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马 第28章 人世几回伤往事

自称白泽的赤发女子将手搭在通天的肩头，拎住他轻轻一抖，元始就很有幸看到了九命蹂躏幼崽的痴迷模样，成年的九命各个皮糙肉厚，通天尚且稚嫩的爪尖破不开白泽的皮肤，只能任由对方把他捧在手心里，脸埋进他一身雪色绒毛里深深吸气，发出餍足的慨叹。

重新又变回猫的通天急得在她手心喵喵大叫。

怪不得师弟不愿意跟猫玩呢。

一顿亲切的问候之后，过够了吸猫瘾的白泽终于在小猫崽子几近狂怒的反抗声里，恋恋不舍地将毛发凌乱的通天送到了伸出双手，眼巴巴来接的元始手上。

“你倒是看的紧。”

白泽饶有趣味的看着通天手忙脚乱从元始手心冒出头来，一阵奋力挣扎后躲进了他的衣袖，不知道去哪舔毛去了。

“晚辈失礼，还望尊者恕罪。”

先前白泽把头埋在肚子里，团成一个大白团子，所以元始没有发现这是白泽，早知道在这打盹的是有通万物、知鬼神的泽狸，他就不应师弟那句万事通了，这下真是撞到行家手上了，元始有些羞愧，却并不强烈，早晚有一天，他会比白泽还博学。

他向来自信，通天也从未质疑过他将来必会名列九州大能者的榜单，白泽轻轻侧身，避开了元始的行礼。

“使不得使不得，在下可当不得昆仑山主的礼节。”

元始年纪虽小，但他生来就是昆仑山主，自降生于此世，就注定他不凡的命运。北海之上的万山主脉，九州地脉数一数二巍峨仙山，又有无数神灵宗族诞生于其间，说句不客气的话，生在昆仑的生灵，天然就要受到元始的管束。

而这当中，又很有一些出名的宗族成员，例如为元始看守门户的开明兽，她名陆吾，同为宗族出身又一同进入神道修习，和白泽私交不错。

既是友人的主家，她哪能让对方给自己行礼。

白泽自己通鬼神之语晓万物之事，自然对某些隐秘的事情知道的更多一些，哪怕元始不是昆山之主，她又如何能心安理得接受债主的问候？

白泽有时细细聆听，思及对方未来会达到的程度都会心惊，那至少是能够轻松跨越时光长河让上游的她从此闭嘴的实力，那必定是知晓了她先前和宗卿做的那些好事，然而那位虽然对她有所不满，却从没有下过手，白泽就当作一无所知了。

但这可不意味着她就能坦然接受对方的行礼，大逆不道的事情早就做完了，已经被容忍漠视了，再不老实乖巧一点四处蹦哒，难道她也有很多命吗？

哦，是有几条的。

可她真的有不得不来北地的理由。

现在的元始多温和有礼啊！

以后的，唉！

想到那柄明晃晃的玉如意，白泽就有想要缝上嘴巴闭嘴的冲动，她这张嘴，可给自己添下了不少麻烦。

还是玉宸好呀，猫猫虽然脸冷，但是不打姨姨。

白泽心中苦涩，而她这一躲，倒是露出了身后的有脩黎。

“唔，你是……启家的那个小女孩？”

“正是，多年不见 道君安好？”

有脩黎倒是正经请安问好。

她现在与之前相见时大不相同了，从前是部落里的随性少女，现在端庄了许多，服饰也是神道修士惯常穿的黑金二色交杂的纹理。

金色的符文印在她眉心，凭空添上几分神性。

她依旧学的是巫术，沟通天地，心与道齐。

听到熟人的声音，通天从元始的袖子里探了个小猫头，犹豫再三，跳出来化作人形一见旧友。没人阻挠，只不过袖中片刻时日，他就用法术重新扎好了头发，理正衣裳，拿铜镜照了照，点点头，再出来又是一个很精致整洁的小猫猫了。

“你怎么来这里啦～也是来参会的吗？”

“是，我跟老师来见见世面。”

见到通天，有脩黎的眼神亮了下 随即压抑喜悦之情冷静回答。

也不知为何，明明从前她是有些喜爱九命，但也仅限于逗一逗，在神道浸淫愈深后，对这些柔软又神奇的大猫竟是更打心底喜爱了。

“这是你的老师？”

通天斜眼看了白泽一会，深觉有些不满意，白泽虽然是神道知识的佼佼者，但他潜意识就觉得对方不靠谱，“她哪儿会教人？你别被她骗了，不然你来我们玉京山罢，我老师好的。”

有脩黎哑然失笑，“老师对我有恩，怎可另投别门，小狸奴儿，你不要这么说。”

“那你好好教人家。”

通天叮嘱白泽。

瞧瞧这话说的，白泽当场脸就委屈下去了，她期期艾艾挪到通天身边蹲下为自己鸣不平，“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只是嘴碎了些，也没有很差呀。”

通天被她蹭的摇晃，不耐烦敷衍式揉了揉她的头发，“没说你不好，少做怪。”

看到这一幕的元始有点震惊，传闻里白泽的脾气不太好哇。

他认真回忆起陆吾对白泽的评价，“小心眼又很有心机的破猫。”

很有心机看出来了，元始酸溜溜地看着挨他师弟挺近的白泽，只是小心眼？再看看眼前这一幕，元始认为陆吾的评语是很有些私人情感在里面的。

可是这些成名已久的宗族大能，脾气真的这么好么？扪心自问，元始认为他若在晚辈面前必定是爱惜颜面的。

旋即元始有了自己的解释，必是师弟从前认识的猫！

想来也得是素日亲近的那类了。

这倒让元始有些警惕了。

师弟的过往元始可以不在意，但这不意味着有人就可以在他眼皮底下拐猫。

他挤开白泽岔开话题，“对了，启怎么样？”

