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哀牢白袍客 第24章 刀兵相见

她白皙脸庞气得粉红，跺脚走向林丁，“你们怎么这样？”林丁笑吟吟迎上去，口中唤着“夫人息怒”，“哧——”倏地点了她穴道。

人群笑得更响。我退向师父这边。李瘦子紧跟了来，师父轻轻上前一步，正面对着他，李瘦子哈哈回头笑了笑，突地收声转头，狠狠出拳打向师父，师父微侧，拳头看似击中却没有着力地滑向一边。

一拳打偏，李瘦子失色。但两人站得近，动作幅度小，周围人没看清，都以为师父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没被拆穿，那我就得装得像。我一把扑到师父怀里，哭天抢地，“爹，您没事吧，爹！你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叫女儿怎么活哇，呜呜——”边说边把师父按在椅子上坐下，仿佛师父受了重伤般，朝他胸口揉个没完。

师父眼帘下垂，微微握拳横挡在胸前，不动声色推拒着我。我暗暗觉得好笑，索性抱得更紧些，一边搂住他手臂，一边回头控诉，“你们……你们这群强盗，闯到我家乱翻不止，……还敢打人！有没有王法啊！呜呜……”激动万分的样子。

“哎，小姑娘快哭了。李掌门风流不拘，也要怜香惜玉嘛。”那高壮的浓须大汉微笑走了出来。

李瘦子见我反应剧烈，见师父垂着眼不说话，转而以为自己没打空，粗着嗓子嚷道，“好好伺候爷，有你好处。老子可不像‘长白天虎’韩兄弟，来娇着惯着你们女人这套儿！”

浓须大汉脸上一僵。

李瘦子扯开嗓门大叫：“韩兄弟要怜香惜玉，就自己来，用不着假手于人呐。来跟我老李比试比试。谁赢了，这丫头归谁！”他眼中透着淫光，自以为意气风发地大嚷大笑，唾沫横飞。

老道士似乎意味深长盯着师父，师父眸光越发沉冷。李韩二人颇有意一战，即刻就打了起来。

流氓都有把女人当战利品的爱好。对于这种自以为是的粗野淫棍，我很想还以颜色，但师父没兴致留在这里，目光清风傲月般逡巡一场，就简短招呼我和天向，“我们进去。”天向挣脱束缚。我瘪了瘪嘴，甩袖欲走。李瘦子忽然不识时务地欺身上来，鸟爪般的脏手直接袭我胸：“小姑娘别走哇，陪大爷聊聊天！”

我再也无法忍受，心中一狠，下意识就想擒拿手一招拗断他的手。但我还来不及出手，眼前“呼地”布帛扬起，檀香微醺的清风间，李瘦子飞出几丈远。

“师父——”师父为我出手，我总是高兴的，瞬间灿烂地笑出最大的弧度。

“啪——”茶杯碎地，林丁一声断喝，“他们就是教主要拿的贼党！”

话音一落，人影雷动。所有人瞬息归位，鳞次而立，阵势赫赫，将我们围住。

我恨李瘦子轻薄，挥刀想斩杀他。李瘦子怯于我的凌厉攻势，闪躲腾挪中，嬉皮笑脸着自以为风流逗乐。我怒火更炽，急切猛攻，他一觑间隙，陡然折返，铁脚带风朝我要害攻来。我险避再攻，他油滑如鱼，已灵活躲过。几十招过，我反顾一看，我们师徒三人分处三处，已被他们分别包围。我心中一紧，我和天向到底缺乏临敌经验，以致着了他们分而围攻、各个击破的道儿。

师父被林丁、胡服女子、耄耋老者三人合攻，还算游刃有余，我放下心来。再看天向，傻小子与姓韩的对敌，虽不如姓韩的老辣沉稳，但姓韩的也忌他凌厉攻势。我一时被李瘦子率人缠住，但他们也难以伤我。

我缓了攻势，决定慢慢交手，先摸清他们的路数。

那头，林丁三人且战且退，被师父打得左支右绌。

我不急着突围，也不再猛攻李瘦子，开始上下跳窜，戏谑打斗，变招怪招迭出。

“嘭——”师父一掌将林丁打飞，我来不及心喜，师父却不对劲地动作一慢，“嘭——”师父前额也结结实实挨了一掌。出掌的斜影站定，竟是那个一直僵立的着男装少女。

“师父——”我一招“梵天缺”逼退众人，顾不上横亘剑影，纵身跃到师父身边。

“我没事”师父神色平静，挺直了脊背。他深色的衣襟上，却已濡湿一片。气味血腥，是鲜血而非汗水。

耄耋老者盯着师父，徐徐开口：“阁下功力深厚，宇内罕见。天蚕丝锁了琵琶骨，居然可以强忍着剧痛与我等周旋近百招。若非亲眼所见，老朽实难置信。”老者的话如石破天惊，我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师父未受外伤，衣襟上却有血。难怪这几年再也不见师父展露武功。他竟被人用天蚕丝锁了琵琶骨。这传说中极酷烈的手段，用于废人武功。被锁琵琶骨的人，经脉受阻，强行运功，有性命之忧。

