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小姐,二小姐方回来了。”
小染提着裙摆就跑回院子里,冲着还在做女红的江漓雪私语道。
江漓雪神情淡淡的。手上拿的针线却慢了一针。
“回来便回来了。总归不会来瞧我的。”
江漓雪是看出来了,江晚樱有意的躲着她。
可说到底是为何呢?莫非是自己不要她送来的肉饼,她便再也不送吃的给自己了。
到是江书玮和沈芳,往这跑的次数是越来越勤快了,但送的那些东西压根就调不起她的胃口。
一想到这她更发的委屈:“姐姐那日明明明都听见了。为何不来找我。瞧着我伤心也没来哄过我。”
小染也不管她的伤心事了,嬉皮笑脸的出了主意。
“二小姐手里提着吃的呢。小姐你这回就赖着吃的不走。二小姐也不好赶,你正好趁着这功夫好好说说话呢。”
其实别扭也没有,只是没个好机会把话说开了罢了。
江漓雪没回她的话。倒是绣针线的手有些迟钝了,一炷香以后就见她把未绣完的女红丢在了一边,照了照镜子。
慌慌忙忙的往江晚樱那去。
就像是怕吃的都没了似的。
她走进人院子里一瞧,稀稀落落的只有几个下人在收拾杂物。文兰和兰英到不见了踪影。
逮着人问一下,才知道几人是在后厨忙活着菜品。
有些人整日忙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有些人却有自己所喜爱的拿手好活。
江漓雪让小染在外头等着自己,熟轻熟路的就往后厨走过去。
隔着一条长廊就能闻到里头飘出来的香味。
这会儿快到午膳的时间了,她倒是能蹭一蹭姐姐的拿手菜;想到这江晚樱顿时忘了所有的不愉快。
怀着小小的激动就推开了后厨的门。轻声唤了一句:“姐姐。”
正在做第二道厨艺的江晚樱眼神暗了暗,动作却是没带停顿的,仿佛没听见似的。
正在烧柴火的兰英连忙把灰拍在身上的围兜上。过来招呼她:“三小姐,这儿乌烟瘴气的咱到外头去吧。”
江漓雪点点头,想着这儿锅碗瓢盆是有些吵闹,便跟她到江晚樱屋子里去坐着。
她坐的老老实实端端正正的。眼神却落在了桌子上,摆着的一盘糕点,像是新鲜的还没吃完。
兰英只是笑着:“三小姐饿了就自己吃。咱也先不伺候了,姑娘那儿还等着火呢。”
江漓雪点点头,捏了块糕点往嘴里塞去,便让她出去了。
想来江晚樱是马上就做完了的。她也就坐一会等着人过来。
一边吃糕点一边看着外头院子里的那棵树。瞧着她头顶的日光。从原先的正上方往下移了一大寸。
江漓雪等的有些急了,这欲起身就见兰英走过来;手里端着她最爱吃的疙瘩汤。
把汤匙放好了,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三小姐饿了吧,该用膳。”
江漓雪眼睛里闪着光,咬着汤匙喝了大半碗。之后又好奇地看着兰英。
“姐姐怎么不来吃?可是菜还没做好。”
兰英瞧她单纯的眼神,不自在的移开了。
“姑娘有些杂事。先出府去了。不能陪二小姐你一起用膳。”
江漓雪手上的汤匙掉落在碗中,随后门口进来的是院子里的几个下人,把江晚樱做的菜都端上了桌,供她一人享用。
如此多的菜显然不是为了她,可江晚樱自个是没来品尝了的。
“姐姐去哪儿了?”
她模样瞧着有些弱小。兰英瞧着不忍心,低下头去。
“姑娘去哪一向不与奴才说的。大抵是不知道二小姐你在这儿。所以没来得及同你招呼。”
在门口守着的小染听了这解释,又想起方才和文兰携着手。悄无声息偷溜出去的主仆二人。
心中酸涩,是不知如何思量了。
江漓雪没再问兰英什么,只是低着头把桌上的菜肴都吃了一大半。
三菜一汤。吃了许多,瞧着也是胃口极好的。
她吃饱以后擦了擦嘴,一声不吭的和小染就出院子。
兰英送她送到门口,瞧着姑娘脸色冷冷清清的,也不知有没有生气,转身收拾碗筷去。
刚刚从后门溜出去,江晚樱就整个人大汗淋漓了,
文兰拿出手帕把她额间的汗珠擦干净。
“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地方就这么大能躲到哪里去。”
江晚樱拍拍自己胸口:“你怎么不把门关严实了?”
