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宋嫣悠然面对,含笑问。
“嗯。”陈舞梨道,“不日之后,鄙府将举办词会,宋小娘子若是感兴趣,可光临鄙府参加。”
宋嫣对诗词兴趣不大,也懒得跟词会上的人打交道,她正要拒绝,易嘉儿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好啊好啊!”易嘉儿激动,“听说你家的饭菜特别好吃。”
陈舞梨看了易嘉儿一眼,眼底有转瞬即逝的异色,显然没料到易嘉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宋嫣很擅观察,轻易捕捉到了那一丝异色。
易嘉儿摇摇宋嫣的胳膊:“去嘛宋嫣。”
易嘉儿劲大,宋嫣被她摇得头晕,连连答应:“好好好,去去去。”
“好耶!”易嘉儿跳了一跳,对陈舞梨道,“我们去!”
“嗯。”陈舞梨依旧淡然,“届时我会提前差人给你们送请帖,我在府中静候二位。”
“好,麻烦了。”宋嫣说。
陈舞梨下了楼,和掌柜的商谈赔偿一事。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食客们继续之前的活动,一切恢复如初。
宋嫣付了钱,与易嘉儿一道出了樊楼,刚一出去,就碰到了熟人。
“哎哟,好久不见啊宋小娘子!”有人吹了声口哨,喊了宋嫣。
宋嫣循声看去,只见萧羡正双手叉腰,站在前面笑着看她。
萧羡走到宋嫣跟前,放下手,寒暄问道:“在汴京过得如何,还习惯吗?”
“还好。”宋嫣说,“成天吃吃喝喝,乐得逍遥。”
萧羡笑了几声:“那就好。对了,我来,是替楚大王传话的。大王想见你一面,不知宋小娘子是否愿意?”
赵婴要见她?
是为了双方的婚事吗?
前段时间,宋文昭已经去楚王府跟赵婴谈过此事,宋文昭委婉拒绝,赵婴也答应了,这次见她,莫非是改了主意?
见宋嫣犹豫,萧羡又道:“大王只是想跟你聊几句,没别的意思。”
管他有没有别的意思,躲是躲不掉的,他俩都在汴京城,迟早会见面。
想到这里,宋嫣点头答应了:“走吧。”
萧羡让开条道,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宋小娘子上车吧。”
“以后别这么称呼我了,叫我名字就行。”宋嫣说。
这话她对魏蔑也说过。
魏蔑轻易应了,萧羡可不会:“那不行,我得按规矩来。”
好吧,一个称呼而已。
宋嫣没再纠结,喊了易嘉儿,一起上了马车。
到达楚王府后,萧羡将易嘉儿请到偏厅暂坐,还让人给她端来好几盘精致的点心,以稳住她,防止她乱窜。
宋嫣随萧羡一起往内院走,直至赵婴的书房。
赵婴的书房干净整洁,书堆成山,室内弥散着淡淡的书墨香味。
赵婴站在最外层的檀木书架前,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拿着一卷书册在看。赵婴背对着宋嫣,留了一袭端正挺拔的身影给她。
“大王,宋小娘子到了。”门没关,萧羡还是敲了敲门。
赵婴闻声,转向二人。
他长得俊朗周正,眉眼如山峰,有巍峨之气和犀利之感,天生给人一种遥不可及不能攀登的感觉。
宋嫣目不转睛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萧羡见宋嫣没行礼,咳了几声,谁知宋嫣没懂他的意思,压根没反应。
赵婴道:“你下先去吧,我跟宋小娘子单独说几句。”
既然赵婴不介意,那萧羡也不担心了:“是。”
萧羡离开后,赵婴一边往里走,一边对宋嫣说“进来吧”。
赵婴的书房很大,除了数不清的书籍名册卷宗,还有不少名贵大气的摆设,比如淡雅古朴的寒冬傲梅图卷、清丽幽香的珍稀兰花、价格不菲的传世名砚……而最令宋嫣叹为观止的,是摆在轩窗旁侧的比人还高的钧窖釉,钧窖釉的主要色是玫红,但它有渐变,色彩灿烂若晚霞,煞是好看。
只不过,有点奇怪。
这种看似含蓄实则张扬的颜色与赵婴的书房格格不入。
不像是赵婴会选择的东西。
“你这钧窖釉在哪儿买的?”宋嫣凑到钧窖釉面前,摸着下巴仔细打量,“真不错。”
赵婴看向她,眼底一闪而过讶然,似乎是没想到宋嫣会主动开口,而且还这么随意地问这种问题。
赵婴道:“那是我姐姐送我的及冠之礼。”
姐姐?
宋嫣愣了愣。
哦,就是他的娘吧,宋时的皇子都这么称呼自己非皇后的生母。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宋嫣开门见山。
宋嫣并不打算多问有关赵婴生母的事情,她好奇心重归重,但对打探人家**之事并无兴趣。
她的话题转移得太快,赵婴顿了顿,才说:“鱼留将于秋后处斩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嗯?居然不是谈婚事?
