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魏蔑这边,刺客头子的短刀已逼近龚圆,只差分毫距离。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魏蔑脱离包围,飞身而来,挥剑打偏刺客头子的短刀,把龚圆带着往后退了几步。
“你到底是什么人?”刺客头子啐了一口。
魏蔑挡在瑟瑟发抖的龚圆身前,面色冷静,态度坚定。他没有说话,但这样的态度表明了他的立场。
刺客头子很无奈,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忽悠这一遭。
“都给我上!”刺客头子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和魏蔑打起来。
魏蔑很淡定,防卫时招招灵活,攻击时招招致命。
到目前为止,刺客们被陆续拿下,死的死,被活捉的不得不服毒自尽。
青年却有疑惑——将才他察觉到的第三拨人迟迟没有现身,也不知道那批人在顾虑什么。他把心中困惑告诉魏蔑,魏蔑简单解释一番,让他不必担心。
等刺客们终于被除尽后,魏蔑让杨啸询问朋友们的受伤情况,又让龙晨带着腿脚瘫软的龚圆去一旁休息。
“衙内,王少侠和杨少侠受了点轻伤,其余的少侠大侠都没事。”过了一会,杨啸过来汇报情况,“至于那些刺客……十八个,自尽的自尽,被杀的被杀,无一活口。”
魏蔑点点头:“回去吧。”
杨啸问:“那楚王的人呢?”
“不用管他们。”魏蔑道,“我们回去之后,自会有人来找我。”
杨啸不懂,但不多问了,衙内说什么就是什么:“好。那我们先回丰和村?”
“对。”
城门早已关闭,他们无法进城,只能暂时回村。
“是。那属下这就去准备。”
魏蔑跟江湖朋友们道了谢,说空闲了就去找他们喝酒吃饭,尔后与他们告别,带着人去了丰和村。
……
……
与此同时,汴京城外,福来客栈。
夜已深,星稀月明,月光倾泻入轩窗,抛洒在赵婴的身上。赵婴负手站在轩窗前,平视前方仍在热闹之中的勾栏瓦子。
门被敲响,赵婴说了声“进来”,李俊推门而入。
“大王,魏衙内的人先我们一步救走了龚圆。”李俊将发生在丰和山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赵婴,包括魏蔑等人做戏诱刺客现身,将刺客们一网打尽等事。
赵婴沉默地听着李俊汇报,神色平静,脑海之中却有了计划。
李俊说完话,等了一会儿没等来赵婴的回应,不由问:“大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赵婴背对着李俊,没有回头:“把魏蔑的行迹透露给摄政王。”
李俊在赵婴手底下做事已有十几年,他虽不如萧羡圆滑聪敏,但也能明白赵婴的意思。
赵婴这是忌惮魏蔑,想利用摄政王对付魏蔑了。
倘若魏蔑一直逍遥在外倒也罢了,就算他有个宰执爹,汴京城中也没人会关注他。可如今他不仅回来了,还插手钱塘一事,甚至在其中表现出他敏捷的身手、丰富的人脉和缜密的心思,任哪一方势力知道了,都会警惕他。
“是。”李俊得令,抱拳回应。
“魏蔑一行人现在何处?”赵婴问。
“丰和村。”
“我要见他。”
……
……
魏蔑回丰和村之前就跟杨啸说,今夜会有人来寻他,果不其然,他们前脚刚到王家人的屋舍,后脚就有人跟来了。
赵婴立于庭院之中,身后跟着站姿随意的萧羡和表情严肃的李俊。
赵婴今日穿着亲王常服,锦袍的繁复云纹和腰上的和田鱼样玉佩在月色下微微发亮。他束发戴冠,仪容仪表一丝不苟。
反观魏蔑,衣服不知何时被带刺的植物勾丝,鞋底一圈沾了些泥,就连头发也有些乱。可即使是这样的他,站在赵婴面前,也如高山松柏一样,挺拔有气势。
魏蔑朝赵婴走了几步,尔后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楚大王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我要带龚圆走。”赵婴开门见山。
听了这话,魏蔑并未讶然,倒是杨啸和龙晨,诧异地面面相觑,就连萧羡也没想到赵婴会这么直白,愣了一愣。
赵婴猜测魏蔑不会轻易地将龚圆交给自己,毕竟这是对方花了心思力气救回的人,他正要开口许诺魏蔑些许利益,权当是二人之间的交易,岂知下一刻,魏蔑点了头。
“可以。”魏蔑说。
赵婴微微蹙眉,目不转睛盯着魏蔑,似乎不信魏蔑的话,等着对方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魏蔑看出了赵婴的意思,微微一笑,说:“那孩子在楚大王手上,比在我的手上安全且有价值。”
赵婴神情未变。
魏蔑只好又加一句:“如若我救这孩子真是为了自己,当初也不会轻易把龚风和商珂交给你们,而是用他们向大王讨些好处。”
言下之意,他真没什么别的心思,更没打算找赵婴索要钱权。
“若真是如此,便最好。”赵婴道。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完,但懂得人都懂——如若魏蔑骗了他,他定然不会轻易饶恕魏蔑。
魏蔑假装没听懂这句威胁,不在意地笑了笑,喊了声“杨啸”,让他去把龚圆带出来,交给赵婴。
龚圆被关了很长一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还要经受打骂,早已消瘦得不成样子。在回来的路上,魏蔑让龚圆吃了顿饱饭,龚圆的状态才好了些,他对魏蔑等人的心防也卸了些。此刻,龚圆困得实在经不住,睡了过去,但眉头和嘴唇依然紧皱,人也缩成一团。
“大王尽早送他去见龚风吧,否则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又到了新的环境,心里会紧张害怕的。”魏蔑建议。
“嗯。”赵婴应了一声,让李俊背走熟睡的龚圆,随后问魏蔑,“你怎知有人在暗中埋伏?”
