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表演法则 第16章 浅湾十五

白暮站在那里，看着这个场景慢慢消散，忽觉心口空落落的，他低头，注视自己的手心，不明白这是什么感受。

他竟有一瞬，将苏云玖与他带入进去了。

为何？他们这是在做什么？白暮通通不懂。

场景转换，这回来到一个黄昏。

桑离苦苦等了三个月，没等到洛卓君归来，却等来了他的书信。

上面字体飘逸，写着“桑离亲启”，明显是非常紧急，才有的字迹。甚至连封信都没能包装，便急冲冲地送过来了。

桑离颤着手，有一瞬间不想打开，仿佛这样，就能克制掉内心的那股不安。

她还是打开了。

“阿离，我很抱歉。圣旨突临，临沧地带失守，令我即刻带兵前往支援。

阿离，圣旨难抗，百姓有难，我不得不去。

归期，未定。

——洛卓君”

桑离合上书信，这才发觉眼里早就盛满泪光。

她抹掉眼泪，提起裙角，跑出门外，牵起仅剩的一匹马，跨上马背，奔向城门。

洛卓君，你这个混蛋，桑离一夹马肚，极速地直冲向城门。

直冲的马儿惊扰了行人，他们纷纷一看，这马背上的不正是曾经的大小姐——桑离吗？好像是她爹病倒后，第一回大方的露脸。

桑离马不停蹄的，终于赶到了城门口，她跳下马，向城外跑去。

留下的将士们看见她，皆是吃惊，跑上去拦住她：“桑离小姐，您怎么来了，赶快回去，将军下过令，不许任何人出城。”

在见到她的脸时都是一惊，此刻的桑离已经泪流满面。

桑离挣开他们，声线颤抖：“我就出城看一眼他，就一眼。”

“可是，将军已经启程了，就算您出去，也只能看到大军的背影……”士兵犹豫地说。

但他一看到桑离那几近破碎的眼神，还是咬牙侧过身去，道：“现在去的话，可能还不远。”

桑离感激地看眼他，转身上马，加速赶向城外。

现在能看到远处的大军队伍。

桑离跟着追了上去，眼看大军越来越近，她慢了下来，带着哭腔喊：“洛卓君！你一定要回来，我还等着你回来娶我！”

在最前面的洛卓君猛然一震，将军服的少年扭过头，越过众多军兵，他看到了那朝他挥手的白色人影。

画面骤然一转，白暮忽然被传到一处街道上。

四面火光四色，硝烟弥漫在城墙上，到处都是百姓在逃难的身影。

白暮心头忽然划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一位妇女扶着老奶奶穿过白暮的身体。他听到：

“要死喽，新来的将军还不如原来的那个，听说他逃跑了是吗？”

“现在外敌来入侵，我们竟连抵挡的人都没有！”

遍地都是炸药炸过的痕迹，废墟一地。

白暮找着桑离。

莲台算得上是这里的高楼，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

可是他立马皱上眉。

莲台传来桑离凄惨的叫声：

“滚！！别碰我！滚！！”

“哈哈哈！桑离，如今洛卓君已走，你爹也死了，新来的将军又当了逃兵，我看谁还能护着你！”

“千古，你要是敢碰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桑离嘶吼着。

白暮神色一怔，千古？

“小姐！救我小姐！”楼里又传来紫云的呼喊。

“千古少爷，这个丫鬟可否赏赐给我们？”

“随你们。”

千古丢下一句，反正他的目标是桑离和杏仁饼秘方。

他爹已经跟他做了保证，只要能把秘方带回去，桑离就是他的。

白暮已经跑到三楼，这恰巧是叉喜娘住的那间房。见到那个场景时，纵使碰不着，白暮还是想上去教训他们一顿。

房内废墟一地，破碎的桌椅彰显强盗本色，仅有的两位女人孤立无援，无法挣扎。

桑离整个人倒在地上，衣服被生生撕烂，她双手紧紧抓住衣襟不让走光。

眼里满是绝望，闪着泪光，依然喊道：“放开紫云！你们这群混蛋！”

另一边离桑离最近的估计就是千古，那人袭锦绣宽袍，拉扯过程中衣襟被扯开大半。他半跪在地，防止桑离起身，听后，哈哈大笑，眼神疯批狠厉：

“桑离啊桑离，你是用什么立场说这句话的？当年你是莲台的大小姐，从未给过我好脸色，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

“不过……”他话锋一转，紧紧掐住她的下巴，玩味道：

“若是你能将莲台的杏仁饼配方交出来，再用身体取悦我。说不定，我还能给她减两个人。”

桑离仇恨地盯着他，一巴掌呼过去，毫不留情：“人渣，去死！”

手劲之大，导致千古半张脸直接肿起。他吐一口血沫，阴森厉道：“看看是谁找死！”

“这个女的交给你们。她，我玩完后，也赏给你们。”

“千古少爷大方！哈哈哈哈！”那几个壮汉奸笑着，把紫云拉出去。

桑离绝望的眼神看到了她。

“小姐！你们这群混蛋，放开小姐！求求你们了，都冲我来！放了小姐！”紫云拼命挣扎，哭的嗓子都破了音。

她被越拉越远，哭声渐渐变小，连带千古撕裂她衣裳的感官都变得减弱。

紫云是个好孩子。

桑离闭上眼睛。

他们闯进门撞碎了一地残骸，她的手无意识摸触，蓦然指尖一阵刺痛。她怔了怔，下定决心地握起它。

洛卓君……对不起，怕是，等不到你了。

桑离鼓足力气，奋力一甩，将板凳腿拍到千古头上。

“啊！”

