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指尖一顿,搭在书案上的手收紧,眸中划过暗色,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声音听不出情绪:“朕知道了。”
内侍得令退下,低垂着头走出殿门。
他目光落回两人身上,语气冷冽:“朕问你们的是如何让寒门士子脱颖而出,而非让那些自以为高贵的门第之人占尽先机。若连这点都答不上来,朕岂还需你们二人?”
薛世明心一横,跪地道:“陛下,臣愿全力配合改革科举之法。臣早已留意治下许多门第清寒之人,他们对新策之法有极大的期待,且未受旧章所束缚。若陛下能信任臣,臣愿以吏部侍郎之名为据,从地方试开始推行,率先试点,择才而用,为陛下选拔真正的人才!”
卫昭听闻,目光微微一动,落在他身上,声音微扬:“你的意思是,你愿意以吏部之名,为朕背这场骂名?”
薛世明咬紧牙关,不卑不亢:“陛下英明,若无人敢背这骂名,那改革之事又如何推行?臣愿为陛下之所虑奔走,无所保留!”
孙坚在旁见状,额角的冷汗愈发涔涔而下。他没想到薛世明老狐狸先他一步,如此果决表态。
然而此时此刻,犹豫便等于和皇帝站在对立面,他只好同样上前:“陛下,臣不才,愿尽力协助此事。臣手下尚有数位清廉正直之人,皆有志于为国效力,臣愿与他们为陛下心中之事献上一臂之力。”
卫昭锋锐目光扫视他们二人,缓缓起身,迈步走下御座。两人站在堂下,脊背笔直,却不敢抬头。
殿内沉寂了片刻,只有窗外雨声愈发急促。
片刻后,突然听见皇帝清润笑声,如沐春风,划开殿中的冷彻气氛。
卫昭亲手将他们一个个扶起。
“朕要的不是空谈,而是实干。”他语气缓和不少,一反方才咄咄逼人之态。
“薛世明,吏部是考选官员的要害之地,朕要你拿出具体办法来,如何选拔那些清寒士子?如何在地方试中推行策论?孙坚,你礼部需配合吏部,尤其是试题拟定与监考安排,一旦有贪墨舞弊之事,朕绝不轻饶。”
两人听闻,心中俱是一震,随即连忙跪下行礼,高声道:“臣领命!”
卫昭点头,语调忽寒,带着敲打:“你们要记住,改革之事,成则为国利万世,败则天下哗然。朕能给你们机会青史留名,自然也能随时拿走。”
等他们退出天熙殿,卫昭才唤来门口候着的内侍:“摆驾慈和堂。”
韩玉堂看着外头此时的雷鸣大作,知他意志坚决,只低声应是。
象征着帝王身份的金黄轿辇一路抬去了慈和堂,卫昭踏入殿时,敏太妃正在用膳。
似早预料到他会来,太妃连头也未抬,只略微掀了掀眼皮,语气淡然:“今日御膳房上的这道燕窝枸杞,本宫吃着心气都顺了。”
卫昭在她对面落座,眸色不变:“母妃若是喜欢,明日让他们再送便是。”
敏太妃垂眸舀了一勺汤,却没有送入口中,反而放下手中的青瓷碗,碗底磕在案几上发出一声清响:“陛下许久不来看我也就罢了,今日来了,目光却在屋子里扫来扫去,是怕我这老婆子会藏人不成?”
“太妃擅自把人叫入宫中,可曾问过朕的意见?”
“你的意见?陛下这般年纪了,还这般清心寡欲,本宫不过是想替你看看未来的儿媳罢了,这也有错吗?”她声音抬高质问。
卫昭听她意思,应是没有把钟薏怎样,心中一松,语气也随之缓和:“母妃是明理之人,当然无错。只是钟薏性子胆小,朕怕她冒犯您。”
太妃脸色稍回温:“知陛下想见她,本宫把人留下了。”
她转头把李徳叫近,李徳弓着身子谄媚开口:“回陛下,娘娘,钟小姐此时正在凝香阁歇着呢。”
“这下放心了吧,本宫一大把年纪了,又不是甚么吃人的猛兽。”敏太妃轻哼一声。
“不知母妃今日叫她来所谓何事?”
“没什么,只不过问了问她对入宫的看法。”
卫昭下颌紧绷:“那她是如何说的?”
敏太妃悠悠一笑,看出他紧张,故意慢慢道:“我看这小女郎颇有自己的想法......”
此时的凝香阁内。
第一次住在外面,钟薏有点不适应,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外头雷声轰鸣,雨点丝毫未歇,砸在窗上愈发扰人心神。
红叶刚刚退下,像平日一样睡在外间。
她背对着朦胧薄纱床帘,听见轻缓的脚步靠近,软声道:“红叶,我还是睡不着,你来陪我会吧。”
来人没回答,却慢慢掀开帘帐,靠在床边,给她掖紧了被子。
钟薏感到一阵冷潮气,有些疑惑,下意识转过身,却看到了正在她脑中作乱的人。
“......陛下?”
