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痣没有成为傅沄遥心口的刺,反而成为了傅鸿远心里的刺。
他越发将段念鱼看的别扭,但傅沄遥和傅鄢都很喜欢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蛊术,不过也不用下蛊,段念鱼这个孩子长得就像蛊,尤其是那眼角的细细小小的痣和那双满是甜腻的眼睛。
傅鸿远不太喜欢段念鱼,但他从年轻时候到如今就没有拧得过傅沄遥的时候,傅沄遥喜欢才是最要紧的,不过她居然连傅鄢的练琴练书法的时间都不作数了,要带着两孩子出门玩,这个傅鸿远是不会同意的。
“不过是玩一天。”傅沄遥对孩子是宽容,在大多数情况下。
傅鸿远就是不肯松口,他防备个小女孩跟防什么似的,傅沄遥不吭声,坐在沙发上生着闷气。
段念鱼和傅鄢蹲在楼梯口偷偷往下看,傅鄢压低着声音,“我们可能不好出去玩了。”
“那我们回房间吧。”
她们拉着手,回到了傅鄢的房间,面对面坐着,段念鱼明亮的眼睛眨啊眨,“傅老师她们经常吵架吗?”
“很少。”傅鄢撑着脑袋看着她,看着她圆鼓鼓的小脸,然后摆摆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会吵架。”
不能出去玩了。
看段念鱼情绪不太高,傅鄢递给了她一只钢笔:“念鱼,我教你写我的名字吧。”
段念鱼噘着嘴,不太情愿地将椅子搬到了书桌前,都搬过去了嘴里还在念叨:“你的名字好难写,我都不认识。”
傅鄢搬着椅子坐到了书桌前,看着段念鱼的满脸愁容:“我都会写你的名字。”
听着傅鄢的控诉,段念鱼觉得是有些道理的,便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学,但你不能嫌我笨。”
其实她早就偷偷学会写傅鄢的名字了,就是写的不太好看而已,傅鄢的字那么好看,对比起来的话,就……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嗯嗯,自惭形秽。
段念鱼还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的。
“不会的。”傅鄢开心地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让段念鱼看着。
不是第一次看傅鄢的字了,越看越好看,比之恩……老师写的字还好看。
傅鄢写完了,将纸张推给了段念鱼:“你对着写写看。”
越发要对比着她的字不好看了,段念鱼很沮丧,只恨练字时候不专心。
她还在想,傅鄢又想到了可以打发时间的事:“不如我教你练字吧?”
“可以像你的字这样好看吗?”
在傅鄢很坚定地点头驱使下,段念鱼答应了,段念鱼练字也不太乖顺,她有点坐不住,脑袋转呀转,小辫子在头上晃来晃去,是傅鄢给她编的辫子。
“我能摸一下吗?”
她还没有好好地摸过段念鱼的辫子,虽然是她编的,但成品是不太受掌控的。
段念鱼十分大方地将头凑过去:“你摸吧。”
傅鄢的敏感脆弱无非接受被拒绝,而段念鱼从来都不会拒绝她,真好。
段念鱼的辫子随着她动一晃一晃的,就像是诱惑人去扯一下,那儿好像是缺个头花,傅鄢暗自想着。
“我不白摸你的。”傅鄢又翻了翻,找出来一个蝴蝶坠的头饰,绑在了段念鱼的头发上。
段念鱼扁扁嘴:“妈妈说过,不能随便要人家东西。”
傅鄢又摸了摸她的辫子:“这不是随便要的呀,是平等交换呀,你让我摸辫子,我给你头饰。”
感觉好像并不平等呀。
——
傅沄遥最后还是没拗过傅鸿远,傅沄遥难得的败北,傅鸿远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在最后没有拗过傅鄢,傅鸿远也没有想到短短的时光,傅鄢已经产生了这么深厚的友情,格外坚定。
“祖父祖母,念鱼每个月只有一个周天回家,剩下的周天我想邀请她来家里玩。”
“我不同意!”傅鸿远的反应很激烈,甚至是惊到了楼上的小姑娘,傅沄遥连忙上楼捂住了段念鱼的耳朵,带着她去傅鄢的房间。
傅沄遥的态度很明确,她是同意的,只要傅鄢能说服傅鸿远,这个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很喜欢段念鱼,但不能控制傅鸿远喜不喜欢。
甚至应该这样说,她很清楚傅鸿远为什么不喜欢段念鱼,无非是因为她漂亮,她学戏,未来会是个漂亮的戏子。
傅鄢咬唇静默了几秒,选择了让步:“那我可以出门和念鱼玩吗?”
