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愿 第76章 驾鹤西去

和两个小重孙在一起玩了半天，何太后觉得自己都要变回小孩子了。

“我们的孙女婿去哪儿了？我这都来半天了，怎么也不见他的面啊？”从进府到现在，何太后都没有见到裴简素，

她心里不免有点儿失望。

“噢，回皇祖母的话，听说我父亲从我出嫁那日到现在就一直病着，所以他今日带着府里的大夫过府去探望了，我已经差人去了，他一会儿就回来。”听何太后提起了裴简素，不知道为什么林若萱的心里突然就发慌了，她总觉得她的皇祖母似是已经知道了裴简素的真实身份，而且她今日的突然到访，也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你还在怨你父亲吗？”何太后拉着林若萱的手，说道：“萱儿，这份怨现在是不是也该放下了？身为人臣你父亲也有他的无可奈何和身不由己，这些年他背负的痛苦也够多的了，你是个懂事又孝顺的孩子，过去的那些事情也是时候该放下了，好好的在你父亲身边尽孝，免得将来后悔。”

“是，皇祖母教训的是，萱儿记下了，萱儿以后一定多在父母面前多多尽孝。”其实林若萱早就不恨自己的父亲了，她知道他有他的无奈，也知道他有他的难处，当年如果他不那么做而是选择跟景帝抗衡，那么下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长陵王府跟楚王府一样，连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对于违背他的人景帝一向是心狠手辣绝不会留半点儿情面的。

“你能如此想，皇祖母也可以放心了。”何太后点了点头，说道：“萱儿，皇祖母把莲栀和冬夏她们两个交给你了，她们两个都是跟在我身边多年的老人了，她们一个是宫中掌管戒律司的，一个是负责安排宫里各宫中服侍的宫女太监的，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们就是了。”

林若萱不解的看着何太后，不知道她的皇祖母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安排。“皇祖母，这两位姑姑都是你身边信赖的人，这好好的您要把她们交给萱儿这是何意啊？”

何太后笑了笑说道：“皇祖母老了，有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了，你的日子还长着呢，要做的事情也还有很多，皇祖母做不了的事，萱儿就替皇祖母做了吧。”

从长陵王府赶回来的裴简素，这一路上都在猜想何太后突然到访的原因是什么，左思右想猜了无数可能答案的裴简素，越想心里就越没底，他既期盼着与自己的皇祖母相见，也怕与她相见，在这种复杂交错的忐忑不安中，裴简素回到了安乐侯府。

从外面进来看到自己的皇祖母和妻子正在一起谈笑风生，裴简素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觉得眼前这明明是真实的一幕却像是做梦一样。

“你回来了。”看见裴简素进来，林若萱便笑着迎了过去，“皇祖母来了，都已经等你大半天了。”

裴简素走上前去给何太后请安，“给太后请安，太后……”，“叫皇祖母！”裴简素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就被何太后喝住了。

“是，皇祖母万福金安。”裴简素微微一笑赶紧改了口。

“嗯。”何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林若萱说道：“萱儿，皇祖母能单独和我的孙女婿说会儿话吗？”

“皇祖母说哪儿的话，当然能了。”林若萱笑着对何太后说道：“萱儿先退下了。”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轻轻的握了一下自己丈夫的手。

何太后和裴简素两个人在房间里到底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林若萱也并没有去问裴简素，不过从何太后临走时脸上的神色来看，林若萱也猜的到她的皇祖母大概已经知道裴简素到底是谁了。

何太后临走离开安乐侯府的时候，她紧握着林若萱的手，说道：“萱儿，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笑着面对不能哭啊。”

林若萱虽不知何太后这话是何意，但是她还是答应了。

何太后离了安乐侯府刚回到了宫中，就有内侍来报说道：“太后，老国公来了。”

“嗯，请他进来吧。”内侍口中的这位老国公是何太后的哥哥，他们虽是兄妹但是也有许多年都不曾见过了，一是因为何太后身体不好，不愿见到自己的亲人怕触景生情，二是因为景帝一直都顾忌自己母舅家的势力，所以何太后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也就故意疏远他们。今日何太后突然召见自己的哥哥，这让宫里的人都议论纷纷猜疑不断。

何太后遣走了左右侍奉的人，与自己的哥哥单独聊了有大半个时辰的话，至于他们说了些什么同样是无人得知，只是老国公在走的时候，一直都是老泪纵横哭个不停。

“玉珊，本宫想换件衣服，你去把我做皇后时，尚衣司特意给本宫做的那件百鸟朝凤的那件金丝羽衣拿来，本宫想穿着那件华服体体面面的离开，高高兴兴的去见我们孩子们。”何太后此时原本惨白无色的脸上，突然泛起了红光，让她整个人都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奴婢，早就给您准备好了。”玉珊姑姑笑的一脸的平静，看不出她内心有什么波动。

