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之末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嘱咐

石婵对老爹与旁人的闲聊并无兴趣，尤其是眼下手忙脚乱，要背抱一堆杂七杂八东西时，更是没那多余精力乱想。

只在听说要落脚外院的瞬间，心头一阵窃喜。

这可是大好事！

石家大宅前院距后院有多远且路有多七拐八弯，她亲身体会过后，那真是不愿再经历第二回。

但哪怕是距这西北角门并不远的院落，他们一行也经历了一番足以让人晕头转向的折腾才终于抵达。

昏暗的夕阳残辉下，一间比石婵初来乍到时闯过的书房更小的院子中，三开间的正房，立在一片高低错落的假山石后若隐若现。

若不是刚刚走过九曲连环的连廊，她简直要以为又回到山上，老爹给娘修的那座避暑的茅庐。

这意境或说想法好是好，只可惜一切堆砌的太过刻意，缺少了天地之间的那一缕灵气。

且随着深入庭院，杂草碎石从最初只在山石脚下，渐渐蔓延至脚下。

甚至走动时，好像还能惊飞草丛里的什么小虫。

显然这院子怕真的是临时收拾出来，应付交差的搪塞。

大概不只在石海荣与石家老夫人这般主人眼中他们是不速之客，怕是这府邸中的仆从心里也视他们为眼中钉了。

可，为什么呢？

石婵不曾在大宅院里生活过，虽也曾和老爹或娘亲出门做客，比石家更大的人家院落也不是没去过。

但在她看来和听说，这些仆从若非家生子，对主家的事大多并不怎么介入。那就更谈不上同仇敌忾的一直对外了。

那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一日之间，脑子里塞了太多事，又东跑西颠耗费了无数激情和体力，此刻石婵哪怕隐隐觉出点儿不对劲，也实在懒得动脑子。

再说，等一会儿拾到好今晚住的地方后，她怕是一时半会儿都顾不上洗漱吃喝，还有许多话要说呢，哎……

好在老爹与那领路的小厮并没纠缠的太久，又薅着人家帮忙搬东搬西，虽是给了一角银安抚，但那么多零七八碎的挪动和差事。

石婵很怀疑，最后累的脸都垮下来的小哥回家后，不跟人抱怨他们这一行有多麻烦和不是人。

但在自个就快累瘫，且心情心态也已濒临极限的档口，能有这么个人帮衬，石婵可耻的在心底拜谢诸天神佛。

而他们如此不被此间人待见，可想而知今日的晚饭必也是要自食其力。

不等石婵开口，建议一切从简，拿些点心再对付一口的时候，不知从何处拎回来一壶热茶的老爹，已先声夺人。

“这屋子后院有一小厨房，你们平日烧水吃饭若无人照应，便自力更生。所需的柴米油盐，我这两日就替你们置办齐全。”

青桔上前一步，似乎还有话要说模样，但石海玉一摆手，截停后迅速继续。

“眼下天色已晚，我不好在这院子里久待，一会儿刚那小厮去打水送来，我便和他一起离开。你们今夜只管闭紧门窗，应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青桔一愣，眉头紧皱，显然是没太听懂。

石婵虽听懂了，却同样诧异的一皱眉。

“爹，不至于吧？这又不是……”

以往无论是全家出行还是他们爷俩远走他乡时，只要是露宿荒宅或在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客栈乃至人家落脚时，老爹总喜欢说这句话。

当然，在此之前老爹自个，或带着她们娘俩总会做下许多准备。

石海玉却只用目光截停自家闺女，继续道。

“你们都不是娇生惯养长大，这我比谁都清楚。你们觉着眼下住在城里，处处都是人，必然必山上村里动不动就有山猫野兽更安全，对吧。”

青桔与石婵对视一眼，无声回头后不解的回看面色越发严肃的石老爹。

“叔，你这话……难道城里还比没有城墙的村里更危险，更容易送命不成？”

石婵却在听到玩伴这一句话后，瞬间福至心灵。

谁说人多的地方，就一定更安全呢？

要知道，行商小贩往来穿梭于各州城村镇的这些人，年年丧命在江洋大盗与劫道山匪手中的，可比葬身野兽五脏庙的多得多。

且除了这无可辩驳的坏人，还有许多见财起意的，或莫名起嗔恨嫉妒之心的等等。

否则也不会有，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独坐莫凭栏。这句俗语流传至今。

如此说起来，有时人比野兽更可怕且更不可测。

只是，此地到底是她爹的老家。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怎么好像在老爹口中眼里竟比洪水猛兽也不差啥了呢？

石婵正纳罕中，石海玉已接着道。

“这事若想看清想透了，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青桔你且这么想，你们村里虽有里正村长，却也有横行无忌的村霸地痞，对吗？”

青桔轻轻点头的瞬间，目光很快跟着一亮。

石海玉点点头。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更不用说，还有一句入乡随俗。你们，无论是从没进过城的青桔，还是常跟我东奔西跑的婵儿你，都不曾在四方矮墙围起来的地方活过。”

“想在此间过活，必要先明白人言可畏的含义。当然，你们都不会长久被囷于此地不得自由。但先不论石婵，青桔，你若想独自在城里自食其力，这点上便不可不学，不得不精。”

“这座大宅于你并无所谓，且此间规矩即乱又杂，日后你出去大概并不会遇到这种乱局。但与人往来，人心人性何处都相差不大。与其只当此行是陪婵儿一程，倒不如将此当做一场演练。”

“当然，这只是我一家之言，日子要怎么过，想怎么过，还要你自个拿主意。”

一语毕后，石海玉转头看向自家闺女。

“婵儿你跟我把后院小厨房的堂火清一清，他这屋里竟有土坑，烧好，你们今晚会睡的好些。”

青桔最初还想跟着一起去忙活，但见石婵浑身一股老鼠见到猫似的局促，立时察觉石老爹怕是还有什么话要对石婵单独说，这才止住脚步，坐在八仙桌旁愣愣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