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部将朝她施了一礼。
白鹤转过身,唇角勾起一抹笑。
本是想回岁朝院的。
可脚下仍是朝着魔界走了去。
她径直去了混元殿。
果然,这傻女人还不曾回青门殿休息。
只见上虞缩在王椅上,一只手垂下,另一只手枕在脑后,长腿缩着看的憋屈。
白鹤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抱起。
在触及到那一刻,上虞便醒了。
她嗓音软软的。
“你不是讲明日来么?”
白鹤嗔怪她“若是我不来,你便在此缩着?”
上虞靠在她怀里笑了。
白鹤抱着她回青门殿去,修古追上来问明日朝会上要颁下的王令。
上虞被白鹤这般抱着,有些难为情,刚想开口便被白鹤打断“明日的朝会由我去,稍后将公文送至青门殿。”
修古见上虞不曾反对,便退下了。
上虞罕见的学着白鹤的模样撒娇“心疼我?”
白鹤不答,只是将她放到床上,盖好雪白的狐裘。
“你安心睡,明日朝会我替你去。”
上虞顿了下,似乎在思索如何开口。
“你可知你此举会惹得旁人怎样谈论你。”
白鹤懒懒的瞥了她一眼“尊上何时懂得人言可畏了?还是怕我篡位?”
上虞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你若想要这江山我自可送你,你做王我做王后也可,可我知你并无此意,何必无端背了骂名。”
白鹤烦她絮叨,一把捂住她的嘴。
“再说话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上虞本还想劝她,见快把人惹恼了,乖乖闭紧了嘴。
三日不曾好好睡觉的人强撑着等了白鹤多时,白鹤专心看着公文,直到天边泛白。
搂着上虞睡了一个时辰便去混元殿为她处理政事,白鹤聪慧稳重,只做该做的落到细处,朝臣的刁难她并不理会。
待上虞醒来,看见一旁批注公文的白鹤,她笑了笑。
“别看了,留着我看就好。”
白鹤头也不抬的看完手中的公文为她整理好。
“小事我已为你批好,留中的你晚些再看,大事不多。”
上虞枕腕笑眯眯地看着她“鹤儿当真是长大了,不如换鹤儿娶我可好?”
白鹤绷着脸躺倒她身边“大灰狼装乖骗我这只小白兔,良心可安?”
上虞顺势抱住她的脖子缩在她怀里“偶尔也想做做小受受人疼爱。”
“一把年纪,油嘴滑舌,不是好人。”
白鹤困得闭着眼慢慢道。
上虞见状也不再闹她。
百废待兴之时,被白鹤这般拉着,上虞竟也多睡了半日。
午后用了饭,上虞看着公文,白鹤陪着她看她将自己处理不来的棘手事一件件办妥,下巴搭在她的臂弯“本以为你处理公务也是专横霸道,不曾想魔尊批注倒是耐心周到……”
上虞低头,看见白鹤眼里仰慕的光,自豪道“我做魔尊不算是顶好的,我做将军才是顶好的。”
白鹤笑她“做夫人也是顶好的。”
夜深红帐暖,烛火摇曳,夜明珠辉映。
偌大的床榻之上二人相拥而眠,一如当年初见。
白鹤盯着上虞脖颈间那带着裂纹的无殇花坠,她将自己从前最喜爱的一块玉佩偷偷塞进上虞手心。
看着仍熟睡的人,她轻轻吻了吻上虞的额头“不许忘了我,不许找旁人,乖乖等我回来。”
夜色隐匿了她远去的背影。
上虞缓缓睁开眼,看着手心的玉答了声好。
你要尽快回来,不然我就老了……
趁着夜色,无须话别离。
一千年转眼过去。
上虞在无殇花海内枕着古树闭眼脑海里都是白鹤。
童儿在一旁怯怯道“阿虞,我饿了。”
上虞不曾睁眼,冷声道“饿你一千年你便觉得还了毁我内丹之仇?”