“不可以,你还有功课任务。”
傅鄢抬头看着傅鸿远,眼底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用其他时间把功课都补上的,不会比谁家孩子差半分的,祖父,我想和念鱼做朋友。”
傅鸿远叹了声气,他是卯足一口气,不能让傅鄢步上傅睿军的后尘,她希望傅鄢优秀事事能压着他那些老朋友家孩子一头,挣回因为傅睿军他丢了的面子 ,可也不希望傅鄢丧失快乐,只是为什么非得是段念鱼。
他爱听戏,这是习惯改不掉,但他是不爱看太好看的戏子。
扮相好看那是天赐了饭,可这台下还娇艳那便是来祸害人的了。
他的兄长,他的朋友,他的儿子都折在唱戏的身上了。
“鄢儿,自古来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越好看的便越是祸引。”傅鸿远话说了半头,后半句却是不说了。
“祖父,无情无义是人性所向,而非职业的选择,唱戏也是门正当职业,若是鄢儿真的要学戏了,鄢儿也是无情无义了么?”
在七年共同生活中,傅鄢几乎是没有自己想法的,让做的就做不让做的就不做,可当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傅鸿远才发现这个女孩主意又多正,决定的事是要努力说服别人的,随他。
她这模样不随他,可这脾性倒是所差无几。
对胃口的可劲护着,出手也大方的很,据理力争的样子也像,也不能因为某个人打死一船人,对船上人不公平。
傅鄢说服了他。
但段念鱼已经察觉了傅鸿远没有那么喜欢她。
段念鱼失了往日的活泼,低着脑袋:“傅老师,傅爷爷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我给念鱼讲个故事吧。”傅沄遥将段念鱼抱进了怀中,轻声讲述着有些长远的故事:“从前有家富贵人家,她们家有两位少爷,两位少爷都爱听戏。大少爷做生意途经个小镇,正逢上有个戏班子在演戏,那戏班子的头牌旦角生得模样扮相都是一绝,台下卸了妆也是一表人才,落落大方。大少爷便喜欢上了要带他回家,可那戏子不肯从他,大少爷自小家境优越要什么有什么,更何况只是个戏子。那戏子不肯,他便抓了整个戏班子的人作为威胁,那戏子只能跟他回府。”
“这是犯法的。”段念鱼脸又鼓成了小球,她在不满这位少爷的行为。
傅沄遥伸手揉着她的脸:“那时候谁厉害谁说的算。”
“回府以后,那戏子每每不听话,大少爷就会杀掉戏班子里的一人。这唱戏的演戏再是正常不过了,那戏子唱了出深情对天的好戏,大少爷越陷越深,爱的不可自拔,可那戏子不过是唱戏的,既然是戏总要散场的。他终于找到了机会放出戏班的人,和她们一同逃了出去,事后被抓了回来眼睛却瞎了,戏班的人也都死光了。”
“那大少爷为了治好戏子的眼睛,让他能再唱戏寻遍名医,得到了个换眼的法子,可他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和戏子相似的眼睛,最后还是在他弟媳身上看到那双眼睛,小少爷为了保护妻子开枪打伤了大少爷逃出家去,再回家时已经是门庭萧条,那戏子和大少爷都死了。家中只剩下孤寡老父一人,他便恨上了戏子,可偏生又听惯了戏,便总不爱那台上台下一般漂亮的。”
“我觉得那小少爷不讲道理,是他兄长抓的人,还将人相依为命的同伴杀了干净,他怎么还恨上人家了。”小孩子想问题就是单方面的,总是跟着故事的一条线而走。
傅沄遥搂着她好生说着:“可你站在小少爷的角度,因为那戏子一向对他极好的兄长,留恋美色不理府中大小事,气病了亲娘,气坏了亲爹,还要因那戏子来挖他妻子双眸,最后兄长也因他而死。”
“再后来小少爷的儿子长大了,他们夫妻只有一个儿子,那儿子迷上了一个戏子,不顾家中年迈父母,再不回这个家了,你说他讨厌漂亮戏子是不是有原因的。”
“不对不对,虽然我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我就是觉得不对,他就是不讲理!”
她这样的说法,让傅沄遥着实愣住了。
其实她也觉得傅鸿远是不对的,但她还是希望段念鱼可以理解傅鸿远,但没有想到这个小孩,自己的主意这么正。
的确就是偏见啊,她兄长梁瑞逑在那段故事里,一直都是被害者,失去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姐妹,还有师父,还丧了命,又做错了什么,无非是男生女相,漂亮了些。
再说鄢萍的事,她敢说如果不是鄢萍漂亮,傅睿军绝对不会留在那个地方的,也不是鄢萍引诱他的,是他自己美色冲昏头脑,心甘情愿留下的,鄢萍当初嫁给傅睿军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家庭背景,结婚这么多年也没有说问他们拿过一分钱,倒是傅睿军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回来永远是愁眉苦脸地要钱。
又有什么错呢。
傅沄遥揉揉段念鱼的脑袋:“不要告诉鄢儿好么?”
段念鱼虽不理解,但还是点点头,她愿意保密。
中秋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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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小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