“他一定很高兴道君想到他，启在老师的族群里看孩子，我看他早想不起来我了。”

提到启，黎显得很是无奈，神州的生活就是这样，就算是身处玉京山下，该忙的还是要忙，该打的还是会挨打，别的部落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得了某位山主的庇护，除非真刀真枪的比过打服了她们，不然有一块富饶的土地还有看起来就很让人垂涎的成员，不被吞并是很难的事情。

正巧的是，她们部落有个资质奇佳的孩子，这孩子还又小，抢来养两年就是自己的了。鸿钧不出山门，自然引得别人垂涎，她们一路走走停停，遇上白泽才好了一些。

“和卿老师教我许多，我也很愿意跟着老师四处走走，多学一学，总没有错的。”

有脩黎状似无意说出了白泽的名字，让通天和元始不约而同留意了起来，元始想，原来这只最出名的泽狸叫和卿，从前倒是不曾听说呢。

“和卿？你和九卿是什么关系？”

通天像是才想到这一点，小脸一皱问道。

所谓九卿，即九溶与九涟之母，九尾一族有青氏的族长，前些年她和一条龙颇有些暧昧不清的传闻，元始这样消息灵通的知道她甚至还逾越了种族的界限，生下一个似狐非狐、似龙非龙的小兽，因着生了这样一个孩子，两人后来好像就没什么往来了。

“关系？那样看不清形势的蠢货，我能跟她有什么关系？”

和卿不屑一笑，言语里颇有一些怨恨，只是话音一转她对通天又完全是另一种又爱又怜的情感。

“往后你就知道了，咱们宗族里有些名头的族长多是带卿字的，只是姓氏不一样。”

就算是一些本来不以卿为名的宗族，在那个女人折服了地上的百族，建立了宗族的统治后，也就渐渐改了过来，以示效忠。

通天靠着元始忍了又忍，还是没压下心里的情绪，“这是在北地，九命的族长也在这，你说话要注意一点，还是在外面呢。”

让人听去了多不好，平白招人不快，白泽的劫难都要算在她这张嘴上。通天全没想过他和元始也是爱言语挑拨、激起旁人仇怨的一把好手。

“我知道了知道了。”

和卿又露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通天不忍再说她，她看起来相当有对付九命大猫的经验。

猫猫嘛，总是嘴硬心软。

她们小玉宸还是一如既往爱操心。

白泽想到这点便感到一阵难过，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我也安慰完老朋友了，不如带你们去鲲鹏那耍耍？”

“如此正好。”

“多谢尊者。”

通天元始一并说道，通天想到他们来时白泽缩在大椿下，还落着雪，椿竟然也不给她挡一挡风雪？椿虽然有些不通人性，但对友人还算不错了，只是好心办坏事。

通天在紫霄宫住得久了，事后回想，总觉得椿或许对她那个蜉蝣朋友是有真心的，蜉蝣朝生夕死，不过一日寿元，又住在水汀河岸之间，若无人引导，只怕神道难成。

“你怎么安慰老朋友的？”

他冷不丁发问。

“还能如何，生死有命，自然是劝她想开些，是那人无福不能来北地，以后交我们这样长寿的朋友就好了嘛。”

“她竟然没打你么？”

元始听的震惊，脱口而出。

若是有人敢这样安慰他，元始保证把头都给他拧掉。

“打了呀，她打人一点也不客气。”

和卿还怪郁闷呢，她变回了朱发银虎的模样，正准备载着几人起飞，她兽形的样子，隐隐与白虎有些相像，只是不如白虎纹理银光辉耀，虎首赤色的毛发像火焰般烈烈燃烧。

“你做什么去？”

她好奇看向迈出一步的通天。

“你把地图给我们一份，你们先走吧。”

哎？

白泽瞪大了她圆溜溜的眼睛，虎耳竖起来看他。

“我找椿还有事。”

就这样离开椿生一阵闷气恐怕要更讨厌白泽了，这家伙总是对自己的人缘有着过分的自信，岔开这些不说，他真的有些私事要找椿。

“好，我们在宴会上等你。”

有脩黎抓住她老师背脊上的毛毛。

“我和师弟一起。”

元始笑笑飞奔过来，通天并不说什么，他早习惯了和元始一起出门，只是用一种幽深的眼神盯着白泽，等她歪头吐出一块白蚕丝质地的地图，才放过了她。临离别前，通天又补上了一句，“见到我老师，记得代我问好。”

白泽想也不想的应下了，然后她又突然明白过来，载着黎一脸心虚飞快离开。

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元始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有我家大师兄，跟他说一声，我们在盛会前回来~”

声音远远在雪原之上回荡，元始顿了下，又问起他身边正发愣的师弟。

“师弟，你找椿做什么？”

“有点私事。”

“哦。”

元始应了一声，也不好奇是什么事，师弟没有让他回避的意思，一会儿他就知道了。随后是一阵安静，两人并肩在雪地上行走，护体神光的作用让修士不必担心北地的寒冷，然而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那一阵沙沙的踩雪声，听的人沉默。

他不是做不到踏雪无痕，只是小孩子，总喜欢闹出点动静来玩耍。从前在昆仑山上他已经听腻了雪声，从山上到山脚，他可以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然而真正体会到雪间的乐趣，还是在拜师之后。

“师弟，你从前认识白泽吗？”

元始最终问出口。

他们离北地生活多年的椿树树冠笼罩的范围一步之遥，通天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

他听见通天闷闷的回答。

“但我想，她应该确实是认识我的。”

白泽：喵喵喵喵喵

万物之主：白泽，闭嘴。

万道之主：你管我的下属？

万物之主：那你来。

万道之主：白泽，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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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人世几回伤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