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实在不巧,我家老爷半个时辰前出门去了。”刘蟾府上管家恭敬地对师玄邵道。
叶绫君与师玄邵对视一眼,心中暗叫糟糕,看来还是打草惊蛇了。
师玄邵正色道:“前日临安军军器少监徐渭大人被害,我来是为询问刘大人有关此案详情,事关重大,耽搁不得。不知刘大人去往何处,我欲前去寻他。”
那老管家似是惯于应付这样场面的人,诚惶诚恐地告罪,但口风严谨,半点消息也不透露,“将军恕罪,实在是老爷出门前没交代去处,老奴身为仆役从不敢僭越多问。不如将军您先去忙别的要事,待老爷回府,老奴一定即刻将将军原话转告老爷。”
因手中没有刘蟾涉案的实证,二人也不能硬闯。师玄邵与叶绫君只能暂时离开,二人走到刘府外不远处的街角,心中都隐隐预感不妙。
师玄邵压住心中渐生的焦躁,“看来我们在徐府的搜查还是惊到了徐夫人,她多半是意识到我们接下来会追查与徐渭交往过密的官员,所以立刻想到刘蟾,派人给他通风报信,否则不会这么巧,我们前脚赶往刘府,刘蟾后脚就金蝉脱壳。”
“对方总能快我们一步,说明我们一举一动都看在对方眼中。”叶绫君忧心忡忡道,“如今最坏的情况就是刘蟾已前去湮灭罪证,我们不能就这么傻傻地等他回府。”
“徐府那几箱价值千两的酒可以作为刘蟾行贿的证据,我这就命人传信周成,让他先将刘府控制住,这府中或许还会有其他线索。”师玄邵说罢等不及叶绫君回应,便转身去找随他们同来刘府的差役传话,可见心中焦急。
叶绫君却没跟上,而是站在原地抬头看,刘府的外墙只需轻功一跃便能翻过去。
桓雀出城去寻找徐渭窝赃的地点,但尚无消息,线索若断在刘蟾这里,让那些幕后之人拖足时间,只怕他们半日便能带着赃物销声匿迹。师玄邵到底是朝廷命官,不能知法犯法,这闯人府邸的事还是别捎上他了。
师玄邵对差役交代了传给周成的口信,回头却发现叶绫君没跟上来。她总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脚底抹油吧?师玄邵虽直觉叶绫君不是这种人,但仍心里打着鼓回去查看。
却没想到回去时看到的一幕让他险些厥过去,叶绫君用今早他称赞过“好俊”的轻功轻松一跃翻过刘府外墙,只留给师玄邵一个潇洒的背影。
师玄邵怕引来刘府守卫,压低声音急吼道:“叶绫君!”却只是徒劳,连叶绫君的一片衣角也没留下。
师玄邵扶着额头急得要冒火,刘蟾虽有涉案嫌疑,但凭证据敲开刘府府门方是正途,叶绫君到底知不知道这叫私闯官宅,是要入罪的!而且她翻墙的动作是不是也太熟练了!?
师玄邵盯着刘府外墙,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一咬牙跟着翻了过去。
叶绫君翻入刘府后,察觉有人靠近,立刻隐入身边树后。
一名仆役赶来,向院中侍女传话,“老爷忽有急事外出,今日晚膳不回来用了,请姐姐告知夫人,今日不必安排庭竹轩的晚膳。老爷还说,王奕表少爷前日在书市惹下祸端,连累老爷被停职,还请夫人对表少爷严加管教。”
看来这里是刘蟾夫人的院落,刘蟾的院子应是唤作庭竹轩。刘府守卫稀疏,叶绫君得知目标所在,放弱呼吸隐藏行迹,借着假山树木遮掩,轻松绕开几个护院的视线,没费多大功夫便穿过眼前院落,来到刘府花园。
叶绫君在假山后观察四周,正欲继续潜行,忽感身后一阵劲风,叶绫君运气,提臂回身格挡住背后擒来的手,接着便要拍出一掌,却惊讶地看清身后之人是师玄邵,及时收去掌中力道,师玄邵顺势将她的手截住。
叶绫君低声惊讶道:“你翻进来做什么?这是私闯官宅,就算你是宣威将军也不是三言两语能糊弄过去的。”
师玄邵额上青筋直跳,听了这话真是要气笑,他咬着后槽牙低声道:“叶绫君,该知道这是私闯官宅的是我吗?你还记不记得你身上的杀人嫌疑未清?你往后几年都想在大牢里过是吗?”
他这是在……担心她?
叶绫君道:“我只是觉得案情紧急,需尽快知道刘蟾行踪,若线索一断这案子便走入死路。以你的身份,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和你身……边之人,你不必冒险,我保证拿到刘蟾的消息便与你回合。将军总不会怀疑我要跑吧?”
