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做是有自己道理的。
一是想对他展示自己弱点,让他放松。
二是想让他快点熟悉自己的气味和心跳,尽快冷静下来。
宋碧冼轻柔地给李景夜的脑袋顺毛,觉得自己做的不错,也没卉炽嘴里说的那么不通人性。
结果,李景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搭上了宋碧冼那奇葩的脑回路,直接张嘴咬了她一口!
“……”
宋碧冼一下吃痛,却还是温声拍他哄他,让他不要害怕。
“不怕,我在这了……乖乖,不哭了……谁欺负你我把她们都杀掉……一个不留?好不好?”
她没想到这么做起了反效果……
李景夜哭的更凶了!
宋碧冼浅黄的眼瞳倏然被吓的溜圆!
如果她有狼耳朵,此时一定震惊又无措地反扣成飞机耳!
——她到底做错啥了?!
李景夜是反抗过这个像狼一样伸手就把他抓进怀里的女人的。
只是对方铁臂铜骨、力量惊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捞过来,他根本挣扎不动!
如果不是对方伸手过来给他擦泪,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
他还以为自己的眼泪从父君去世后哭干了,原来,竟还是有的。
眼前这个女人浑身都透露着危险,他却直觉她不会伤害自己。
说不出为什么,可能他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恐吓给吓疯了吧……
他发现,她好像对男人的哭手足无措,只会慌乱中粗糙地对他露出脆弱脖颈以示安慰,还压低声音警告他要乖,不要哭了。
李景夜突然控制不住地委屈,愤怒和害怕同时冲上他的胸口,就这样一齐爆发了!
他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差点就被恶人强迫!
她凭什么让他乖!
如果这人能救他,为什么不早点来!早点杀了这个女人!
他恨恨地咬上这匹臭狼的脖子,在她脖子上留了个深深的牙印!
连日的痛苦,愤恨,委屈,害怕,都像潮水一般吞没了他!
他尽情地流泪,知道是自己不讲道理,却还是遏制不住理智的崩塌,好像要把这几日的恐惧都哭尽一样。
李景夜一边用力地捶打着女人的肩膀,一边深深埋在她颈窝里低声哭泣。
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考虑这个女人的危险性,只想放下一切,好好地大哭一场!
宋碧冼静静望着床帐顶。
她是真的不知道一个人能有这么多眼泪,李景夜把她大半个肩膀都快哭湿了。
她惊讶地顺着李景夜的头发,男人在她怀里哭的一颤一颤的,让她感觉新奇的很。
她仔细地听他哭了一会儿,觉得他还哭的挺好听,哼哼唧唧的,比她见过最可爱的小狼哼唧的还要有意思。
宋碧冼突然想去舔舔他的眼泪,不知道尝起来会是什么味的?
可她到底是没动,因为她有预感:如果她现在去舔他眼泪,肯定还会被他咬。
嗯……而且是被咬脸。
李景夜感觉自己应该哭了有大半夜。
他因为情绪喷发而失控的心跳,随着眼泪流出慢慢地回归了规律性跳动,扑通、扑通……
仿佛在跟随着身边这个女人沉稳的心跳,一齐律动。
哭完很疲惫,李景夜已经很久没能闭上眼睡上一觉。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放弃抵抗,只知道自己真的很想缩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鼻腔里的味道算不上好闻。
混杂了汗味、血腥味和他陌生又熟悉的一股味道:像是冬日里晒过的棉被,但又不太像棉被。
“是什么呢……”李景夜梦呓般出声。
他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味道,只知道暖暖的,柔柔的,是一种在太阳下快乐舒展的味道。
宋碧冼见他终于依偎在自己胸口睡熟了,想抽身离开。
她一动,领子居然被扯了开来。
“……”
李景夜手里紧紧攥着她的衣领,只要感觉到挪动,他就会死死抓着往自己方向扯。
宋碧冼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又看看夜色里以为自己藏的很好的、瞪着两只反光小灯笼眼的跟脚小狼。
她算了一下出城换装的时间,发现还有点富余,只好抱着睡的不省人事的李景夜躺下,阖目养神。
尸体都还在一边扔着呢,他这么娇气又爱哭,看到应该会害怕,还是多陪他会儿吧。
*
次日,勤政殿侧殿。
李景夜被一声“大胆!”惊醒,发现这个小小的偏殿里竟然满满当当站了好几排的人。
昨晚那个蒙面的女人不见了,他身上也不知何时被胡乱套上了件衣服,尺码根本不合适,但好在能把他的身体挡严实。
那个梁国的凤上不仅当着众大臣的面折辱他,还恶劣地要拿他喂狗。
算了,就这样死了,说不定是个解脱……
挣扎了这么多天,国破家亡,他早该放弃希望。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在此时此刻,他还能见到昨晚那个有着双浅淡眼眸的女人。
不戴面巾的她面色冰冷,犹如天神降临般将他带走。
“喂狗是么?那我先走了,狗这个点,早饿了。”
虽然她说出来的话并不好听,但他听出来,她云淡风轻的话里,没有丝毫恶意。
屋里的人全都愣住了!