童儿小声争辩“你不也三天两头的烧我的草庐寻乐子么……”
话音未落,童儿看着又被烧成灰的草庐哭出声来。
“我昨日才盖好的。”
上虞嗤笑了声,随即头也不回的出了花海。
她身形清瘦却不羸弱,矫健如豹,极其优美,只是一千年了,身边也不见那个和她相配的女子。
明月寒夜,空殿孤影。
六界之中变化了许多,上虞却似乎沉寂了。
只是一人萧瑟,不见当初的张扬。
她躺在青门殿后的一方高阁上,闭目休憩。
回廊尽头的女子一步步朝她走去,绕过回廊后四十九步,步步心乱,步步张皇。
光线不好,天昏黄发青,风雨欲来。
雨丝绵密的渐渐落下。
朱栏碧瓦显得暗淡,借着透进来的三分光,细细打量着浅眠的人,白鹤移不开眼。
见睡着的人初初转醒,长睫微动,眼波流转,目光明亮坚韧,透着说不出的娇俏。
“回来了……”
“回来了。”
白鹤上前一步将她圈入怀中,上虞紧抱住了她的腰身。
“我之前总想问你为何灭世里执念会是你我战场相遇,却未曾来得及开口。”
看着她的眼眸,白鹤心被温热的情意触动“我想与你像最初那般,一切苦难都不曾发生过。”
上虞盯着她,笑了。
满眼仰慕。
她上虞也是仰慕爱恋白鹤的。
“那白鹤神君可否再嫁我一次?”
白鹤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故作轻佻“休妻再娶?是要罚的。”
上虞垂眸轻轻的笑了“任罚。”
白鹤与上虞挤在一张摇椅上,雨倾盆而下。
“待雨停,我先回凤凰城去见母亲,夜里在回来陪你睡。”
上虞乖乖的嗯了一声。
横竖一千年都等了,不在乎这半日。
骤雨初歇,白鹤踩着急云行至凤凰城。
她急急的跑进去,街上人只见一个白色的人影飘过。
“母亲!”
正站在廊下与南巘说话的白凤回过头来,美的惊心动魄,白鹤笑着扑进白凤怀里。
“母亲,我好想你。”
白凤难得的对白鹤展露温情,她从来都是严母形象,此刻她忍耐的情绪倾泻。
她轻轻拍着白鹤的背“都多大人了还这么风风火火的,必是先去过魔界才回来的,小白眼狼。”
白鹤笑着“我心里母亲最重要了,横竖母亲有父亲陪着不寂寞。”
白凤白了她一眼“你是回岁朝院,还是在凤凰城?城内未曾收拾你的房屋。”
白鹤顿时撅嘴皱眉撒娇“为何!”
白凤故意逗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见快将白鹤逗恼了才笑呵呵的开口“早为你留好了,快去看看你外祖罢,前些时日生了一场大病,还念叨你来着。”
白鹤气的不想理她。
气呼呼的走在前面。
到了外祖家一下子扑进外祖母怀里“外婆,母亲欺负我!”
白阿婆哄着白鹤“我说怎么小孙孙嘴撅的能挂油瓶了,原来是阿凤这个不孝顺的,看我给你教训她。”
白凤方一走进来,看见缩在母亲怀里告状的白鹤,面色不善。
可白阿婆护着白鹤,拐杖敲着地吓唬白凤。
“再欺负我小孙孙,把你腿打折。”
白凤无奈的坐在一旁,递给南巘一个幽怨的眼神。
南巘被她逗笑,英俊清秀的面庞即便是上了年纪也不曾变丑。
白阿婆在白鹤耳边偷偷道“过几日带外孙媳妇来给我见见。”
白鹤委屈巴巴的望着外婆,手遮住比口型“母亲不许她进凤凰城。”
白阿婆年纪大了,看不懂白鹤的口型“你说何?”
白凤冷着脸道“我说的,不许她踏进凤凰城半步。”
白阿婆撇撇嘴,不敢言语。
她怕说错话,惹得白凤伤心。
白阿公正从外面回来,白鹤抬头甜甜了喊了声“外公!”