千古一个恍惚，整个人仰面倒地，脸上顿时传来滚烫的触感。

朦胧中，他看到桑离朝门口跑去，她没有减速，就直直地向前跑，

然后，跳下去。

“小姐！！”

紫云亲眼看见了这一幕。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了他们的束缚，朝她的小姐奔过去。

她想抓住她，却只握住了一团空气，她的小姐，从三楼跳了下去。

紫云无力地倒在地上。

一楼早便被砸的稀烂，酒瓶、瓷盘。她恰好落入一根残缺的桌子腿处。场景一度寂静无声，空气中的尘灰也如凝固般……像一朵正在绽放的红牡丹，越漫越长。

桑离的意识逐渐朦胧，在即将消散时，想起了三个字。

哪三个字……

指腹生茧的手，握住了她的笔，将她拥在怀里，两缕乌发交融，

一笔一划的，

写出

洛，卓，君。

白暮无言地立在走廊上，他看到桑离最后的表情是凝结的笑意。

画面又在旋转。

这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白暮落在了一条泥堪不宁的小路上。

“踏、”

踩水声响起，白暮闻言看去。

一道斑驳朦胧的影子在缓慢移过来，伴随粗重的呼吸声，就像佝偻的老奶奶。一点一点的，是紫云。

紫云单薄的身躯后面背着一个人，她的小姐。

她身上已经浑身湿透，刺骨的寒冷使她几乎支撑不住。她却没有放手，依然一步一步地踏着泥泞。

“小姐，我要把你葬在一个安静的地方。”

她边走着，边自言自语。

“我没有父母，不受人待见。”

“我从乞丐堆被捡来时，他们都嫌我臭，不肯接近我。”

“唯有你，会拉起我的手，再把那些人推倒。”

“我总是很懦弱，什么都需要小姐来帮我。”

“可是……”

紫云呜咽一声，

“我为什么保护不了小姐呢……”

白暮看着周围的场景，很熟悉，是乱葬岗不错了。

彼时的乱葬岗，还是一方寂静的丛林。

紫云将桑离放到地上，拿起一旁的木棍，开始一点一点的铲土。

白暮微瞪双眼，她不会要用这个来铲土吧？

果然，紫云用着木棍，一下一下地铲着，铲了一道，就说一句，“我有罪。”

铲到最后，棍子断裂，她便用手挖。

一直挖到双手出血，挖到露出血骨；从黑夜挖到天明，终于挖出能让桑离躺进去的墓地。

紫云将桑离拖入里面，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颤着手放进去。

她埋土前，细细观察一番桑离，她脸上的血迹早被她擦干净，紫云拿了胭脂，为她涂了一层薄薄的红色。如今的小姐，倒像某个下午躺在椅上小暇的睡姿。

最后，紫云恋恋地移开目光，好好地安葬了她。

她抽空力气似的倒在上面，闭上眼睛，已经烂到模糊的手拍在土层上，“小姐，睡吧，我守护你。”

她的小姐，总算能够睡个好觉了。

白暮久久无言，直到画面再次转动时也是这般。

画面中，洛卓君收到大陆统一，再无国界的消息时，立即轻衣便马，日夜不停的回到浅湾。

到达城门口，他却一时怔住，停在原地。

明明走之前还好好的城门大敞，此时无数浓烟从城内升起。

他压下不安，驾着马，进了城。

城内空无一人，到处是尸首，血流成河。

战火纷飞，就连大雨也无法熄灭这漫天大火。

洛卓君从马上掉了下来。

他看到还有一个老人蜷着身躯蹲在角落，他打着踉跄，跑过去，问：“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他刚触碰到老人的一瞬间，老人像被刀刺了一般，疯狂在地上打着滚，逃向远处的火海。

“将军逃跑了，敌人进城了，浅湾要完了！！都死了！”

老人被火海吞噬。

洛卓君愣在原地，忽然，他想到什么，猛然起身，向着莲台跑去。

这一路，他跑过了无数人的尸体，听到了百姓临死前的呻吟声，

他继续向前跑，那眼睛里闪着的是她的影子。

就快了，马上就到了，莲台。

他脚步一顿，莲台的门槛上，坐着一个人。

“谁？”

洛卓君警惕地开口。

那人扭过头来，洛卓君认出，那正是一直缠着桑离的纨绔子弟，千古。

他倚靠在门框上，洛卓君看到千古头上有干枯的血迹。

“你为何在这？桑离呢？”他皱眉道。

“桑离。”他像是在咀嚼什么难咽的字，忽的，他脸上扬起疯狂的笑，

“桑离……她死了！哈哈哈哈！她死了！”

“你说什么？”洛卓君只觉心口一震，眼前也变得颠倒。

千古继续大笑：“是我杀了她，我！我要强/奸她，她从三楼跳了下去！”

“是你！”洛卓君几步过去，把他扑倒在地，那双眼染上嗜血的红，他表情狰狞：“你竟敢对桑离做这事！”

“咳咳！”千古没有挣扎，依旧挂着夸张的笑容：“想为她报仇，那就杀了我！哈哈哈……咳咳咳！”

“我杀了你！”

洛卓君抽出长剑，径直插入千古的喉咙里。

“喀喀、她……在……后……林。”他直到死时，依旧挂着那张疯狂的笑，以及一声长长的叹息。

洛卓君抽出剑，走向乱葬岗。

他像傀儡般，拖着剑，停在她葬的地方。

他跪下去，双手撑地，哭的像个小孩，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地砸落。

乱葬岗尸首成山，他连她埋在哪里都不知道。

洛卓君举起剑，放在脖颈处，

“我洛卓君，用自己的灵魂起誓，永远守护桑离。不离不弃。”

——天朝末年，骠骑将军舍机遇，于浅湾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