她更喜欢纸张的触感,落笔郑重,连带放在心上都成了珍视。因此家里的角落,到处放着记录灵感的便签纸。
江梦合说出的地址,印芸竹听过。距离市中心很近,使得周围寸金寸土。
“那我等你。”以这句话为结尾,对方率先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印芸竹如释重负,这种感觉像被老师揪起来回答问题,一句话要含在嘴里想无数次,还不一定是正确答案。
她趴在岛台上,盯着便签上的地址发呆。
江梦合的态度若即若离,或许在演艺圈资历够深,讲话不经意流露出稳重。在印芸竹看来,礼貌又疏离。
高脚凳下,悠哉的橘黄.色身影路过。小鱼大摇大摆蹭着她的腿,尾巴挠得脚踝痒痒。
印芸竹猛然回神,懊恼扶额。
她和江梦合根本不认识,人家冷淡不是应该的吗?不过就是睡了一次,自己怎么患得患失,无法摆正位置了呢?
“去。”她用脚尖轻轻踢着小鱼的后腿,把便签纸叠好。
对方留了一天的缓冲时间,可惜并不长,印芸竹后知后觉,眨眼就到了约定的日子。
希望第一次正式见面,能够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她将衣服送去干洗店时,特意把那顶米色贝雷帽塞进去。
原因无它,单纯是江梦合随口夸了句。
镜中人化了淡妆,圆眼收束着光,看起来更加明亮。鼻梁算不上高挺,和略宽的眼距相衬,不同于五官紧凑的浓颜美人,像映射出朝阳的粉色晨露,清爽甜美。
细看脸上没有瑕疵,印芸竹压下帽子,按照江梦合给的地址出发。
即将步入冬天的泉城,连街道都冷寂不少。层层叠叠的梧桐落叶,被雨浸泡得湿软,踩上去是沉闷的簌簌声。
江梦合居住的日月明苑是近几年刚开的楼盘,住宅区和别墅区被人工湖隔开,楼与楼之间并不密集,低层也能保证基本的采光。
按响门铃,印芸竹踌躇盯着脚尖,半张脸埋进衣领,像只好奇探究的小动物。
门开时,江梦合身着居家服,头发被发圈束住垂在肩前,素颜的她少了闪光灯下的遥不可及。
“打扰了。”印芸竹含胸点头,朝里觑了眼,又飞速撇开。
“来了?”江梦合扫过她头顶的帽子,抿唇笑着,“进来吧。”
她敞开房门,态度像对待普通朋友。
江梦合的家干净简约,地面锃亮到一尘不染,墙上没有多余的挂画或艺术照,挺有品味的商务风。
只是少了些居住痕迹,和印芸竹旅游散心的酒店差不多。
女人走到茶水机旁,给她倒了杯温水。望着她的背影,印芸竹出神。在对方转身的瞬间,立马收回视线。
脑海不禁浮现在酒店时,江梦合衣领被拉开,斑驳的吻痕落在肩颈锁骨,整个人陷入大床上,眼神迷离看向自己。
哪怕当时意识不清醒,那些画面已经深深镌刻在骨子里。
和眼前温柔端庄的形象判若两人。
“温水。”在她思考时,江梦合将一次性纸杯推到面前,随即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谢谢。”印芸竹去触碰,指腹温热稍微驱散内心的紧张。
该说什么呢?要不先道个歉?说自己醉酒不清醒,才犯了错事,不是有意冒犯。
她这副如临大敌的谨慎模样被尽收眼底,江梦合双腿交叠,手撑在扶手旁,身体倾斜时,露出一小截暖白的纤细腰肢。
“没有想说的?”女人双眼弯起,像两片薄薄的月牙冰片。
印芸竹低头,纸杯内的水倒映不出她的窘迫。
“那天,是我对不起你,当时喝得有点上头……”她不敢抬眼,纸杯被捏得变形。
“我没喝过酒,对自己酒量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朋友在就没克制住,去洗手间看你不太舒服……”
随着描述,印芸竹仿佛回到那一晚,她揪住江梦合的衣角,对方反吻住自己。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见她陷入沉默,江梦合指尖点着扶手,似乎在思考。
“过去的事算了,我没觉得吃亏,”她勾起唇角,神情坦然,“你不介意就好。”
“想要什么补偿,钱吗?”
