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说,做错了事就道歉,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看见人已经到操场拱门,又跑上去坚持不懈:“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能消气?”
顾怀川当即站住,头偏过来,树梢上的层层金光镀了层淡淡金色,映照在狭而薄的眼皮,投下片阴影。
俞景川霍然退后一步,严肃不容反驳:“除了跪下来喊你爸爸。”
“........”
罗颖南正在和七班打篮球,回头看见他站拱门下边,扯着嗓子狂吠:“景哥干嘛呢?快!就差你了!”
俞景川应了一声,跑了两步又回头,喊着顾怀川的名字。他就那么转头看过去。“你可以想想,能办的我尽量办。我认真的。”
“傻子。”
“什么?哎呀算了,等会再说,我先去打球了。”
俞景川刚进场接过罗颖南扔过来的球,两人碰了碰肩。他好奇往班级那边望了两眼,侧身看着试手感进球的人:“欸景哥,你刚刚跟学霸聊什么呢?”
“没什么。”完美进了三分,俞景川想到道,“你等会放学有其他安排?”
“没啊......还是说你想到什么好玩的地方?”
“退东西。”
“退啥?”
顾怀川跟往常一样把题刷通,等做完最后一套试卷,才开始收拾课本作业,拉上拉链背上书包,把凳子收回去时眼睛注视到某处。
窗外吹进一股温凉,把桌面的早餐袋子弄得呼拉响。
落日橘黄,余晖透过沾了雨痕的透明窗户折射进来,一阵变了温度的风吹过空无的教室,不经允许翻动了几页课本,桌面只剩下沉浸未彻的油渍。
天气变幻莫测,白日晴空万里,夜晚狂风大作,冒雨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
一开灯,一转身,魂魄差点被黑白无常伺机勾走。等再定睛,确定沙发上坐着的是个活人。
俞志强身上穿着家居服,看样子是回来有段时间。薄而亮的镜片后,一双锐利的眼睛把玄门换鞋的人盯着。
“在家不开灯?吓谁呢?”俞景川没好气。
“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俞志强声音沉着,语气明显对于儿子晚归的事情很不爽,“你一天真把自己当不着家的混混了?”
俞景川把书包扔旁边沙发,口干又去桌子倒水,余光瞥他一眼,喝完就走,留也没留。
【帅爆天:他回来了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俞景川用脚关门,手在屏幕上敲着。
【俞白雪:回来不很正常吗?再说了,你能不能有点良心,我前几天没给你说过?你眼睛瞎了还是捐了?】
【俞白雪:爸因为项目上的事可能会在家多呆几天,奉劝你一句,准时上下课,放学就回家,少在外面瞎转悠。】
俞景川皱了下眉,发梢末端的水珠掉屏,随意用手指抹了抹。
【俞白雪:别去抢人家乞丐的活,指不定哪天被赶出去,还要去抢人家流浪汉的桥洞,到时别哭着喊我求情。】
【帅爆天:不要的嘴就捐了吧。】
关闭手机挺尸床上,困意席卷而来,放在腹部的食指微微蜷了蜷,毫无抵抗之力。到再醒来,昨夜湿漉漉的衣服已经干透。
“俞景川?还不起床?是不是让我亲自请你啊?”连续拍门让短暂的沉默变得急躁。
声落门开,俞景川瞪他一眼,随便抓了桌上的吐司面包,提起书包就要走,俞志强拉住人皱着眉:“你现在不说话的习性跟谁学的?”
他穿着西装,脖子上还没系领带。俞景川打量了一眼,眉毛拧一起:“烦不烦?”
“俞景川!我是你老子!”他太阳穴猛跳,“你一天天在外瞎惹事,最后都是你老子来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还有脸说‘烦不烦’?”
两人眼神对峙,谁都咬着滋滋冒星的牙。
一阵电话响起,打破随时可能会爆发的火山。俞志强单手抓着人,另外只手去摸手机,还不忘嘱咐:“你给我等着。”
接通,语气切换得热情陌生:“喂?李总,可以可以,还是原来的高尔夫球场......”
手臂一痛,混小子大力挣脱拉开门夹着自行车车座跑了。
校门口除了学生干部,还有铁头。
俞景川啧了声,打算加足马力趁人不备骑进去。
“欸——给我刹车!”
“......”
他让人像桩子站在教学楼广场,看着人来人往。
“俞景川,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站这儿吗?”
“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刘主任你欺负人。”
“嘿?”刘大春站定在跟前,弯起手指敲脑门,“你不穿校服有理了?你头顶白头发有理了?你耳朵多钉几个洞有理了?我让你站这儿,就是让你看看别人是怎么穿的!”
“.......”
俞景川左耳进右耳出,感觉脑袋有些昏沉,懒散的目光到处看,最后锁定住,朝不断摇头作揖的人影大喊。
“那有个顶钢丝球的!”