男人一路从偏殿走来,淋了些雨,深色蟒袍的肩膀处洇湿了大片,乌黑长睫上粘着几滴未坠的水珠,菲薄的唇抿着,浑身被冷意包裹。
钟薏忙从榻上坐起,动作却显得有些慌乱。身上的烟青色蚕丝寝衣因刚起身而微微滑开,胸口露出大片莹白细腻的肌肤,又被滑下的青丝盖住些许,随着她的动作泛着柔和的光。
意识到失态,她连忙将寝袍拢紧。
卫昭低眸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开口。他脑海里不断回荡着一刻钟前太妃同他说的话。
孤寂之地......孤寂之地......她便是这样想的么?
这四个字仿若一个利刺,狠狠扎入心口,痛得他流尽浑身鲜血。
他几乎想要笑出来,但笑意不达眼底,反而显得他如玉脸庞愈发扭曲怪异。
帷帐顺势垂下,把他们二人隔绝在一个密闭空间中,外界的光线更加朦胧,龙涎香和甜腻花香在帐中交错缠绵,混为一体。
钟薏有些紧张,她从未见过这样神色陌生的卫昭,不复面对她时温柔包容的模样,反而有些阴郁莫测。她不由撑着身子往后挪了一步。
正是这一小步把卫昭神思拉回,心中囚着的那只野兽摩擦着尖锐爪牙,几欲破笼而出。
他缓缓伸出手,宽大手掌慢慢抚上她的脸颊,触感带着无法言说的侵略。
钟薏看着他的动作,直觉告诉她不能躲,否则会发生可怕的后果。于是她乖乖坐着,任由带着寒气的手掌摩挲着自己的脸颊,仿若冰凉蛇身在脸上肆意滑动。
卫昭眼中眸色沉似玄渊无光,直直看着她,唇角勾起,眉眼忽得温和下来:“薏薏,嫁给我,好不好?”
他语气柔得像是从梦中传来,低哑的声音带着难以抗拒的蛊惑,像细密的丝线一点一点,无声息地缠绕上她的心神:“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只会有你一个女人,我们共享江山,这一生,乃至下一生......生生世世我都只与你在一起......”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漪漪。
面前的美人明显怔住了,看着他,小嘴微张。
钟薏没想到他会如此说,她下意识开口,声音却带着几分不安:“可......陛下怎能只有我一人?”
卫昭闻言目光未动,只轻轻眨了眨,她才意识到他的睫毛真的很长,漆黑眼睫微曲,挂着的水珠滑落,坠在锦被上,晕开深色湿痕。
男人温柔地抚过她散落的乌发,声音微哑,几乎要滴出蜜来:“我只爱你,自然只会有你一人。”
他说的是真心话,皇家注重子嗣,可他不愿和除钟薏以外的任何人发生关系,他嫌恶心。若他有子嗣,那么只能从她身体里诞生;若她不愿,那么他一生无子也无所谓,他只需要她便足够。
钟薏感觉自己心跳又开始加速,像急促的鼓声,越来越快,她甚至疑心面前的卫昭会不会听见。脸颊逐渐发烫,热意蔓延开来,几乎要烫到他放在自己脸边的手掌。
她身体轻颤,好像掉入了无边蜜罐,足够甜蜜,但若过度沉溺其中,便会有溺毙的危险。
颤动的眼睫暴露了她的慌乱,卫昭看得清楚,自以为她不愿。
他指尖顺着脸颊滑到她的下巴,微微用力抬起,迫使她直视着自己的双眼。他看着她眼波粼粼的眸,好似他是什么逼良为娼的恶霸,已经被他的话逼到极致,眼泪凝在眶中,将落未落,眼角泪痣衬得愈发楚楚可怜。
卫昭觉得自己跳动的心脏仿佛下一刻就要寂灭,整个人的身体和灵魂分开,身体依旧赖在她面前,灵魂却飘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他如野狗般乞讨她的一丝丝爱怜。
“薏薏,你哭什么?”他笑了,目光幽深,嘴角却扬得更高,双手捧着她的脸,声音低柔,“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话音未落,他突然俯身,狠狠咬住了她的嘴唇。
他脑中已然混乱,唯一清晰的念头便是——吃掉她,把她放在肚子里,让她永远无法离开他。
钟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瞪大了眼,双手抵在坚硬的胸口想推开他,却被一只手蒙住眼睛,另一只手臂扣住她的腰肢,无法逃离半分。
眼前一片漆黑,她只感觉到这个吻的力道凶狠,带着他无法遮掩丝毫的独占欲,舌头强硬地探进口腔为非作歹,津液来回交换,几乎顶到喉咙,让她窒息。
卫昭:时间到了 开始发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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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