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之末 第19章 第十九章 怪人

从石府外书房转入后院，要先经过一处小花园。

一头雾水的周管家，边在前面引路，边忍不住频频侧头回望。

石婵又一次在赏景回首时，意外与对方四目相对后，不由得笑着开口。

“嗯，周管家？我这么称呼不算僭越吧？”

周安一愣，立即客气笑着摆手。

“哪里，哪里，您即也是石家的后裔，虽不在这府上住着，到底还是一家人。我们这些伺候的想怎么叫，还不是全凭您的心意嘛。”

石婵初听眉头微皱，但很快就又舒展开，点头道：

“既然周管家不见怪，那我就得寸进尺再多说些别的闲话了。”

这回没等对方给出回应，她已自顾自继续接道。

“听说府上有定期往黄花观斋戒祈福的习惯，届时全家老小都要跟着一起去吃斋念佛？”

周安才刚听清，面皮就忍不住狠狠一抽，连脸上的笑意都难维持。

嘿，这姑娘话问的！

去道观里，吃斋念佛？怕不是要被观主派人几棒子打出来！

嘴角抽了抽，周安努力平复大失所望的八卦之心，一板一眼的纠正。

“姑娘怕是听岔了或被人胡诌的话哄了去？石家大宅里祖宗规矩严的很，行善积德的事历来是不拘束的。但若说有谁敢拉着全家求仙访道，哪怕只是祈福游玩儿……”

周安没把话都说全，最后只用一个笑脸，配以微微轻摇的手势，给了这话头做结。

石婵听后却只微微侧头，不仅不恼不怒反倒还有些诧异般微微叹道：

“是么？那还真是奇怪了。”

不等周安想好，要不要再多问一句“怪在哪里”，两人经过的树丛后，忽然簌簌作响。

紧跟着，不等两人转头去看，就见一苍蓝色影子从天而降，正正落到他们行进的花园小径中。

“……嘿！没想到贫道这气运到了，竟真是老天给我掉馅饼啊！”

石婵被吓了一跳，定睛去看才发现这突然“从天而降”的人，竟是个长髯清瘦的蓝衣老道。

若只论面相，这道士若不笑不动，抻直腰板，气定神闲，必是一派高人模样儿。可眼下，那还算慈祥的脸上，竟挂着偷到鸡的狐狸般得意庆幸的笑容。

这怎么看怎么不像正经好人啊，更不用说一双狭长眼半眯着，精光四射的目光从上到下毫不避讳的仔细打量着人。

但十分奇异的，石婵在回过神后，察觉到这目光时，却并没觉得受到冒犯。

不等她想清为何，一旁同样缓过口气的周管家，已迅速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

“张道长，您怎么在这院子里清修呢？这不知者不怪，我们这就走，这就走哈。”

边说着，周安边推着石婵迅速往前，不到片刻已走出丈许远。

就在快拐过一处屋角时，石婵鬼使神差侧头回望。

只见老道士竟还在原地立着，一手背后，一手捋须，远远注视着他们这边。

因相距远了，中间又隔着九曲回廊并一池波光粼粼的浅水，那人的面目已看不清自然更看不到那各自为政的五官。

这一瞬，微风拂过，那人衣摆翩飞，倒真有了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不过，比之衣袂飘飘，宛然若仙的身姿，这刹那的剪影霎时让石婵有些恍惚，仿佛梦中也见过这样的人？

因愣神而脚下微顿，身后推着她往前的周管家便在全无防备下也跟着一趔趄。

“嘶。”

“……嗯？没事吧，周管家？”

周安苦笑着摆手，拒绝了来帮忙的石婵。只自个扶着廊柱，左右晃了晃差点儿崴了的脚。

还好，只是略有磕碰并没扭到筋骨。

哎，今早真是倒霉催的，也许真该去庙里祈福，求个好运道？

石婵见人没事，不由得又侧头去看身后道人，可谁知风虽未停，人却早已不见了身影。

“周管家，刚才那人……”

周安面色霎时一红。迅速放下手后，边催着石婵往前，边随口敷衍道。

“哎呀，这种走街串巷的江湖，术士吧。小姐往日不常下山怕是遇到的少，若您日后与山下常来常往，自然就习以为常。”

石婵眨眨眼，恍然一笑。

这人不会是误以为，她要揪着之前的话头，揶揄刁难人吧？

她虽没这么无聊，但眼下还真有些好奇。

略斟酌估量后，石婵开口佯装无意般追问了一句。

“这人在府上已盘桓多日了吗？”

周管家急急在前面带路，本做好无论这丫头说什么都不再多搭理，免得之后节外生枝的准备。

可谁知听到这话，满肚子苦水便忍不住跟着翻江倒海起来。

想来一介旁支，且早已分家。听说其父更是不得老夫人欢心。今日请过安后，受了委屈，日后便再难有瓜葛，那他多说两句也就没什么了吧？

更不用说，若这黄毛丫头能回家后学学舌，这话再能传回府里来。没准儿就能顺水推舟的让老爷怒上加怒，将这麻烦彻底扫地出门了呢！

脑子里念头一转，周管家嘴上可就忍不住了。

“哎，何止是盘桓多日啊？”

周管家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儿后，这才俯身对石婵耳语般嘀咕道。

“我前儿说的，石家规矩可不是摆设，若不是这牛鼻子不知用了什么诡计，博得老夫人信任与欢心，哪里能在石家常住？”

石婵肚子里听得好笑，但因心底里也想打听这道人来历，面上便十分配合的权做懵懂无知。眨了眨大眼睛，立刻就追问上一句。

“哦？能用什么诡计骗人？”

周安暗暗咽了口吐沫后，又用眼梢扫了遍四下，这才越发压低了声音再次开口。

“听人说，他除了有能让人延年益寿，返老还童的寻常养生之道外，似乎还能掐会算。不仅算准了小少爷外出遇险的日子，更连这乾城守备将军的上任之日都算出来了。”

周安话说的阴阳怪气不提，那脸上满溢而出不言自明的不屑鄙视，几乎就差明晃晃写上“那就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这句话了。

石婵听后又眨了眨眼，好似顺势却又仿佛刻意的追问道。

“那这人到底是怎么让老夫人遇到，最初又是怎么得了老夫人青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