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尹殇怒气涌上心头,却又转瞬化为笑声,“你竟……”
一句未毕,本欲观几人兄弟情深的百星竹忽觉气氛不对,他急忙合上手中折扇,疾步上前,挡于二人之间,温言劝解:“我等皆为同室兄弟,理应和睦一心,何以骤起纷争?同室操戈,非智者所为。唯有团结一心,方能长久安康。望诸位皆能释怀。”
说罢,他转身向一侧望去,见月悬正欲入屋,遂道:“月悬妹妹,今日恰逢其会,我有物要归还于你。我等在此已逗留多时,不妨先入庭院叙话。”
月悬正欲举步前行,忽闻远处传来一道如水般清新宁静之音。
“阿悬。”水无尘手提双匣,行至众人之前,略一颔首,尔后,目光温柔如春水,凝向月悬,细细道:“言谈已久,是否饿了?”
月悬闻此,心中顿觉如释重负,嫣然一笑,“师兄真乃及时雨也,小妹早已饥肠辘辘,期盼已久。”
“别急,我已携来你素日所爱的点心佳肴,先行入院,边享美食,边叙家常,如何?”
月悬听罢自是欣然应允,无有半分推拒。
二人遂向百星竹等人略作寒暄,遂步入幽静雅致的小院之内。
而在一旁,楚箫云与尹殇二人,目光交错,旋即默不作声并肩前行,随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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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流光书院内灯火通明,学子们或借摇曳的烛火研读经书,或低声诵读,或闭目打坐,各自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孜孜不倦地追求着学问的真谛。
用过晚膳,月悬与众人围坐于硬木桌旁,灯火映照下,气氛温馨而宁静。
半晌后,月悬目光忽被一旁木箱所吸引,她好奇地伸手轻戳,心中不禁泛起些许猜测。
“此箱何物?莫非亦是储物之匣?”
“你竟能知晓!”百星竹面露愕然之色,似觉其洞察能力超乎寻常,夸张地惊叹道:“你医术高超,修为深厚,竟连人心的意图与感应皆能洞察,真乃世间罕见的奇女子也啊…… ”
月悬不以为意地将木箱抱至身前,开启箱盖,箱内纸张映入眼帘。
她挑眉道:“大哥此言差矣,我岂能不知你的意思。你若有疾,直言便是,我虽不为他人疗疾,但对你的病情,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臭丫头,竟敢咒我。”百星竹笑骂道:“哎,吾家有女初长成,丽质天生,言辞犀利,如此轻易伤我之心,真是……”
“殊为不敬。”月悬继续翻阅箱内的纸张,神情专注,幽幽接话。
夜色愈浓,如泼墨般笼罩天际,灯火阑珊中,学子们纷纷放下书卷,熄灭灯火,步入梦乡。
彼时的百挽歌却心火中烧,霍然起身,绕过众人,疾步至百寒身旁,一把扭过他的身躯,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
“百寒,你随本小姐回屋,不许在这里耗着。”见百寒面色凝重,她心中更是恼火,声音愈发高亢,“你想要忤逆我的意愿吗!你还记得是谁每日不辞辛劳,悉心教你武艺?又是谁,在家族众人面前,力排众议,保下你的性命?孰是孰非,孰远孰近,你应当心知肚明。还想要因一时迷惘,为那微不足道的外貌与本事辜负了真心待你之人吗,你可明白!”
百寒被迫抬头,与她的视线交汇,面色沉静如水,眼中却暗藏着难以名状的烦躁。
而一旁刚来的尹殇则兴致勃勃,观望着这罕见的一幕。
未曾料想,纵横山庄嫡女,三大玄门之一的贵胄,竟在倾慕之人面前如此谦卑。这名为百寒之人虽貌不惊人,但其本领倒是尤为深厚,竟能令此等尊贵女子俯首称臣,令人不可置信。
尹殇轻啜一口香茗,唇角微扬。
“百寒。”月悬边翻阅着纸张上的字迹,边抽空嘱咐道:“此处无甚要事,你先回房歇息。两日后便是学子比试之日,养精蓄锐,切莫将精力浪费于琐碎之事上。”
话音刚落,百寒便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回首望向她,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记住了。你在这里也要小心行事。若你有何打算,务必深思熟虑,权衡利弊,切莫轻率行事。”
月悬未发一言,只是抬头冲他嫣然一笑,明媚灿烂,温暖而耀眼。
一人面带喜色,一人神色阴霾,不疾不徐离去。
从他们刚才的对话中,尹殇察觉出一丝异样。
他转动着手中的玉杯,状似随意,却隐含深意地问道:“百寒此人出身平凡,其态度却颇为桀骜,不知是何缘由?月悬妹妹,此前,你曾与他相识?”