只有卉炽知道,宋碧冼这个狼崽子说这话,只是在给她报备行程而已。
这狗东西全族被灭,光棍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最讨厌的就是陪她演戏。
要不是为了走明路把这个宝贝揣回去,宋碧冼根本不会早早进宫,出现在这里。
名声地位、金钱美人,这狼崽子一个也不喜欢。
让她收好的虎符也到处乱扔,被她养的那群畜生当磨牙的物什咬来咬去。
殿里的气氛更诡异了。
事实上只要有宋碧冼在的地方,卉炽陛下的游刃有余经常失效,整个人变得蛮横狂躁、不讲理起来。
“让她滚!”
卉炽伸手挡下把宋碧冼围起来的、尽职尽责的护卫,像甩脏东西一样嫌弃地猛甩两下手。
护卫们也早就习惯了这两位贵人“神仙打架”,走个过场地跑进来,再退出去。
卉炽头痛。
要不是看上这狼崽子天生的战斗力和一呼百应的头狼领袖气质,她真的想让这狗东西永远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
李景夜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罩了起来,眼前一片漆黑。
他有些反应不及现在的状况,只知道自己应当是得救了。
对方看上去冷血危险,面对他时却好似收起了所有利爪尖牙,只将柔软的部位袒露给他。
他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只知道她救他两次,全无恶意。
宋碧冼抱着人一溜烟儿跑出楚宫,身边还不远不近地跟着个沿墙角小跑的小狼。
她臂力惊人,一路走过来不仅脸不红气不喘,另一只手还时不时拍拍李景夜以示抚慰。
“卉炽一直都爱吓唬人,你不要怕,也别管她。”
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她低低靠着被子里的李景夜,道:“当凰帝的性格都挺差,她每天都要耍心机搞阴谋,时间久了心理不太平衡,总挑拨的别人生气了她才开心。”
李景夜惊讶地听着她小声在他耳边直呼国君名讳,还张嘴挑国主陛下的毛病。
胆子之大,恐怕整个梁国只有她自己敢这么做。
梁国的卉炽国主似乎没有异族的皇姐妹,这人与卉炽的关系必定非比寻常。
宋碧冼草原出身,她不太懂中原男人对皮肤暴露多少和名节的看重,但她能感觉到李景夜被卉炽“欺压”的很不开心,甚至有点暴怒。
“你不是她说的那什么,我可以证明。她说话一直都那样恶毒,我也不会带你去喂狗。”
她步履不停,想了一想,突然想到一个她觉得很关键的点,补充道:“卉炽用刀挑你衣服,刺激你的时候,其他人都距离挺远。她们不敢抬头,什么都看不到的。”
除了她,因为她基本不会低头,视力还非常好。
她还想说对比起凌晨时,她给他穿衣服时看见的那些,他露出来真没多少。
况且卉炽还避开了关键部位。
但是她直觉说出来李景夜会更生气,甚至会迁怒于她!
她直觉一向很好,所以张张嘴又咽了回去。
听到这里,李景夜羞愤地很想让宋碧冼闭嘴,因着被捆在被子里无计可施,只好作罢。
他听的出来,她微凉的语调里透露着笨拙,显然很不擅长解释和安慰。
想到她冰山一样冷峻的外表和她现在的做派十分不搭配,李景夜在被子不自觉里弯了弯嘴角。
宋碧冼抱他走的很稳,怀抱也暖烘烘的。
李景夜被蒙着脑袋,也不知道会被抱去哪里。
他感受着她坚实移动的脚步,怀疑这个异族女人会什么催眠邪术。
——不然他怎会一见她就会放松警惕,控制不住睡意地沉入梦中。
*
主角都走了,戏也该演到头了。
卉炽让人把王盟的尸体抬下去,嬉笑着伸手点点人群里的王氏子弟,问她们道:“想清楚该怎么跟世族里的长辈解释这'大不敬'罪了么?”
“王盟罪不可恕,凤上英明!”
被点到的系出王氏的臣子们惶恐跪地,只敢模糊表态。
卉炽不耐烦地摆手,道:“好好,孤自然何时都英明,等收拾你们的时候就不一定英明了。”
宋碧冼狼人脑回路:第一步,拐美人老婆回去;第二步,帮美人老婆洗干净;第三步,叼回窝里藏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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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获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