文兰无辜的耸肩:“奴才也不知道三小姐会过来,我就说进门的时候小染跑的那么急。原来是去通风报信了。”
江晚樱这一天在自家后门进进出出,一身的疲惫。幸好方才在魏尧那儿吃了个饱的。暂且还能垫些肚子。
两人在外头呆了一会儿,江晚樱让文兰先回去探探风声,看江漓雪还在那儿没有。
一听说人吃完就回去了,她倒是舒了口气。又从后门偷偷摸摸的溜回了自家院子里。
兰英将江漓雪吃剩的那半饭菜又热了热,给她端了上来。
江晚樱倒是不嫌弃这些的,毕竟自己做的倒也当真好吃。
最后饭菜都吃了个干净的。让文兰先把大门给锁了,便在院子里走走散散心。
这几日江漓雪在没到她院子来过。江晚樱又听说顾璟弈回来了。
听见风声后,她便又从后门溜出去。穿了一身能遮住自己的宽大的帽檐。在城门口等着胜利的军队回来。
那一日人山人海,却自动的往两边让开,让出一条宽广的道路。
从城门一直到皇宫那头,全是百姓的高喝声欢呼声。
一张张黝黑的脸庞上朴质的笑容,瞧着胜利的军队,骑着大马从他们眼前走过;随风飘扬的旗帜。将士们昂扬的头颅,无疑是让着欢呼更加激烈了。
男子身着盔甲,骑着大马在最前头。顺着阳光下他冷硬的脸庞威严俊郎,马上的身子伟岸高挺。只觉得心中钦佩不已。被他的气势所震撼。
江晚樱那时便知道了,当初的一切出走都没有错。
她忽然能够明白一场战争的重要性。有像她一样变成亡国奴的,也有如今这城中的胜事欢迎。
与谁也无关。只是必然趋势。
随着军队从眼前走过,目视前方的顾璟弈微微侧了下头。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一个戴着帽檐的小人儿。依稀瞧见那露出的嘴唇,飞扬的笑容。
平抿的唇线微微上扬,随即又别开了头,仍是一本正经的瞧着前方的道路。
江晚樱只是在城门口远远地望了他一眼,总有一些心照不宣的喜悦便足以。
只是一想起顾璟弈,到没尝过些什么美味佳肴,那几日在府邸。何兰英钻研着做些什么美味的菜肴,转眼之间就到了宋清雨出嫁的日子。
宋老爷是心疼着女儿的,出嫁的那天一条街都是红装裹着。
锣鼓升天,齐鸣不断。
江晚樱知道她出嫁,从踏出门槛那刻便是戴着头巾,经过诸多繁文缛节直接送入洞房,到也没那个机会与她见面。
只是在人出嫁的头一天上门见过她一回。也瞧不出多少为人新妇的喜悦。
宋清雨问了江晚樱这些时日的行踪,两人又呆了一会儿,她便离开了。
只是说她的肚兜还未绣好,等着宋清雨回门的那天再去她府上与她叙叙旧,倒也不算乱了规矩。
宋清雨被八抬大轿迎出宋府的时候,江晚樱还是夹在人群中送了她一程。
站在石阶上瞧见在诸多亲戚中的宋清云,看着自己妹妹出嫁的身影。眼神流露出许多复杂的思绪。
待到迎亲的队伍远去了,宋府这边儿逐渐的也变得平静下来。倒像是人就这么走了。他们这的热闹依旧。
江晚樱走了几里的路倒是饿了。这会儿是偷溜着出来送人的也没把马车弄出来,和文兰两个人挽着手走回府里去。
约莫着平日出来都是有家里的马车,这一走路到也不怎么认识路了。
毕竟她出门少,平日又坐着马车,走路也不过家门口那范围。王府她可没去过。
在街头走着走着。听见了身后阵阵的马蹄声。
燕都嫌少有人大街上骑马的,怕伤着了行人;只是王家这地方颇是远离了。有一两个人在偏向骑马。倒也正常。
听见了身后的声响,自然就回头看一眼,想要避开着。
这一回头可把江晚樱吓惨了。
骑马的人一身红衣,在马上飞扬像一团烈焰的火。
手里的马鞭挥的极高,又一手落下。
随着男人脸上邪气不羁的笑容。江晚樱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将自己包围了。
她平安了这几个月,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个糟心的事。
沈易兰男人显然也瞧见她的目光,他像狼一样晶亮晶亮的眼睛盯着他匆匆转过去的背影,离她几步之近时放慢了马儿的速度。
随后压低了上身趴在马背上,伸手把切切诺诺往旁边躲着的姑娘提上了马背。
文兰被惯性带的趔趄了几步,这一回神,身边的小姐已不见了踪影。
她瞧着前头嚣张离去的马屁股。着急的直跺脚,迈开腿追上去。
没追多远就被甩到了身后,沈易兰这样的速度,趴在马背上的江晚樱甚是颠簸,感觉自己肠胃都要给颠碎了。
便是连叫喊的声音也发不出来,闷闷的全憋在了嗓子眼里。
沈易兰提着缰绳,辉扬着马鞭还能有闲工夫看她老实巴交的模样。
只觉得她也乖巧,自个心中也舒畅许多。愣是调戏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腰臀。
“这会儿怎么不叫喊了?”