他指的是那群要刺杀龚风和商珂的刺客。
赵婴当然不信魏蔑的安排是一场巧合,否则魏蔑只会把龚圆带来丰和村,而不是绕一圈把刺客们引去埋伏点。
“猜的。”魏蔑没详说。
赵婴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既然魏蔑不说真话,他也不再多问,带着人离开了。
等赵婴等人走远后,龙晨抓抓脑袋,有些不解:“衙内,你就这么轻易把龚圆交给楚大王吗?”
“钱塘一案,本就得靠他。”魏蔑道,“好了,不早了,去歇息吧。明日开始,还得寻李馨呢。”
魏蔑说着,进了屋,休息去了。
龙晨没动,撇撇嘴,小声说:“我还是不懂。”
杨啸经过他身边,听到这句话,问:“不懂什么?”
“衙内做了这么多,却只是给人制嫁衣,值得吗?”
杨啸看向魏蔑消失的方向:“衙内觉得值得,那就值得。”
何况,魏蔑从来也不是计较得失的人,于他而言,只要问心无愧,做什么都可以。
……
……
夤夜,摄政王府邸的书房,烛火摇曳。
亲信左倦大步走来,敲门得到回应后方才进入。
赵克勤穿着宽松的睡袍,站在案几前,给面前的一只绿孔雀喂食。
这只绿孔雀是从两广一带运来贡给官家的,但赵克勤喜欢,就将其要了来。绿孔雀羽毛色彩鲜妍靓丽,一口吃一个肥美的螽斯,发出满意的“嘟呼”声。
“唐代的薛能有诗曰‘天仙黼蔽毛应是,宫后屏帏尾忽开’,都说孔雀开屏甚美,可惜了,我这只孔雀,就是不开屏。”赵克勤把最后一只螽斯喂给绿孔雀后,悠悠如是说。
文人雅士爱动物,温顺漂亮且能象征自己地位的孔雀是一些人的最爱。赵克勤不是文人,但他看起来文质彬彬,又喜欢动物,若是不了解他的人,也许都会以为他是个书生。
“说吧,丰和山那边出什么意外了?”赵克勤派人把孔雀领出去,抬眼淡淡看向左倦。
“属下按照您的指示跟踪楚王的人,但……”他把魏蔑的突然出现详细说出。
赵克勤闻言,慢慢地搓揉着手指,若有所思。
许久,赵克勤道:“我们的人都死了,你从哪儿得知的消息?”
左倦犹犹豫豫开口:“这……是有人暗中给我们透露的。”
“哦。”赵克勤坐下,“赵婴的人吧。”
“楚王?”
“他想借刀杀人,利用我对付魏家。”
“那我们……”
赵克勤轻笑一声,说:“魏家素来中立,魏蔑此举也不一定是针对我,我何必去给自己招一个强大的敌人?赵婴想对付魏蔑,就让他自己去对付吧。”
“可是,鱼将军呢?”
证人都被魏蔑救走交给了赵婴,鱼留的处境非常不好。
赵克勤道:“你安排一下,我要见鱼留。”
“是。”左倦说完,又道,“对了,小鱼将军的随行队伍今日晚上到了汴京城,官家明日会召见小鱼将军,听他述职。”
“知道了。”赵克勤摆摆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