白阿公着实欢喜坏了。
“小白鹤回来了,我这前几日还想着你何时才能回来,可是想死我了。”
瘦老头登时背也不驼了,将点心都摆在白鹤面前。
“饿么,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会饭好了在多吃些。”
白鹤有恃无恐的朝白凤挑眉,明晃晃的挑衅。
白凤无语的撑着额头伤神“我怎的生了你这个坏丫头。”
白阿婆不乐意的骂她“我小孙孙怎的了,比你小时候可讨喜多了。”
白凤抚了抚额头道“既是你回来了,我便把族长之位传与你,你尽快熟悉下族内事物。”
白鹤不高兴的撇嘴“我又没答应。”
白凤拧眉“你多大人了,日日不务正业么难道,还是说就给那女魔头当夫人整日困于后宫,等她对你膩烦就将你抛弃。”
白鹤乖怂的抱着白凤的胳膊撒娇“知道了母亲,不过我与阿虞的婚期也该定下了。”
白凤皱眉,思忖片刻。
“明日让她来找我,凤凰城外九月亭。”
她不想阻白鹤姻缘,既是白鹤认定的人,一同经历过许多生生死死,又有上虞千年等待。
她不拦。
夜里白鹤欢欢喜喜的回了魔界,只见青门殿前站着一只巨大的白鹏,鹏鸟看见白鹤温驯的低头以示臣服。
殿门之前的人淡淡道“这是给你驯的鹏鸟,你来去也方便,若有危险这鹏鸟也是帮手。”
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白鹤站在她面前,并未有肢体触碰,仅凭着一个炙热的眼神便诉尽多年的爱意与相思。
“魔尊大人这些年可有做背德之事?”
上虞只是抿唇望着她笑,白鹤笑意加深,伸手拉她进殿。
“怎的我走了一千年你便又成了闷葫芦,没话要和我说?”
上虞走在她身后,猛然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扯到自己怀里。
“本有千言万语,可见到你似乎都忘了,一时半刻也无头绪。”
她霸道的将白鹤压在床榻之上。
“先将当年你在此欺负我的仇报了可好?”
白鹤瞪大了眼,装的乖巧,手指在上虞的锁骨上画来画去。
可我母亲答应明日与你商议婚期,你眼下欺负我不好吧……”
上虞觉得此刻身下的人可爱得很,小狐狸甩着尾巴晃来晃去的,不由得让人百依百顺。
她好笑的轻轻吻了吻她的鼻尖“惹了我就学认怂这一套。”
白鹤得意的笑了“你可想好明日如何求娶我?”
“自然。”
二人说说笑笑并未作何便进了梦乡。
次日白鹤醒来时身边已没了人影,迷迷糊糊的感觉上虞已离开了许久。
她找来找去见人只穿着一身单衣在试衣阁内站着发呆。
眉宇间带着一丝愁绪。
白鹤不解的趴在她肩头“怎的了?”
上虞叹气道“我想穿的温婉些去见你母亲,免得讨人嫌。”
白鹤没心没肺的笑“你穿何我母亲都会看你不顺眼的,何必为此发愁。”
嘴上这样说,白鹤却为她选起衣衫来。
她拿了件天青色的衣裙,釉白的丝绸底裙,一层月白纱,一层天青色的流纱,自肩头色泽渐变,越往下越深。
微棕柔顺的长发被挽起,一支白玉簪,莲花坠微晃。
上虞乖乖的端坐着,白鹤捏着她的下巴为她描眉画唇。
朱红的唇半张着,露出俨然皓齿。
白鹤心被撩动,强忍着吻她红唇的悸动。
真是白白修行一千年,竟还这么禽兽。
要去见父母竟还想着蹂躏她一番。
怪只怪她太好看了。
白鹤轻轻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
虔诚的仿佛修行。
“真想将你关起来,不许别人见,只许被我玩弄。”
上虞浅浅的笑了,看的白鹤心下更是躁动。
她一把拉着上虞往外走“你何时这般妖孽祸人!”
上虞随她上了鹏鸟。
白鹤施法传信给了白凤。
是以远远的还在鹏背之上,白鹤便看见了九月亭里的白凤与南巘。
她招招手带着上虞御风落地走到了出来相迎的白凤南巘面前。
上虞抬手低头施礼道“上虞见过白凤上神,南巘上神。”
白凤打量着她的装扮,嗤笑了声。
“魔尊倒是有几分姿色,装的人畜无害。”
上虞垂眸道“姿色不及上神的十分之一,人畜无害不敢当。”
白凤看着这样的上虞莫名顺眼。
似乎没了当年的张扬与傲气,反而沉淀了下来。
这样的人配鹤儿她才能安心。
“进来坐。”
白鹤屁颠屁颠的跟在白凤身后,走在上虞前面,很是兴高采烈。
南巘在白凤身旁无奈的看着“当真是女大不中留。”
白凤直接道“她无非是欢喜魔尊大人惯着她,倒是嫌弃我这做母亲的处处拿捏。”
白鹤蹙眉,委屈的看着白凤。
上虞笑道“鹤儿她只是想与我先定下婚期再回来陪二位上神,她对二位上神惦念的很。”
白凤扬眉扫了眼白鹤,叹了口气。
“你还不若她懂我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