罗颖南:我去你大爷!
两人肩并肩,迎着初升旭日,继续看人来人往。
“刘主任好。”
“嗯好。”
几个女生经过,跟铁头打招呼,眼神在歪腿吹口哨的人身上停了会。
敛回视线,罗颖南在旁小声说:“景哥,我作业还没做呢,你有没有办法让铁头提前放人?”
俞景川:“没有。”
顿了顿,眼睛盯着他手里的东西:“或许有。”
“什么?”
“等他手里那壶茶喝完。”
“......”
别人保温杯是S、M、L号,铁头的是XXXXL,等他喝完,旭日都该变成落日,后裔都不用追。
一个高瘦的学生同时撞进三人的视野,还是那套板板正正的蓝白校服,干净到反光的白鞋,以及一张半永久死人脸。
见到好学生,锁着眉的铁头就笑开了颜,主动拉住人拍拍肩膀:“哎哟怀川上学啦。”
“哎哟怀川上学啦~”俞景川在后面阴阳怪气地模仿语气。
刘大春一个冷眼记过来:“给我好好站着。”说罢就把“好学生”往跟前一领,面对面站着。
“......”
什么意思不太理解,但目前能够理解的是:稍稍有些侮辱性质了。
顾怀川是山东大葱吧?怎么长这么高?
“你看看人家穿的是什么,人家又是怎么穿的。俞景川,你好好睁大你的眼睛。”
“哦。”俞景川故意把眼睛睁到最大,好像不满意,又用手捏住眼皮,跟个猴精样使劲上下看。
“我去,你好癫啊景哥。”罗颖南笑骂。
“让我看看你怎么穿的。”俞景川视线落在他胸口上的铭牌,笑了笑,抬头问道,“大葱,你叫什么名字呀?”
顾怀川轻微地挑了下眉:“你关心?”
“那我不关心?”
“那你别问。”
“.......”
俞景川抬手,在铭牌上戳了两下,余光瞥了一眼查纪律的人,随即小声说:“快,想办法把我们捞出去。”
顾怀川等了一会儿:“给我个理由。”
“一定要个理由?”
“嗯。”
俞景川心里骂了有病,但太阳已经出来,晒的人脸疼,就说:“我要交作业。”
“交?”他嚼着这个字。
俞景川眼皮一翻,妥协道:“抄、作、业行不行?”
“礼貌点。”
“?”
“要不然你就继续站在这里,等着张老师高抬大轿领你回去。”
“......你好贱。”
“什么?”
俞景川抿抿嘴,一咬牙,从嘴里蹦出来跟蚊子同频率的音调:“嗯嗯嗯嗯嗯嗯嗯。”
“没听清。”
靠!俞景川瞪着他,看他要走,连忙拉住人,稍微抬了下脚后跟,冲他耳边说:“请你把我带回去。”
见人没反应,俞景川急了,努力拧他胳膊上的肉:“你别出尔反尔。”
顾怀川慢慢挪动视线,顿了须臾,点头:“刘主任。”
他这突然一喊,刘大春转过来,笑着看向他:“你还在啊?没什么事就回班级吧。”
“有事。”
刘大春一愣:“什么事?”
顾怀川指着后面的人,认真地说:“俞同学说他已经知道错了,并且答应会把头发染回来,所以他真诚地希望您能宽恕他这一次。行吗?”
俞景川:“?”
罗颖南:“.......”
距离上课已经有一阵,俞景川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了。
“噗嘶噗嘶。”
正在记笔记的顾怀川微微扭头,一团纸扔了上来。
以防直接被扔垃圾桶,俞景川提前压低声:“是信,别扔。”
俞景川还在等回复,等了半天,都没个回信。
下课铃一响,俞景川搬着凳子坐他旁边,一手按住他的书:“你是认真的吗?”
“嗯?”
俞景川指着自己的头发:“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把头发染回来了?”
顾怀川问:“你说什么?”
俞景川再重复一遍,“所以我是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要染头发?”
顾怀川这才点点头:“刚刚。”
“......”
“啧,顾怀川,你人怎么这样啊?反正我告诉你,我头发丝儿一根也不会去染,除非天塌下来。”
顾怀川:“别的不说,你刚刚写给我的信我看了。”
俞景川玩着他的三角尺,闻言看了他一眼:“然后呢?”
“你的字跟你本人一样,幼稚。”
一股火噌噌上升。
一对上这双眼,熄了。
俞景川认栽,抓起凳子要回去,股无形的拉力制止了行动:“干嘛?”
“所以什么时候把头发染回来?”
“他妈的没完了?说了不染。”
顾怀川叹口气,仰头注视着:“俞景川,说不定原本的头发更适合你。”
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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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