江晚樱拧着眉头,难受极了。
她狠狠扒拉着马儿就怕掉下去被踩得个稀巴烂。
颠着颠着也就没力气了。
沈易兰马鞭终于停了下来。勒着缰绳停在一小街巷里头。
这人少,也是个僻静的地方,他翻身下马,屋子门口就有下人出来为他牵马。
沈易兰嘴角留着狂背不羁的笑容。提着江晚樱的腰带把她给抱下来。
她倒是浑身颠散架了下来,脚也软得很,站都站不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靠在他这唯一可以靠得住的地方。
沈易兰倒也只是抱着她,没动手动脚。笑的还颇是畅快:“这回我可知道怎么让你老实了。”
江晚樱虚弱无力的呸了他一口:“你个,你个小人。”
她难受极了,直接蹲了下来。干呕了好几下也没见呕出点东西来。直接坐在地上去了。
沈易兰好笑得很,一掀前袍蹲在她面前。看她虚弱的模样才觉得赏心悦目了许多。
“你也不瞧瞧这是哪就开始骂我了。不怕我先奸后杀。”
江晚樱喘了几口气,倒也是镇定下来。
这小巷子寂静无人的。配着男人高深莫测的笑容,忽然阴森森的冷。
可想着他如何也不能对自己做什么,毕竟是在大厅广众之下掳走的人。这可是有证据的。
江晚樱避开他如狼似虎的眼神。”许久不见。世子殿下可还好啊?”
她无力的嗓音颇有咬牙切齿的滋味。
沈易兰咧嘴大笑:“许久不见你。甚是思念。”
他语气极其暧昧,眼神充满挑逗的气息。
江晚樱浑身不自在:“你在大街上骑你的马,为何就得把我掳走了?真不怕我的丫鬟去报官?”
沈易兰像没听见似的,与她鸡同鸭讲:“瞧着你有些力气了,站起来。在这路上像什么样子。”
江晚樱回头一看,敞开的门里头的院子里有几个下人走来走去的。
她摇了摇头,死死坐在墙边,管她什么形象仪态的:“我不进去。”
沈易兰瞧着心情挺好。也没冷着脸:“请你进去喝杯茶。便送你回去,今日不为难你。”
江晚樱像是活久见似的,质疑的目光盯着他瞧。越瞧他笑的越是开怀。
那股子豪放之气过于嚣张,但也没有什么让人胆战心惊的了。
话已说到这,只有进去比较好。
江晚樱自己撑着墙爬起来,虚着脚步跟在他后头进院子。
发现里头。既然是个储存粮食的地方,一车车的大米在墙边上,瞧着颇是壮观。
到了屋子里,陈设一切都很简朴,就像普通百姓家的。
沈易兰自个先倒杯茶水喝了。
江晚樱瞧着没问题。赶忙倒杯水把自己喉咙里的酸涩之意咽下去。脸仍是白白的。
沈易兰默默地看着她,等她缓过神来了,还是用警惕的眼神瞧着自己。
才与她说话:“我本是要去马场。路上见着你才到这来歇歇脚,你若歇息好了我可得赶路了。”
这人可真是脑子缺根筋,自个儿去哪便算了,还非得掳走她。
得亏是个有良心的,知道找个落脚的地方让她缓口气;可不然得颠死了。
江晚樱愠怒道:“那你走吧,我自个儿能找到路回去的。”
“我是让你到这缓口气,喝口水怕你死了。可不是让你走的意思。”
沈易兰一脚踩在椅子上:“好不容易瞧见了怎能让你轻易跑了。”
江晚樱移开眼睛,也不瞧这无赖。
“我去马场做什么,让人瞧见了岂不是七嘴八舌。”
“你的流言蜚语他人说的还少吗?”
