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玄帝登基二年,萧太后病故,流浪在外的十五皇子季淮思与谢氏长子谢熙桐终于回到长安。
御玄帝履行当初之誓,没有过多为难季淮思。他赐季淮思为历王,封藩地蜀川,命他择日归藩。而谢熙桐亦没受什么惩罚,只是被贬为国子监主簿,去给那些官员子弟教学。
御玄帝登基三年,终于娶后。
一时坊间都流传着御玄帝娶新后的各种故事。说得最多的便是御玄帝会娶皇后,是因为新后与曾经的将军府五小姐有几分相像。也有说御玄帝为五小姐守孝三年才娶妻,可见他是个情深意重之人。
而御玄帝在位后毫不逊于之前的御轩帝。施政仁厚,爱民如子,战事也少有。百姓更多的是借新后赞颂御玄帝的英明神武和宽仁睿智。
向芙在幽州也听说季淮思被封为历王并回藩地的消息。为他们的性命无忧感到安心的同时,又把学堂交给州牧手下的幕僚,让其成了公设的学堂,供更多的孩童学习认字。
随后她变卖了房子,与李大娘周舒浚他们道别后便离开了幽州。等到季淮思派人去寻她时,她已经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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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风调雨顺,正值秋收,硕果累累,庄稼收成亦不错,百姓都乐开了怀。
然而收成好的时候,客商就多了。多了收成和客商,免不了会有野兽或宵小的频繁出现。有些富庶的地方更是为盗贼小偷所扰。
向芙收到消息,说祁州最近常有盗贼出没,官府日日行动却一无所获,为此头疼得紧。于是张贴了榜文求一些侠士帮助。
向芙来到水云镇的城门,就看到城门墙边张贴着几个榜文。其中一张榜文看起来颇新。上面画着一个男子的画像,只是男子蒙着脸,看不出什么模样。下书曰这个盗贼十分猖獗,凭着身手敏捷矫健,频频入室偷盗。官府人手有限,望各方有志之士将人拿来,赏金为二十两。
二十两真的是大手笔了。想来这个盗贼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向芙将榜文撕下,沿路问人来到了衙门处。
守门的捕快一听眼前戴帷帽的姑娘要帮忙捉拿盗贼,皆震惊不已。这位姑娘瘦小又纤细,怎么看都不是能办大事的模样。可他们现在也束手无策,有人来问了自然得去通报县官。
县官听闻来的是位姑娘还觉得捕快们没事找事。但传向芙进衙门见面后,县官就打消了那样的想法。这位姑娘看着纤细瘦小,但浑身都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息,特别是她悬在腰间的刀特别惹眼,明显她不是个善茬。
就算向芙不自量力县官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对向芙说起近日那些自告奋勇的侠士:“说来惭愧,他们连人都没见到就都灰头土脸的回去了。你一个姑娘家真的有办法捉到他?”
“县老爷,我行走江湖靠的就是这把刀和本事。你放心交给我,我定将人捉到你面前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这个盗贼有何了得,我才能对症下药。”
向芙说得坦然自信,县太爷对向芙一时改观不少。他也不藏着掖着,赶紧让幕僚提供线索。幕僚是个半百的中年男子,他蓄着小丁胡,有张平易近人的脸。他跟向芙详细说明了盗贼的特征还有手法,又喊来两个捕快带向芙去找那些受害人问话。
捕快们知道这位姑娘要来捉盗贼,对她是既好奇又敬佩。还没找到受害人,他们便把情况都跟芙说了一通。
水云镇是祁州的中心地,各路往来的商人很多。这些商人多数住在镇中最大的龙来客栈里。那个盗贼犯案的地点都在龙来客栈,而且都选在夜半丑时动手。而偷盗的物件都是商人的行李和金银。商人虽身份低微,但祁州以草药出名,便是靠来往商人交易药材获取温饱。商人受扰势必影响祁州的利益,县太爷绝不能放任盗贼不管。
“那个盗贼很厉害么?”
“倒也不是厉害。是这个盗贼偷东本神不知鬼不觉的,我们连人都没看到过。榜文的那个画像还杜撰的。因此还有人传是鬼魂所为。可这世间哪有什么鬼魂?”
