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岸泊在良缘网上找到了徐念溪的相亲资料,又根据印象找到了和她相亲的那男的。
“顾魏曲,西津人,制药公司产品经理。在西津有三套房两辆车,身高180……”
“他哪有180,顶多只有175。四舍五入都碰不到180的边好嘛?”
“希望找到贤惠顾家,适合结婚的女人。”
严岸泊自己就是个花花公子,惯为女人考虑,这会儿越看火越大。
“人女生都没要求他是个适合结婚的男人,他好意思反过来要求别人。”
“还有,贤惠顾家是什么好词吗?怎么一个个的都希望贤惠顾家。干脆别结婚了,花钱找个保姆去……”
程洵也接过他手机看徐念溪的相亲资料。
应该是很久之前拍的一寸照,照片里的徐念溪面目青涩稚嫩,含笑的样子有些拘谨,像是不太擅长面对镜头。
照片下面,写了她的个人信息,包括电话、微信、生日等等。
最后写了对相亲对象的要求。
希望对方家境好,在西津或者别的城市有多套房产,有车,父母工作单位稳定,有退休金。
都是很具体的现实条件,却没有对男方的性格要求。
“说真的,就你们班长都比这些人好多了,和念溪站在一起也配。”
哪怕严岸泊是隔壁班的,都知道,6班的徐念溪和瞿尹清。
高中那会儿,就有流言说,这两个人迟早会在一起。
后来,他们考上南大,毕业后,又双双留在南城。
“不过念溪肯定没和你们班长在一起了,要不然她怎么跑来相亲,还相得都是这种货色。”
“这万一和这种货色结婚了,念溪婚后不幸福可怎么办……”严岸泊碎碎念。
程洵也再也坐不下去,起了身:“走了。”
严岸泊看了眼时间,纳闷:“这才八点都不到,你个没老婆的,着急回去干嘛?”
程洵也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待着这儿,你还能当我老婆不成?”
“……”
回了家,程洵也打开灯,照亮房子里的大致布局。复式loft公寓,装修简约大气,细细看下去了才发现就连茶几上放的最普通的金属摆件,都是来自国外知名设计师。
程洵也打开瞿尹清的朋友圈。
瞿尹清朋友圈规规矩矩的,他很少会发一些自己生活相关的碎片,更多的都是转载的工商银行的政策信息。
程洵也一条一条往下翻,确实很久没出现过徐念溪的消息了。
更别说,这次徐念溪一个人回的西津,还说她要在西津待下去。
所以她和瞿尹清,确实没有情感联系。
可是……
她和瞿尹清没有情感联系,也不代表着,她会愿意和他相亲,和他结婚。
毕竟,高中时,他已经尝到教训。
她明显不喜欢自己,面对自己的靠近,也都是能避则避。
更别说现在了……
那晚程洵也一整晚没睡。
两种念头在博弈。
一种让他歇了这份心,再往前凑,也没有个好下场。
一种是就算徐念溪不喜欢他,他也不希望她和不好的人在一起。
凌晨四点半,西津下了一场小雨,天色稠黑,细雨敲击落地窗,簌簌地响。
程洵也拿了手机,等待良缘网下载好的功夫,只感觉自己再一次踏进同一条注定会溺亡的河里。
按照良缘网提示填好信息,一键生成的相亲资料顿时犹如邮件般,向四面八方投射出去。
预示着某种几不可闻的可能性。
可是天色太黑,生成的邮件又是红色色调。
也预示着,他飞蛾扑火般,往里撞。
-
徐念溪回到家,王君兰正在沙发上等她,见到她进来,立马问:“怎么样?”
徐念溪摇头。
王君兰皱紧眉,自言自语:“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没看上你呢。”
“算了,这个不行,还有别的,总有行的。”
和顾魏曲相亲,王君兰还是用威胁的。
眼下,已经成了默认的了。
“我一定要结婚吗?”