沈易兰不屑的一下站起来。十分强悍的瞪江晚樱一眼。
“趁如今我心情好。你走是不走或是接着趴马上是一样的。”
若是不趴马背也得与他同坐一马,江晚樱可如何忍受的了?
可在掂量下,她真怕自己死在马上面;想走又走不得,一时坐在那里进退两难。那眼神是想吞了他的。
沈易兰等的不耐烦了,直接抓着她手,弯身到人咯吱窝下面。一站直便将她扛在肩上,大步又走出屋子。
堪称是毫不怜香惜玉的直接将人丢在了马旁边,可甩的江晚樱一个浑身是灰。
“你是想坐着还是趴着?”沈易兰拍拍身上的绉子,狂言道。
屋子里的人瞧他出来,便把马鞍安了上去,又把马鞭递到了他手中。
沈易兰吓唬她似的冲江晚樱扬了扬马鞭,江晚樱可是气坏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转头之时默默的瞪他一眼。
江晚樱抓着马背上的缰绳,一抬脚一翻身,利落潇洒的上马背坐的挺直。
马儿颠簸两下,倒是与她十分的默契。
江晚樱清晰地看见沈易兰眼中流露出来的惊羡,随即他嘴角一扬,露出畅快的笑容;
他抓着马绳,踩着马鞍一跃而上坐到女子背后。这一瞬间便像是把江晚樱整个人都裹在怀中似的。
那么娇小的一团,却又倔强的挺拔。
沈易兰倒是没得寸进尺占她什么便宜,江晚樱便也很安分,没做挣扎;两人气氛都缓和多了。
沈易兰挥着马鞭,骏马奔出街巷;江晚樱瞧着他是往郊外去,不由得紧张的拽紧了缰绳。
沈易兰在后头执掌一切笑的肆意:“是不是怕我把你拐走了?”
江晚樱是不知道这人喜怒的,总觉得他阴晴不定,甚是害怕。
也不用他问便是想的这样。
“再如何我这里只有一条命给你。大不了一死便好。”
江晚樱这气话说的中气十足,魄力十给十的。
沈易兰嗤道:“老子可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你这样的美人随便糟蹋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呸!”
江晚樱心里狠狠骂他。
骏马就跑了两里路的样子,就瞧见了山林里的木栏杆。隐约能看见里面还在凳腿的骏马。
江晚樱这一颗心才是安稳了一半。
沈易兰翻身下马,伸出手给江晚樱要拉她下来;上头的姑娘已经自个利落下来了。还摸了摸马儿的头。
沈易兰转身往马厩里走去。
江晚樱警惕的跟在他身后两三步之远,瞧瞧旁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沈易兰走到一匹黑马面前,摸了摸其的鬃毛。又转身看着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是警惕着的姑娘。
她今日穿了一身流云浅蓝色纱裙,头上戴着流苏碧玉簪。额头上有碎发落下;倒显得这姑娘乖巧温婉许多,宁静的光惹了些令人疼爱的份。
一双眼睛娇媚动人,哪怕是拉响警报也隐不去灵动的光芒。
站在青青葱葱的马场,像是山里的精灵一样。
沈易兰冲她招招手,好气道:“你挑一匹马,咱俩赛一下。也别站在那勾引我了。”
粗俗,无礼,狂悖。
江晚樱不耻的移开目光:“我不会骑马。”
“啪”的一声。
沈易兰拿着手上的马鞭示意的冲着马栏杆挥了一下。倒吓了江晚樱一跳。
江晚樱心又提了上来,看着他恶狠狠的面容,心想这人还是这样自大无比。可又实在不想与他赛马。
她倔强着瞧了瞧出去的路口。
她若是骑着那马就跑,应当是没事的。大不了以后她不出门了。
沈易兰顺查的目光看过去。冷笑一声,之前的好眼色当真是没多少脾气的。
“你与我比一场,不管输赢我便让你完完整整的走,若再不识抬举你哭爹喊娘也没人能救你。”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在理呀。
江晚樱就此打消先前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