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之末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应劫之人

阿岐向所有祭品宣布了邪修被沈妤所杀，这片陆地未来属于沈妤，而沈妤颁布新的秩序的消息。

祭品们第一反应便是面如死灰，更有甚者跟死了全族似的——没意外也的确会死全族。

阿岐用沈妤送的扩音法器一口气颁布了沈妤的新规矩。

凡人聚落里每个凡人不分男女老少都授田土，大人五十亩，幼崽二十亩，缴纳税赋若干项，总和相当于田土的十分之三——当然，以上是公田的税赋，若凡人在耕作完公田后还有余力开垦私田，那么私田是不缴税的，唯一的要求是，人死后，私田要收为公田重新分配。

听到十分之三的税赋总和时，所有祭品都侧目，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但看向周围人，发现彼此的表情如出一辙。

幻听不可能所有人幻听到一样的内容，那就是真的。

但这位贵人是发了什么神经？想玩什么新花样？

见众人没一个高兴，反而一脸惶恐，沈妤有一瞬无言，却也理解，世家子这个群体，真的各种闲的蛋疼的人都有。

阿岐更淡定。“当然，这一切是有条件的。”

祭品们纷纷露出松了口气的恍然表情。

符华笑道：“看起来人族的修真者与凡人之间毫无信任。”

沈妤叹道：“没办法，相信修真者善意的凡人都被淘汰了，能延续到如今的凡人信什么都不可能信修真者的善意。”

人教人，永远教不会，但事教人一次就会，何况还是学不会的一定死，学会的也大概率会死的事教人。

符华道：“这倒是，相信强者的善意虽然很轻松，但真信了一定会死是宇宙中公认的定理，不分族群。”

沈妤不解：“这是为何？难道一个善意的强者都没有？”

“不是强者没有善意，而是弱者不可能靠强者的善意长久生存，相信强者的善意，接受强者的善意，不论这份善意是否纯善，弱者都必定在来日付出千百倍的代价。”符华叹道。“不接受善意左不过一死，接受善意，不仅会死，还会以毫无尊严的方式死去，但尊严已经是弱者仅存的东西。不然你以为你为何抱有善意，阿岐却不接受，必须你有所图，她才愿意接受你的善意？因为你有所图，凡人不一定能保住生命，却能保存一丝尊严。”

沈妤问：“尊严比生命更重要吗？”

符华思考片刻，回答：“不是尊严比生命更重要，而是在这个死亡与明天不知道谁先到来的世界，保住一丝尊严比保住生命相对容易。”

毕竟生命真不值钱，尊严....也不值钱，但还可以挣扎一二，大不了用鬼知道明天还在不在的生命捍卫尊严。

沈妤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一个有所图但也没恶意的强者，凡人还是愿意尝试的给出一点信任的。

生命再不值钱也只有一次，集体自尽是不得已的最后选择，不到最后，人们还是想挣扎一二。

阿岐与祭品们商议结束后将沈妤带回来的禽畜根据聚落的数量分成若干份，再用天马送祭品们与禽畜回去。

因为聚落之间距离太远，往来不便，用普通马匹，一个聚落一般只养二三十匹马，不够，用天马，只有五六百匹，更不够，因而阿岐花了半年时间才将祭品们全数送回各自聚落。

这半年里沈妤找了个地方闭关消化自己与邪修战斗时的感悟，而符华，她本质上就是一张符宝，不需要闭关，阿岐便托她勘测这片陆地的山川水文。

闲着也是闲着，符华花了半年时间将整个南大陆的山川水文尽数画在纸上。

阿岐看完符华画在舆图上，决定在修建若干条道路，将整个大/陆上的聚落都连接起来，以便更好的往来，好调度资源。然聚落的资源实在太少，就算想修路也没粮食，阿岐决定以沈妤的名义免去头两年的税赋，让各个聚落积累粮食，到第三年再开始缴纳税赋。

“若是一开始就征税，聚落里的粮肉就会很少，无力做别的，免去两年的税赋，可以让聚落有更多余粮。有余粮就可以在各个聚落建学堂，让他们将聚落里所有孩童都送进去读书习武，大人的话，白天要干活，可以晚上读书习武。”

符华剥着橘子，看着铺满地面的舆图，舆图上有很多黑色的圈，每一个圈都是一个聚落，不同大小的圈代表不同的人口。“他们会愿意读书吗？”

阿岐道。“很多事，凡人愿不愿意不重要，强者需不需要才是最重要，只要告诉他们这是阿妤的需要，那么，每个聚落里，不论男女老幼都会努力读书习武。”

“沈妤需要的是他们读书，不是习武，习武是你自己加的。”符华笑道。

阿岐也笑：“但阿妤不会反对，身体越健康的凡人，踏上修真之路后，师越省事。”

符华道：“不论怎么习武，凡人都不可能打得过修真者。”