一定要这样,被人在相亲桌上翻来覆去地批判吗。
一定要进入一段她本就不喜欢的婚姻里吗。
王君兰停下动作:“对。”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不结婚,我会被人戳脊梁骨。”
“我要是不幸福……”
没等她说完,王君兰打断:“不可能不幸福,你又不会遇到那种事。就算遇到了,我当年还不是过出来了,还把你养大,更别说你现在。”
如同鬼打墙。
在王君兰心里,除了那件事以外,她的婚姻是全然的幸福美满。
由此可以推断出,只要没有那件事,她孩子的婚姻一定也是幸福的。
可真的幸福美满,会有一个害怕婚姻害怕到甚至觉得恐惧的孩子吗?
徐念溪声音很轻:“要是我不结婚呢?”
王君兰看着她,冷笑一声:“你要是不结婚,我们就断绝母女关系。”
徐念溪闭了闭眼,她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悲伤,她只觉得有种果然如此的无力感。
什么东西化为一滩死水,让她就踩在里面,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徐念溪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不知道从哪里上泛出来的累渗透她的骨髓。
她突然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喜欢循规蹈矩的人生,因为反抗需要力气。
-
和相亲对象见面就在第二天早上。
王君兰很早就敲响徐念溪的房门,让她快点起来。
那会儿,徐念溪已经清醒了。
事实上,她一整晚都是清醒的。
她已经从睡不着觉,变成不需要睡眠了。
徐念溪对上镜子中,憔悴都被妆容掩盖住的自己,忽的打了个寒战。
那一瞬间,她好像通过镜子,看到了她未来的命运——一地鸡毛。
王君兰骑着电动车送她过去。
进去之前,王君兰指着坐在早茶店里的男人说,这个王付亮条件不错,人看着也老实,她一定要把他拿下。
王付亮给她拉开椅子。
他是个很温和的青年男性,主动开始介绍自己的情况。
“我目前是一名小学老师,父母都是教师,三年前退休的。我在西津有两套房,还有一辆代步车,不是很好的牌子,但是够我上班用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身上有高知家庭出来的斯文儒雅。
他是鲁惟与常说的那种适合过日子的人。
而且比昨天的顾魏曲真诚很多,也比他好相处很多。
但徐念溪也没有想过和这种人过日子。
可能是她太悲观了。
她相信世界上会有很好的婚姻,会有很好的白头偕老的伴侣。
他们相互依偎,相互陪伴,在漫长的岁月中,因为有彼此而感到满足幸福。
但她不相信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身上。
如果她有了孩子。
那孩子应该是和幼年时候的她一样。
明明有家但不想回,因为家里有无数的让人害怕的争吵。
也会千百次思考,既然这么不幸福不如意,为什么徐国超和王君兰会把她生下来。
正好王付亮说到孩子,“我家里催得比较急,我们明年能怀上孩子是最好的。而且我家希望多子多福,所以可能的话,我们要二胎以上,最好儿女双全……”
徐念溪脸色苍白,但语气坚决:“我不会生孩子的。”
王付亮讶异一瞬:“不生孩子?为什么?如果是担心孩子的抚养教育问题,这个大可以放心的……”
徐念溪摇头,示意不是这个原因。
王付亮沉默会儿,皱紧的眉松开,认真道:“我尊重你的想法。但不生孩子,在婚姻中是很大的挑战。”
“你的母亲不会愿意、老公也不一定支持,婆婆很大可能性也会不同意。你会承受很大的压力。”
“这种压力将全部施加在你身上,你一个人要对抗所有……”
可能是职业习惯,王付亮说话是小学老师特有的循循善诱。
不激烈,甚至是温和的,但能让人一眼看到未来。
不说别人。
光是王君兰,她都不会让她这样。
在王君兰那里,生了、活了、结了、生了……
是一个固定的循环往复,缺一不可。
王付亮走后,徐念溪一个人在早茶店坐了很久。
窗外浅薄的阳光慢慢升至最顶端,不同于夏季的灼热,冬季的阳光是金色的,像流水似的丝绸。
景色很美,但徐念溪觉得离她很远。
有时候,她感觉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却好像又不属于这个世界。
是一种很奇怪的分离感受。
王君兰打来电话,响了几声后就挂断了。
估计是以为她这边还没结束,也有可能是店助过来了,她不方便开小差。
但无论怎么样。
起码此时此刻,徐念溪是清净的。
再晚一点,早茶店人已经不多了,来来往往的服务员收拾桌上的碟,准备关店。
徐念溪没有再坐下去的底气,起了身。
走出早茶店,外面冷得厉害,她站在店门口,浑身都被吹得凉透,还没想好要去哪里。
时常有这种时候,世界偌大,可她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胡乱选了个方向,没走几步,听到几声鸣笛。
黑色轿车行驶到她跟前,车窗摇下。
严岸泊朝她晃着胳膊:“念溪,你去哪里?我们送你。”
没等徐念溪回话,严岸泊催道:“快快快,上车。这里不让停车。”
徐念溪糊里糊涂上了车。
车上不止有严岸泊,还有坐在驾驶位的程洵也。
徐念溪依次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严岸泊旧话重提:“你去哪里?我们送你。”
“你们去哪儿?”