身边之人?她原本想说什么?师玄邵不自觉将掌中叶绫君的手握得更紧,像要将她的双眸看透,“你似乎很了解我的处境,叶绫君,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绫君真不知该佩服这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还顾得上探究她的来历,还是该感谢师玄邵因为担心她而冒险私闯官宅。
“我只是猜测,将军看着不过二十多岁,年纪轻轻官至从四品,想必是木秀于林。”叶绫君胡诌完,又劝道,“你不如在外面等着周捕头带人来,刘府这几个守卫我应付得来……”
叶绫君还未说完,二人都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靠近,师玄邵忙抬手虚掩住叶绫君的唇,将她往假山里推了一步,下意识用自己身躯遮住阴影中的叶绫君,凝神细听周围声音。
叶绫君猝不及防被困在假山与师玄邵之间,周身被温热气息包围,一时懵然,早忘记留神去听四周动静。
两个做杂活的仆役提着水桶经过,似乎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师玄邵见两名仆役走远,放心下来,回过眼才发现他此时就像个登徒子,捂着叶绫君的嘴,还以压迫的姿态将她堵在阴暗角落里,对方清冷眼眸中正有些无措地看着他,这样失去镇定的叶绫君师玄邵还是第一次见。师玄邵心里一慌,脸上一红,慌忙松开手退后一步,“对不住。”
叶绫君回过神来,心中觉得邪门,若放在从前,自己早就两拳送他去与竹熊做亲戚了,定是最近事多,眼下又时机不对,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绫君索性翻过这一节不提,“我方才探听到刘蟾居所名为庭竹轩,没空在这发愣了。”
师玄邵狐疑看着她,“你怎像是比我对这案子还上心?”
“还有闲心说废话,要来就跟上。”叶绫君没搭理他,径直潜行通过刘府花园,师玄邵私闯官宅已成事实,自然没有再出去的道理,紧随其后跟上叶绫君。
刘府布局并不复杂,花园另一边穿过两个回廊赫然便是庭竹轩。二人寻到刘蟾书房外,却听到书房中有翻找物件的响动。
二人对视一眼,凭空生出默契,趁着周围没有仆役走动,叶绫君推开门冲进去,制住书房内不知在翻什么的少年,右手锁住他咽喉,左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公子若不想惹麻烦就安静些。”
少年一身劲装,生了张娃娃脸,他噤若寒蝉,眼神惊恐地看着叶绫君,点了点头。
身后,师玄邵跟着进入书房,将房门关好,回身便见叶绫君女盗匪一般扼住那少年咽喉,只要手上稍运内力便能扭断人脖子,师玄邵扶额道:“你做这些事为什么这么熟练?我回头真得查查官府在逃女匪的缉拿名单上有没有你。”
叶绫君听若惘闻,问那少年:“你是何人?为何在刘蟾书房里?”
少年磕磕绊绊地开口:“刘蟾是……是我爹,我……我是刘家三少爷刘……刘继。我方才习武回来,正撞见我爹收到一封奇怪的信,他接着便匆匆忙忙出府,也不说要去哪,还对我说了些奇奇怪怪像是交代后事的话,我心里觉得不安,便想来我爹书房看看有没有线索。”
师玄邵目光扫过刘蟾书房,书柜上书册歪斜,摆放不成章法,桌上更是纸张散乱,看得出翻找的人很心急。师玄邵眼尖地看见一叠拆封过的信件单独在桌上放成一摞,他抽出最上面那封信翻开查看。
“别……!”刘继情急之下想要阻止师玄邵看信,却被叶绫君制住,无法动作。
师玄邵拆开信,念出声给叶绫君听,“‘彩月、琼花备齐,七月十九于五岭庄南树林移交’。这字迹……和徐渭那本账簿上一模一样,看来刘蟾确实是徐渭同谋。”
叶绫君松开扼住刘继咽喉的手,“刘公子,你若不想受伤,还请勿要妄动。”
刘继心有余悸地揉着脖子点点头。
叶绫君拿起桌上那叠信,共有四封,她与师玄邵一同拆开查看,内容都与第一封相去不远,最后一封信上的内容是:牡丹、春桃、药材备齐,正月初八于五岭庄南树林移交。
叶绫君道:“徐渭收的那些药材果然是早商定了买主,且这个买主此前已与这二人交易过三次。彩月、琼花、牡丹、春桃,这些名字都曾出现在徐渭府那些画卷上,想来不是巧合,那些画卷果然有问题。只是这‘备齐’二字有些奇怪,不像是用来描述人的。”
师玄邵惊道:“最后这封信上写着正月初八,那不正是今日?先前我们以为他出府是收到徐夫人报信,抢先一步离开躲避搜查,难道是我们想差了,他是去见买主?”
“可徐渭已死,刘蟾此时正应后怕,难道他还敢今日出门去赴买主的约?”叶绫君疑惑道。
“嗯?”师玄邵见原先那叠信放着的地方还压着一张纸,“‘情况有变,速往五岭庄南,有要事相商。’”
叶绫君看着这张仓促写就甚至没装入信封的信,心中不详预感渐深,“这不是徐渭的字,看来刘蟾是因为这信出门的。好在现在知道他去了哪,我们最好动作快些,迟则生变。这些信和这位刘公子你打算怎么办?”
师玄邵将徐渭的信连同那封神秘信一同封好,揣进衣袋里,“这些是重要物证,背后想必藏着徐渭被杀的原因,放在谁身上都不如我拿着安全。至于这位刘小公子……”
刘继满眼惊恐,忙自告奋勇:“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五岭庄,我爹在那附近有产业,我随他去过,你们别杀我!”
师玄邵见刘继一副吓傻的鹌鹑样子,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逗他道:“只要你乖乖听话,保你小命无虞。”
叶绫君挑眉看他一副兵痞样戏弄刘继,“你不如也顺道查查官府在逃盗匪的缉拿名单上有没有你自己。”叶绫君说罢走出书房。
师玄邵失笑,“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注:竹熊,古代熊猫叫法的一种。古代熊猫叫法很多,我挑了一个最方便理解的用在这一章。
小剧场:
【没在一起前】
师玄邵:(壁咚)
叶绫君:(压制住邦邦两拳的冲动)
【在一起后】
师玄邵:(壁咚)
叶绫君:(手揽上师玄邵脖颈)粘人精……
师玄邵:(先亲个七荤八素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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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闯官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