这样也好,免得宋嫣还得想办法应付回答。
“嗯。”宋嫣点头。
“他的儿子鱼维周被革职,戴罪镇守边疆,无召不得回汴京。”
“嗯,这我也知道。”
“鱼留罪有应得,他被缉拿归案,宋小娘子有功。”
“嗯,我……什么?”宋嫣本来应得敷衍,一听这话,笑了,“我还有功?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厉害?”
赵婴坐下,理了理衣袍,缓缓道:“萧羡跟我说过,当时在寺里,若非你的提醒,他不一定能快速找到陈掣;若非你及时联系魏衙内,陈掣也不会那么快相信我方。”
宋嫣耸了耸肩:“哦,那个啊,都是巧合。话是我随便说的,事是我随便做的,我也没料到会有那样的结局。”
她姿态随意,神情懒懒,似乎真觉得无所谓。
宋嫣坐没坐姿,盘腿坐在赵婴面前,只与他隔了一张案几。宋嫣搁在腿上的手托着半张脸,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卷着衣角边。
“萧羡还说,”赵婴见她如此,也变了话题,“你和你的友人在来汴京的路上遭遇了刺杀,你的友人不幸身亡,而始作俑者是长公主。”
他说得直白,宋嫣一下子就猜出了他的心思。
哦,是想联合她,或者说,利用她联合宋文昭对付长公主吧?
宋嫣之前确实想过为彭晓芝报仇,但是那次在幻境中听到彭晓芝的声音,得知对方并没有死之后,她就动摇了。
更何况,魏蔑说过,赵守清是个不错的人。
于是宋嫣更犹疑了。
“哦,那又怎样?”宋嫣心里纠结,但面上不显。她可不想被赵婴看出心思,被赵婴利用。
这些皇亲贵族的争斗特别烦人,而宋嫣这人又最烦被迫卷入麻烦事。
能避就避吧。
除非她自愿入局。
“长公主自幼身体不好,宫里虽没传出消息,但我知道,她活不了几年了。”赵婴道。
“哦。”
“长公主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为了防止她不在之后,朝臣对官家不利,她这些年没少做伤害他人利益的事。”
“哦。”宋嫣敷衍,语气欠揍。
但赵婴依然不疾不徐地跟她说:“以宋公之才,本可再官升一级,可惜长公主从中阻止。”
宋嫣听笑了,往后一仰,反手撑地:“那楚大王觉得我一没用的小女子能做什么?要不然我花点钱请人去刺杀长公主?反正我钱多。”
赵婴不吱声了。
宋嫣等了半天没等来回应,站起身,说:“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我院里的鸡鸭还没吃饭呢,我得回去给它们喂食。”她乱扯。
“嗯。”赵婴没起,也没抬头看她。
宋嫣离开后,萧羡边回头边进来了。
“大王,宋小娘子怎么说?”萧羡问。
“你说她不简单,”赵婴站起来,淡淡地看着萧羡,“是怎么看出不简单的?”
萧羡挠挠头:“就……感觉?我感觉她挺聪明的啊。”
赵婴没话说了。
他说了那么多关于赵守清的事情,都是为了试探宋嫣,想要通过宋嫣的不甘心去利用宋文昭的权力,但……宋嫣像是没理解到他的意思似的,敷衍不说,还反问他要不要雇刺客刺杀赵守清。
真是可笑,赵守清要真那么好杀,他难道不会培养更厉害的刺客?
而且,从宋嫣的行为举止、谈吐言论来看,她与萧羡的描述非常不符。这有两种可能,要么她确实又野又纨绔又没眼色,要么,她是装的。
不过……算了,不重要,她就是一个小角色而已。
“罢了,”赵婴轻呼一口气,说道,“先不管宋家了。”
“大王有别的打算?”
赵婴递给他一份卷宗。
萧羡接来看,卷宗上记录着一个人的信息。
御史中丞,董墨。
……
……
新鲜事情总会慢慢地替代旧事件,但或许是鱼留案带来的影响太大,汴京城中依然有不少人在谈论此事。这也正常,毕竟鱼留身份地位经历摆在那儿,人们对其情绪复杂,不免争执更多。
何况,鱼留将于秋后处斩,许多人等着看热闹呢。
除了鱼留的事情,汴京城里还散播着两件事。
其一,曾遭灭门之灾的安庆府世家贺氏原来有活口,还是贺家的嫡长子贺楚。贺楚剃度当了和尚,可他长得好看,就算当了和尚,仍然惹得不少小娘子脸红耳赤,议论纷纷,也正因如此,“妖僧”的名号被强加在了他的身上。
其二,陈府要举办词会了,邀请了不少文人雅士衙内小娘子前去,就连贺楚都要参加,人人都说,届时汴京定然会热闹一番,陈府也会成为汴京的焦点。
总之,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词会的到来。
陈府把词会时间定在了八月初,离现在还有两个月左右,大家的热情渐渐淡去,但总有一些人在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