“我们啊,我们去附中那边的火锅店。你呢?”
“那我也去附中。”
反正她也没有目的地,去哪里也无所谓。
“行啊,刚好顺路 。”
一路上,严岸泊都在和店长打电话,有个店员没有请假也没有和店长提离职,直接没来了,现在也联系不上他,谁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说话声里,车慢慢开到附中那边的火锅店。
严岸泊事情还没处理完,火急火燎地下车,刚想关车门,就听程洵也说:“轻点。”
严岸泊一愣,下意识往车里看,就看到后座的徐念溪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眼,呼吸清浅,嘴唇微张,呼出了轻微的白汽。
竟然睡着了。
严岸泊忍不住笑了下,嗓音放得很轻,“念溪还挺相信我们,竟然这么不设防地睡着了。”
言罢,他轻轻带上车门。
-
徐念溪睡醒时,世界一片漆黑,安静得唯有空调簌簌呜咽着。
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昼夜。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从空茫索然中,抓到记忆的细长尾巴。
她遇到了严岸泊,然后上了程洵也的车。听着严岸泊讲电话,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徐念溪坐直,外套从胸口往下滑。
她下意识抓住,能感觉到外套的余温从指尖往她身上传递。
还有隐隐约约一点清新的柑橘香。
这是……程洵也的衣服?
尚在愣神,她注意到车窗外,程洵也的身影。
他双手支在桥边的栏杆上,江风吹动他的发丝。从她的角度看,只看得见,半扇形芒果汁一样的光幕里,他线条利落的小半张侧脸。
他正眺望着一望无际的江面,神色难辨。
手机屏幕亮了瞬,能看到现在是下午五点半。
所以,她竟然在程洵也的车上,睡了整整一个白天。
徐念溪起身,抱着外套下车。
刚走没几步,徐念溪步伐停下。
有个陌生女生,走到程洵也身边,举着手机,似乎是想要他联系方式。程洵也低着头,和她说了什么。
程洵也……
他真的好受欢迎啊。
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看个江景,都会有人注意到他。
徐念溪晃神的这么一点功夫,搭讪的事已经迎来落幕。
程洵也应该拒绝了,因为女生走的时候低着脑袋,很失落。
程洵也转过身,注意到站在车边的徐念溪。
“愣着干嘛,过来啊。”
徐念溪还处在自己是观众的抽离感中,听见他的话,漂浮的灵魂好似被什么大力神掌拍了一记,恍然归了位。
徐念溪上前几步,把外套递给程洵也,和他道歉:“不好意思,耽误你一下午的时间。”
程洵也语气平平淡淡,接过外套:“没什么耽误的。睡个觉而已,你又不是睡了我。”
“……”
徐念溪被他这句话噎得有点不知道该回什么,想起刚刚的那一幕,她轻声道:
“我发现,你真的挺招人喜欢的。”
高中时也是,就算她沉迷学习,还是能从鲁惟与口中隔三差五听到,有人和程洵也表白。
程洵也对她的话受之无愧,轻轻一扬眉:“这世界上难不成有不喜欢我的人吗?”
“……”
虽然话没错。
但是他这个语气。
真的。
太嘚瑟了。
徐念溪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低头看手机通话记录。
除了上午9:14,王君兰打过来的那一通电话以外,再无其他未接来电。
世界好像把她遗忘了一样。
不过这样最好。
下午五六点,夕阳最美的点。江风轻轻吹过,堆满火烧云的天际,下方的江水像一整江的红西柚汁。
这一切安静得,简直像偷来的一样,全无半点世间纷扰。
徐念溪吹着海风,难得的感受到身体是轻盈的,灵魂是轻飘飘的。
程洵也穿好外套,看过来:“你昨晚没休息好?”