“还是你最了解我啊，拿来吧，换好了，你再把我的头发梳一梳，发丝都有点儿乱了。”今天是大日子，何太后比任何时候都要注重自己的仪表。

换好了百鸟朝凤的金丝羽衣，玉珊姑姑又给何太后重新梳理一下发鬓，一切都收拾好了之后，何太后笑着对玉珊姑姑说：“珂儿来了吗？还有徐妃呢？”

“长公主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徐妃娘娘也已经来了。”玉珊姑姑扶起何太后走到榻前坐下，说道：“您先休息一会儿再宣她们进来吧。”

“我无事，让她们进来吧，我怕我这一躺下就再也起不来了。”何太后笑的坦然，仿佛是在说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是，奴婢这就去请她们进来。”玉珊姑姑同样也是坦然自若，在这宫里活久了，看的太多太多的人情冷暖世事无常对生死早就看的淡如水了。

“长公主，徐妃娘娘，太后请你们进去呢。”玉珊姑姑看着平阳和徐妃笑着说道。

“玉珊姑姑。”平阳叫住正要转身离开的玉珊姑姑，“母后她这到底是怎么了？”今天一整天何太后做的事都很出乎意料，这一点儿都不像她的平日里的做事风格，让平阳的心里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也没什么，太后娘娘她只是太累了，想照着自己的想法做一回自己罢了，快进去吧，太后还等着呢。”玉珊姑姑冲着平阳笑了笑。

进到内殿看见何太后身上穿的那件百鸟朝凤的金丝羽衣时，平阳的心里一沉愣在那儿了。

“傻丫头，你愣在那儿干什么呢？快到母后身边来。”何太后笑着冲着平阳招了招手，就像平阳小的时候每次在外面嬉戏玩闹回来时一样。

“母后！”平阳瞬间泪目，奔到了何太后身边，俯伏在她腿上哭了起来。

“傻丫头，哭什么，这是好事啊，母后这一生活的太累了，在娘家未出阁之时为父母活，被选入宫中成为了你父皇的妃子，就为你父皇活，后来有了你们兄妹就为你们活，做了皇后就为身为一个皇后的职责活，做了太后又要为太后的责任活，为别人活了一辈子，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的，母后现在终于要为自己活了。”何太后摸着平阳的头，笑着说道：“母后要去见你的哥哥，和侄儿们了，多好啊，你莫要哭了，母后还有些话要嘱咐你呢。”

“母后，您说。”平阳低垂着头抽泣着，母亲刚才的那番话没有叫她心里得安慰，反倒叫她心里更难过了。

“母后走后，这万寿宫里的东西都归你。”何太后用手抬起平阳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珂儿，母后以后不能再守着你，守着静安，守着咱们这个家了，以后这个家和这个家里的孩子们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守护好喽。母后今日去了安乐侯府，知道我的萱儿以后有人护着了，我就可以放心了。”

何太后抬头看着俯伏在地哭泣着的徐妃说道：“徐妃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这一生所受的苦难皆因我起，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的洵儿，若是我当初没有那么固执，这后来的事也许都不会发生了，我欠你的今生是还不了了，只能来世再还了。”

“我知你这一生不易，只是以后的日子你会过的更艰难的，我知道承恩是个心有大志的孩子，前面等着他的不仅仅有苦难，更多的是艰险和磨练。但是你是他的母亲，不管再难再险你都要陪着他走下去，倾尽你的所有护着他，护好了他。”

“小裕他是你心里的痛亦是我心里的痛，他的病今生是无法得痊愈了，这孩子受了太多的苦了，我只想他余生能平安无虞的度过，不要让他掺和进这场是非之中。”何太后看了看平阳，又看了看徐妃嘱咐道：“记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们两个人的心一定要齐要在一处，一定要守望相助记住了吗？”

“是，臣妾谨记太后的话，一定不会让太后担心的。”徐妃哭的已经涕不成声了，她与何太后之间早就没有恨和怨了，有的只是惜惜相惜同病相怜罢了。

“严冬已经过去了，春天要来了吧，满园子的花要开了，真漂亮啊。”何太后说这话，闭上了眼睛身子瘫在了女儿的怀里。

“母后”，“太后”，一时间万寿宫里哀声一片乱做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