听到这话,楚箫云目光灼灼,回首紧盯着月悬,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月悬手持一沓纸张,纸张之上,乃是曜明城所有店铺的地契,她不时翻阅着,面露动容。
“这些地契,皆是凌烟叔母精心整理,与幼时所见一模一样。想必耗费了叔母不少心血吧。”
“呃……”百星竹环顾四周,见众人神色各异,桃花关系错综复杂,不禁头痛不已。
他轻敲额头,叹息道:“我父亲的品行你们也知晓。他虽为长辈,但时常贪图小利。即便母亲管束极严,终南楼百年间的盈利仍被他私吞了不少。如今这些地契与人脉,皆是母亲费尽心思整理而来。母亲将木箱交给我时,曾特意叮嘱,她会设法归还所有收益与人脉,只是需得时日。你且……”
“大哥!”月悬打断了他欲要出口的承诺,不知何时已将那木盒悄然收入储物戒中,桌面之上空无一物。
她亲自起身,为他斟满香茗,双手捧着,“大哥无需多言以证清白,我虽久居幽谷,不问世事,但百毒谷弟子时常谈及玄界之事,其中不乏三大玄门的趣闻。对于叔母的品性与百年来的行事,我早已心中明了。无谓之辞,便无需再提,以免我等同辈之间生分疏离。”
话落,百星竹干脆起身,一手平直向前,豪爽地举着茶杯,目光逐一轻掠过在场众人,在月悬与楚箫云身上停留片刻。
“无论前尘恩怨如何纠缠,日后处境又将如何变迁。我等兄弟姊妹,定当心如磐石,情谊不变,风雨同舟。岁月更迭,难忘彼此;风起云涌,情谊难断。”
言罢,他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杯中茶水尽入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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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犹如川流不息的江河,两日之期,转瞬即逝。
自那晚被洗脑之后,月悬心内暂且将旧年血仇抛诸脑后,得一夜安宁。
次日再见楚箫云之刻,心中却又生异样。
初期,她对楚箫云冷漠以待,一日之间,话语甚少。不久忽又变得热情如火,对楚箫云所做之事皆赞不绝口,言辞之中,热情直白,令楚箫云面露羞涩,神情忸怩。
她的态度忽冷忽热,变化无常,使楚箫云如坠云雾之中,惶恐不安,无所适从。
情绪波动,时光流转,未几,流光书院的弟子比试正式启动。
书院所设的场地极为宽敞,正中有一高台,地面铺设青石板,坚固平整。
高台四角,各立一柱,柱上刻有乾坤图案的符咒,只需轻轻灌注灵力,符咒便会发出淡淡光芒,将擂台牢牢裹挟,使之外力无法侵扰,亦使擂台内之人无法擅自离去。
擂台周遭,楼阁林立,白娟垂帘随风轻舞,玉石雕琢的栏杆瑰丽非凡。
楼阁之内,桌椅案几井然有序,其上置有洁净的茶杯酒盏,以及鲜亮的瓜果点心,供宾客享用。
此时,座位之中已坐满了来自四方的修士,他们神态自若,笑语盈盈,或三五成群,或两两相对,推杯换盏间,相互夸赞着彼此的令嫒或令郎。
乐师们则在楼阁的一角轻抚丝竹,悠扬之音随风飘荡,为这比试之日增添了几分雅致。
闲适期间,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高呼。
只见三大玄门的尊主及其夫人,在睦柏山长的陪同下,缓缓步入楼阁之中。
众修士见状纷纷上前,争相吹捧,以图与这些尊贵之人混了个脸熟后,随后便识趣地各自回到原本的座位上。
那正对着擂台的楼阁则是最为豪华之处,只设了四张紫檀木制成的案几和扶手椅,显然是为三大玄门的尊主及其夫人所设。
睦柏山长威名远扬,当仁不让地坐在中间位置。
他虽头发花白,却用一根硬木笄整齐地盘起,显得精神矍铄,面容慈祥。
待一切安定,他缓缓开口道:“学子之间的比试,与玄界盛典皆三年一届,盛况空前。听闻今岁书院学子才情横溢,更胜往昔,其中尤以尹老弟家中之子才情出众,实乃同辈中的佼佼者。”
坐在他右手侧的楚邢佟闻言,微微颔首,“古人有云:‘满招损,谦受益。’学无止境,唯有勤学苦练,虚心受教,方能不断进步。犬子虽入书院不足一载,但亦知自己仍有诸多不足之处,还望睦柏老哥不吝赐教,时时指点。”
睦柏山长哈哈大笑道:“你这般谦虚,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玄界谁人不知你楚家公子修为深厚。你我二人相交多年,你愈是这般谦虚,我愈是觉得你不似昔日那般坦率了。”
言毕,两人相视而笑,共同举杯饮下一盏鲜酒。
睦柏山长放下手中酒盅,目光转向右侧的尹残渊,面上带着几分疑惑之色,缓缓开口:“闻听尹殇那孩子,近来在月悬丫头的医治之下,已能行走自如,甚至还能有力习剑,此事果然当真?”
‘满招损,谦受益。’出自先秦时期《尚书·大禹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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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