说起来,她坐程洵也车的次数总共不超过五次,可是她却在他的车里睡着两次了。
事实面前,徐念溪老老实实说了实话:“是的。今天要去相亲,所以起得很早。”
“相亲?你要结婚吗?”
“嗯。”
借着火烧云的昏橙光线,程洵也能看到徐念溪。
她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依旧是一贯的内敛温和,让人看不出深浅。
眉骨那一块因为刚刚的睡眠,被压出一条长长的红痕,头顶上还有几根不听话的头发往上翘。
衬得她整个人有点不伦不类的笨拙。
试图在刚睡醒,还乱糟糟的床上,进行严肃克制的政治会谈一样。
光线还是不好的,程洵也屏息提问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
“相得怎么样?”
可能是才睡醒,可能问话的是让她久违能睡个好觉的人,徐念溪心防没那么重:“不怎么样。”
“你还要再相亲吗?”
“要吧。”王君兰不会罢休的。
“那你有想过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吗?”他似是随口一问。
徐念溪沉默了两秒,开口:“没有。”
婚姻从来不在她人生选项里。
自然也不会思考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简短的对话结束。
就如同仙度瑞拉,午夜十二点钟声一敲响,她就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一样。
徐念溪想说,天色不早了,她要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却没想到程洵也突然叫了声她的名字,“徐念溪。”
她下意识抬头:“嗯?怎么了?”
四目相对。
一切都忽明忽暗的。
程洵也的眼眸里,有一个模糊的若隐若现的,仰头看着他的自己。
“既然你不知道要和什么样的人结婚,那你考虑一下我吧。”
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好,从来不是徐念溪心中的首选。
但他人品过得去,不会伤害她,也不会让她哭得那么难过。
和她的婚姻关系,也一定不会成为她的负担。
徐念溪顿住:“……什么意思?”
空气中有很隐秘的柑橘香,若有若无的。
程洵也看着她,看起来很镇定,一字一顿的。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口好像拧成一根绳,然后还希望这根绳结出一朵花。
“你不是在相亲吗?我也到了结婚的年纪。所以你考虑一下我。”
可能是觉得这样不够直白,程洵也轻轻“啧”了声后,接着道:
“也就是,和我结婚,可以吗?”
下章v了~
下一本《童话不冬眠》
先婚后爱|女暗恋
阮初穗高中时,偷偷喜欢一个人,和大部分的暗恋故事一样,半点天光没窥见,便不见下文。
毕竟她喜欢的那人家世优越,桀骜不驯。是出了名的矜贵公子哥,和普通平凡的她是两条平行线。
却没想到,能有再遇的机会,更没想到,地点还是在相亲宴上。
男人对她提出的协议结婚请求,默许久,视线才放在她身上:“你想好了吗?我可不是个适合做老公的料。”
阮初穗声音泛抖,却依旧鼓起勇气:“想好了。”
毕竟,她从来都拒绝不了他。
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她也愿意朝火堆里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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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一如阮初穗所料,他们是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仅有的接触只是,偶尔她撞见他出门,磕磕绊绊说句“早上好。”
赵孟邸会应,但眼里从不会出现她的身影。
所有人都对这段感情不看好,毕竟赵孟邸这种声色犬马中过的公子哥,哪里是温柔内敛的阮初穗能拿下的。
阮初穗也这样想,改变发生在某天——
她回得晚,客厅灯亮着,男人坐沙发上,掐了烟凝她:“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
赵孟邸的那群酒肉朋友刚开始只是怎么约都约不上人,后来好不容易打通他电话,只听手机对面出现了个小姑娘细软腔调:“喂,请问是哪位?”
酒肉朋友醉得不轻,调笑着反问:“你是哪位呀?怎么拿赵少爷手机?做得了他的主么?”
手机那边短暂的静默一瞬,赵孟邸的声音传来:“废话。我老婆,她做不了我的主,你做得了啊。”
^阅读指南
|桀骜难驯/温柔内敛
|先婚后爱/女暗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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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