话音落下,印芸竹先是愣住,随即内心涌现绵密的失望。以前对眼前人加了层滤镜,当她张口闭口谈钱时,和那些俗气的人没什么分别。
又或者,江梦合处理这种事得心应手,优秀的外表难免吸引各种人,说不准自己根本不是第一个和她发生过关系的。
她之前在自作多情什么?又在紧张忐忑什么?
落差让她一时间无法接受,心中别扭到拧成好几股麻花。
“或者,我们可以继续这种关系。”
江梦合从鼻腔发出轻哼,混不在意勾着耳前的碎发。本该是句调侃的话,一下踩中印芸竹敏感的猫尾巴。
高高在上的傲慢击碎她的幻想,施舍的态度莫名让人不爽。诚然对方是演艺圈的万人迷,却并非值得被所有人迷恋。
屋内闷热干燥,两人的交谈摩.擦出火花。印芸竹默默给她贴上轻浮的标签,声音淬着冷意。
“不用了,两个女Beta没什么值得继续的。”
她很少用尖锐的态度将矛头指向别人,很显然,江梦合已经令她很不爽了。
倘若接下来对方再说什么过激言语,她大可以摔门离开。
“两个女Beta?”江梦合重复她的话,笑意不达眼底,“那又怎样?”
在别人家里,印芸竹不好太放肆,她收敛外放的情绪,扭头道:“不怎么样,我和你不一样,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空气静默一瞬。
江梦合被这个答案逗笑了,双眼紧锁印芸竹的脸,不放过任何微妙的变化。
她的脸上永远带着笑,却能轻易让人感知到情绪,是发自内心,亦或逢场作戏。
比如此刻,印芸竹明白,江梦合似乎生气了。
眼前忽地一暗,女人起身,阴影自沙发边缘投射下来,逐渐过渡到腿边。鼻息荡漾熟悉的香水味,易迷醉沉溺。
她撑住扶手,俯身凑到印芸竹面前。两人离得极近,喷薄滚烫的呼吸打在脸上,让人瞬间恍惚。
江梦合视线下移,盯着印芸竹的唇。微妙的羞.耻感电流般密密麻麻冲上面门,被人觊觎的感觉并不好受。
许久,对方掀眼,长睫循着流畅的眼线印出浓密的影。
“对女人没兴趣?”江梦合倏然绽开笑,“那和我上.床又算什么?”
女人似崖边垂吊盛开的花,柔嫩的花瓣带着股不可摧折的韧劲,让人错认为浓艳又能采撷把.玩。
这句话把印芸竹问住了,托辞太像不愿负责的人.渣,等意识到不妥,已经感受到对面的愠怒。
她不愿在这种人面前矮上一截,别过脸嘴硬道:“江小姐,谁都会犯错,难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将错就错吗?”
当意识到错误,前进并不会修正,哪怕原地踏步,也有转圜的机会。
“不,我的意思是,不认同你刚才的话。”
并拢的双腿压上重量,江梦合的膝盖抵在缝间,强硬挤入,双臂分开撑在两侧。这是一个强势霸道到不容拒绝的姿势,印芸竹被桎梏在她的怀中。
女人的脸近在咫尺,迷离的双眸映出她的仓皇无措。唇角似是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欣赏爪下猎物的惊惧。
不得不说,江梦合确实漂亮,抛开分化性别,她释放的魅力丝毫不逊色AO的信息素。从这个角度来看,上唇柔软偏薄,很有气色。
被压制住的印芸竹大脑一片混乱,舔了舔干燥的唇。
离得好近……
“我……”
耳边是鼓噪的心跳声,剧烈撞击着胸膛。理智告诉她应该推开,可感性总让她回到那晚。
江梦合很会哭,是那种倔强到忍痛,弓起腰攥住床单,眼角含泪不肯掉,嗓音嘶哑到无力时,让人心疼,忍不住停下去哄,又被扯住发让继续。
雨点般的吻落在脖颈,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就像现在,两人的唇近在咫尺,甚至张嘴就能彼此触碰。
印芸竹认栽了,内心强烈自我唾弃着。
唇上陷入一片温热,却听耳边轻笑。
“抱歉,强人所难的事,我做不到。”
“那就如你所说,再也不见吧。”
江梦合捂住印芸竹的唇,感受掌心的痒意。她抬眼见被按倒在沙发上的人,双眼雾蒙蒙的。
她看起来快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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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