蒙着脸的盗贼可不就是杜撰的么?向芙心里腹诽。
另一个捕快跟着义愤填膺地附和道:“就是。我们还设了陷阱,结果盗贼把东西偷走了我们却个影子都没瞧见。”说完又对向芙表示担心:“向姑娘,你真有把握么?万一人没捉到还害你受伤就不好了。”
向芙朗笑道:“多谢关心。我在江湖历练过,没点本事也活不到现在。”
虽瞧不清向芙长得如何,但声音听着很年轻,如银铃般清脆,想来也不会丑到哪里去。而且谈话间能听出她是个豪迈爽快之人,捕快们很快与她生出了亲近之意。
三人一同来到龙来客栈,走访了失主。几名失主中有两位异国商人,除了珠宝被盗,连随身而来通关证明也没有了。只能困在这儿等官府把盗贼捉住,追回通关证明。
与那几名商人了解完情况,捕快便带她来到二楼右手边其中一间客房前。年长些的那个捕快说:“现在这位是三天前受害的商人,他对情况可能更加清楚些。”
向芙心想也是。那些商人被盗已经过去许多时日,有些细节兴许记不大清楚了。最好能有近期失窃的苦主,问出来的情况也会仔细清晰。
捕快们隔着门朝里面喊道:“谢老板,我们是衙门捕快,来找你了解情况。”
里面的人听到喊声,很快前来开门。里面的人一露面,向芙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位谢老板长身玉立,相貌生得十分俊美。雨过天青的窄袖长衫衬得他越发风仪斐然,清冽出尘。水墨般的眉眼染着温润的柔软,眼里像盛着满天星辰,灿然明亮。他淡然疏离的笑着,春风般柔和:“两位请进。”
看到一旁的向芙,他只是稍稍点头示意,并未与她主动搭话。捕快们与向芙进了门,他便请他们坐下。捕快们开门见山道:“这位是向芙向姑娘,是前来帮助捉拿盗贼的侠士。不知谢老板可否将那晚的情形再说一遍?”
“向芙?”听到熟悉的名字,谢熙桐凝眉看向向芙。向芙此时有些后悔——早知会遇到旧人,她便不该继续用向芙这名字。
谢熙桐端详了向芙许久,似乎已然认出了她。但他还是没有主动搭话,只是将案发当晚的情况又说了一遍:“那日有些货物还未收拾好,我就没睡,一直在收拾。将近丑时,忽然听到门外有奇怪的响声。开门去看却没见到人,我以为是些小动物便没多加在意。等我回到房中时,放在桌上的财物已经不翼而飞了。”
“速度这么快?难怪会传出是鬼怪所为。”他并没有表现出相识的模样,向芙像是松了口气,便将精力都放在此次任务之上。
“更奇怪的是,已经关好的窗户并没有打开的痕迹,委实不知那盗贼如何将财物偷走。”
“是啊。当时谢老板在门口,窗户也关得好好的,财物却不见了,实在匪夷所思。”年轻的捕快跟着道。
向芙在屋内关键的地方转了一圈,没发现可疑之处,又问:“当时你的财物放在哪张桌上?”
谢熙桐轻轻敲了敲他们正围坐的桌子道:“这张,财物就摆在这个位置。”说着,他指了指桌子中间的位置。
向芙顺着桌子中间的位置向门外看去,又向窗户望去,最后目光落在了屋梁上。屋梁很粗实,与屋顶相隔出一段空间,与其它普通的屋梁没什么不同之外。向芙借力踩着几处支点飞身落到屋梁上,屈身搜查着屋梁上的细节。
捕快们和谢熙桐都被她这个举动吓到了,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年长的捕快仰头问她:“向姑娘,怎么了?”
向芙没有答话。过了好一会儿,她从屋梁下来,对三人道:“我知道那盗贼是怎么盗走财物的了。他既未从门口进来,也没从窗户进来,那只有一个可能,此前他已经在这个房间里了。谢老板那日有出门吗?”
“有,出门采购了一些药材。药材有些多,才会那么晚还在整理。”
“屋梁上有盗贼的脚印,估计盗贼在谢老板出门后就躲在屋梁上等待时机。”
“这样确实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偷走。但他为何不在谢老板出门时就下手,非要等到夜半?”年轻捕快不解的问道。
“这个得等捉到那个盗贼才知道了。不过能悄悄潜进房间又不引人注目,看来这个盗贼对龙来客栈相当熟悉。”
经向芙这么一提点,年长的捕快一拍脑袋瓜儿道:“难道盗贼就在龙来客栈之中?”
“不好说。我倒是有个提议。”
“向姑娘请说。”
“我可以乔装成商人引蛇出洞。”
“这个法子我们此前试过了。可盗贼行事谨慎,根本行不通。”
“此前行不通是因为你们不知道他的手法。现在知道了手法就简单多了。”向芙说:“只要引诱他出手,我便有把握捉到他。而且这盗贼只盗窃不伤人命,想来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两名捕快都觉得向芙说得有道理。他们再不快点把这案子破了,怕是祁州的商人会闹事。他们又没有其它更好的线索,只能先按向芙的提议行事。
捕快们先回衙门跟县官报告之后的行动。向芙留在客栈与谢熙桐再套取些信息。临了,谢熙桐忽然开口:“小芙,好久不见。”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向芙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摘下帷帽置于桌上:“是好久不见了,镜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