血水仍从师父肩胛处渗出，师父唇色发白，布满细密汗珠的脸上却挂着淡淡微笑，“前辈过奖了。在下一出手就尽全力，却不能伤及前辈分毫。今日命绝于此，也不算冤了。”师父一运功，剧痛无比。为速战速决，所以一出手就尽全力。我却懵然不知，还只道师父对敌处于上风。师父为突围而打伤林丁，应是实在撑不住后的破釜沉舟、全力一击了，所以他才随即身形滞涩，生生受了那少女一击。师父危殆如斯，我明明可以帮他，却轻率地与他分别迎敌，磨磨蹭蹭在一旁与人周旋缠斗。想到这儿，我心如刀割。

“师父——”天向也听到师父的话，心神大乱，叫了起来。他急着突围，想与我们合在一处。姓韩的看穿他的心思，攻势更紧。

“小——”我“心”字还未出口，“嗤——”姓韩的一剑，将天向穿胸而过。天向滚落在地，流血不止，半天也爬不起来。

“说来惭愧，你叫我一声前辈，老朽却要与人联手才堪与你一敌。坦白说，八年前檀香岛一役，阁下一入江湖，便名震天下。在下虽偏处西域，也久仰阁下大名。故而未见阁下，却已对阁下深为忌惮，故今日不敢托大，只能老老实实与林左使、杜女侠联手。今日你受重伤，也非我等武功高强，而是阁下受天蚕丝锁琵琶骨之累。若你师徒命丧于此，未免可惜。倘若阁下肯交出《邪天罡经》，再立誓加入冥狱，老朽昆仑子嵇有道，愿担保三位性命。”

老头话一落地，林丁脸上浮现不阴不阳的表情，道：“是否恕他性命，可由不得嵇掌门。”

“我是冥狱教主的女儿！” 我脱口而出。其实皇极天根本不把我当女儿看，我也绝不愿跟他再扯上任何关系。但关乎师父和天向的性命，我只好硬着头皮说：“我若相求，教主必会答允。”

众人闻言，却哈哈大笑。李瘦子表情更是粗野，麻脸笑成一团：“小美人儿可说我是你相公，却不能乱攀亲戚，说圣教教主是你爹。”

我大怒，涨红了脸，但话已出口，不得不说清楚：“我是你们教主皇极天的女儿，此事千真万确。《邪天罡经》便是我娘——教主夫人厉姿仙放在我身上的。”

“哦，原来如此。”李瘦子□□不止，依然没有丝毫敬意，只听他破锣鸭公嗓道：“你是南边伪冥狱教主之女，却不是我们北方冥狱教主之女。我们北方冥狱才是圣教正统，教主齐琅天纵英才，你爹皇极天，给我们教主提鞋都不配！”

我一颗心瞬间跌进冰窖。跟皇极天攀亲，看来是弄巧成拙了。

天向八年前在武林大会上连败七位高手，一战成名。师父更是檀香岛一役的传奇人物。现在他们两个都受伤，这些人落下心头大石，个个如狼似虎，环饲周围。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细看，其实包围圈有些松懈空隙。如果我一个人逃……我连忙打断这个念头，在心里默默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师父旁若无人地给天向止血上药。我知道不必相问，师父绝不会当众立誓加入冥狱。我逼迫自己站直身子，做出凛然不可犯的强硬姿态，说道：“不如这样，我们交出《邪天罡经》，你们便离去。我师父既遭天蚕丝牵制，对贵教构不成威胁。若你们坚持我师徒三人加入冥狱，那便玉石俱焚。纵然我师徒皆丧命，你们也休想得到《邪天罡经》！”我想起自己藏在暗格中自制的假《邪天罡经》，内容三分真，七分假，真假很难分辨。

“这样最好啦！”林丁身旁一直低着头的少女，顿时眉开眼笑了，“方才我这一掌——”

“婕妹——”林丁打断她，阻止她说下去，转而面带微笑对我道，“姑娘放心，交出《邪天罡经》，一切好说。”

我还未接话，嵇有道忽然手拂白须，哈哈大笑，道：“林左使可以先假意答应。得了秘笈再将他们灭口。反正这屋里都是我们的人，便是食言也无大碍的。”我心里一沉，又见嵇有道一团和气地笑望着我，目中戏谑带刺：“小姑娘也可给一本假的《邪天罡经》，诓我们一番。林左使虽然聪明，却不怎么知分辨的。”林峻瞪着我，目中锋棱四起。

嵇老头站在人群中央，侃侃而谈：“各位，武林中人就该以武功说话。胡斗心眼，乱动花花肠子最没意思了。眼下你们三人伤了两位，只有小姑娘还精神。不如让小姑娘跟老朽比划比划。若能接我八十招，老朽以性命担保，不要秘笈，让你们安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