阿岐笑道：“我没说凡人要打得过修真者，习武可强身健体，只是想让修真者更省事些罢了。”

符华莞尔。

阿岐继续道：“到第三年就开始缴纳税赋，缴纳的税赋用来修建粮仓，粮仓的位置我都选好了，就修在我们未来要修建的道路旁边，最好靠近河流，如此便可用舟楫运输，如此更方便。等粮仓修好，粮仓中也囤满粮食，便可修建道路了。”

符华看了眼舆图。“为何不将陆地上所有的河流水系都连起来，那不是更方便？”

阿岐道：“那需要修建很多运河，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就算你可以让气候年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也需要攒很久的粮食。还是先修道路吧，等道路修好了再对运河下手。”

符华道：“干嘛那么麻烦？沈妤是金丹境修真者，你让她来干，最多半年就能帮你将所有水系连起来。”

阿岐道：“修真者是贵人，怎能做这个？”

符华不解：“这有什么不能做的？”

阿岐有些奇怪。“当康一族难道都是修真者干这些下等人做的活？”

符华点头。“当然。”

阿岐思考片刻，问：“当康一族有凡人这样没有灵根不能修炼的存在吗？”

符华反应了过来。“没有。”

“那干这些活的是大修士还是低阶修士？”

“自然是低阶修士。”

阿岐明白了。“所以在当康族中，低阶修真者处在人族凡人的位置。”

符华思考片刻，笑容古怪。“虽然低阶修真者比凡人力量更强大，但论生态位，还真是。”

阿岐道：“所以同样的，人族的修真者处在当康一族贵族的位置。”

说着，阿岐忽然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有些奇怪。“灵气怎么感觉有点乱？”

符华答：“这灵气波动，是有人要渡劫。”

说罢，俩人不约而同看向沈妤闭关的方向。

符华还好，不出门就能看到沈妤那边的情况，但阿岐不行，屋舍与山川阻隔了视野，还得出门才能看到远方的劫云。

虽然不出门也能看到的符华跟着阿岐走出屋子，惊叹道：“哇哦，居然是九九天劫，可以呀。”

在没触发作弊门槛的情况下，修真者的天劫视修真者的实力而定，实力越强，天劫越强，当然，渡劫成功后好处也越多。但九九天劫还是很稀有，即便在当康一族，以沈妤的年龄，能招来九九天劫的修真者，起码也是大族真传。

但沈妤什么出身？

她是散修，就算有个仙人师尊，底蕴也不可能与当康的大族真传相比。

当康毕竟是宇宙中的一流势力，内部随便一支三流贵族世系的底蕴都碾压离开母星还没十万年的人族。

想起人族底蕴问题的符华也后知后觉到不对劲。

诚然，基数上去了，什么妖孽都能概率上来，但人族的人口基数达到抽到这种概率的程度了吗？

一个底蕴不足十万年的小族就能有这样的基数，那也太小看宇宙万族的竞争烈度了。

那么，基数没有达到，却概率出了不该概率出的妖孽，代表什么？

修真界可没纯粹运气之说，毕竟头顶真有天道，而这样的妖孽资质，天道孕育起来也要耗费资源的，因而天道平时的发放都是按基数概率分配。

只要基数达到，就能概率出来。

基数没达到就不可能概率出来，运气再好也只能在基数概率之内，而不能突破基数概率。

有例外吗？

有。

应劫之人。

“这可不是好事。”符华嘀咕。

阿岐没听清符华的嘀咕，不由问：“什么？”

符华道：“沈妤的天赋很强大，有点像应劫之人。”

“应劫之人？那是什么？”

“一片森林里某一类植物一枝独秀，生态太单一，就会发生天灾。宇宙亦然，修真文明繁盛，天地间便会产生大劫，应劫之人也会应运而生，掀起大劫，令宇宙血流成河。当然，万族也不是吃素的，没人乐意被草芥收割，都尝试干掉应劫之人。”

“成功了吗？”

“成功了，但应劫之人对天道而言是纯工具人，上一个应劫之人前脚死，下一个应劫之人后脚就诞生了，中间不会有一息的空缺。万族痛苦的发现，应劫之人比野火烧不尽春风吹不尽的野草还难缠。只要天道定下的收割目标没达到，应劫之人就会一个接一个诞生，杀之不尽，灭之不绝。”

阿岐噗嗤一笑。“万族与天道真执着，那这场掰腕子，谁赢了？”

“目前万族占上风，宇宙中已经一千万年都没有大劫，并且最近一百万年都没有新的大劫之人诞生，大家都推测天道可能认输了。但也不好说，因为我流亡前听说，金乌族发现了新的应劫之人，估计天道过去一百万年只是暂时偃旗息鼓。”

“同一时间会有几个应劫之人？”

“一个。”

阿岐道：“既然金乌族已经有一个，那阿妤肯定不是，她应该只是恰好天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