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衍早就想吃了!天杀的服务员把甜品全放在了李阅川那边,男人的自尊心又不允许他直接开口管人家要,李阅川个木头还不主动提,季青衍憋气带窝火只能干喝果汁!
几口冰豆花下肚,胃里才舒服些许,他伸出舌尖试图借助头顶呼呼往下砸的冷气缓解末梢神经的痛麻。
李阅川失笑,“平时看您吃的挺清淡的,我还想怎么选了川菜。”
这是季青衍第一次看到李阅川不含任何目的的笑脸,没有礼貌疏离也没有刻意放低的姿态,就只是因为觉得好笑而笑。
他知道李阅川长得好,哪怕是眉尾下勾的角度都挑不出毛病,但刚刚那一秒内展现在眼前人脸上毫不设防的笑意还是晃得他脊椎发麻。
以至于当下那一刻并没听出李阅川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这家好辣,我没想到这么辣”,季青衍大着舌头给自己找补。
“以前在部队,有些战友不能吃辣,但是又非要吃,说是那样才刺激。刚才我以为您也是这个情况,后来感觉出不对劲......”
李阅川尾音小幅度飘起,眼睛更是弯出了一条迤逦的弧线,跟朋友聊天一般调侃自己这一个小时的心路历程。
名为羞羞小心思的透明玻璃泡被戳破后,季青衍索性也不装了,把冰豆花拽到自己眼前,拿大汤匙一勺一勺舀着吃。
李阅川在对面看得乐不停,等季青衍终于解完辣,抬头发现李阅川已经拿起车钥匙准备起身了。
两人是开季青衍的路虎出来的,李阅川作为合格的下属自然不能让老板亲自开车,于是很自觉的继续担任回程司机。
“看个电影去吧”
季青衍用纸巾一抹嘴,随口提议。
李阅川表情古怪地看了季青衍一眼,点头说好。
二十分钟后,两人坐在了附近电影院第三放映厅的最后一排。他们俩没提前订票,到电影院时距离最近一场开播只剩五分钟,只好匆忙买了仅剩的两张票。
一前一后盯着地面暗灯踏进黑黢黢的影厅时,连片名都没记住。
季青衍也是服了自己,在李阅川买票的那半分钟,他还冲到隔壁窗口买了两杯可乐加一大桶此刻正插在两人座椅中央的甜脆爆米花。
电影院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就算平日再不爱吃零食的人,被漆黑的光影剥夺部分感官后,都会不自觉机械性进食,比如正目视前方的李阅川。
季青衍本就小孩儿心性,到了电影院更是放飞自我,在指尖频繁抓取爆米花球的间隙,意料之中抓到了旁边人温热的指尖。
没来得及窃喜,就听到李阅川尴尬又慌张的道歉,“不好意思。”
IMAX巨幕中男女主角相向而行,冲破原始森林中成片的阔叶林,激情拥吻。观众有的感动落泪,有的小声欢呼,唯有季青衍,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果然是直的。
随意选择的影片意外地温馨浪漫,甜蜜的背景音缓释着观众们终年不散的彷徨,仿佛一根透明的绳子,短暂挑起观众肩头的重担。
可余下的大半场,李阅川脊背紧贴座椅,双手搭住双腿,再未移动半分。
而季青衍也没脸再碰那桶裹满枫糖浆的爆米花。
男女主角的爱情终于在观众的感叹中落下帷幕,巨幕两侧幽明的紧急出口似乎正在眨着眼嘲笑季青衍可笑的幻想。
还真以为自己在约会了?
回程两人一路无话,李阅川本就寡言,加上作为狙击手曾接受的特殊训练,导致他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得可怕。
季青衍纯是跟自己怄气,他倒不怪李阅川,只是恨自己一把年纪还跟情窦初开的小屁孩儿似的,丢人!
可能车厢内实在太过安静,等红灯时李阅川忍不住起了个话头,“季哥,院长是您的亲属吗?”
季青衍尽量让自己语调如常,“不是亲属,但是关系很近。我和他儿子是小学同学,我们俩从小就好,然后双方父母才认识,结果两家子投缘,一好就是这么些年。”
季青衍口中的小学同学就是给他介绍美术馆副总的齐子维,是一位现阶段已然成就非凡的青年小提琴演奏家,目前生活在加拿大。
给李阅川战友家孩子安排床位的那位齐院长,就是齐子维的亲爹。
“哦”,李阅川不太会聊天,也并非纯心想打听老板私事,打灯变道的间隙盯着后视镜回应。
“小川,你以后别‘您您’的,把我都叫老了,我今年28,就比你大5岁。”
“好”,这句李阅川依旧不知道怎么接。
男人之间的“友情”大多逃不过吃吃喝喝,两人一起吃过饭之后,关系意料中近了一步,至少季青衍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比如他开车从外面回来,如果正赶上训练的空挡,李阅川看到了会主动过来帮着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拎上四楼。
再比如,季青衍在食堂遇到李阅川时,会让人在旁边给自己留个座儿。
季青衍觉着这样也知足,多少异地小情侣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呢。
两个月后,李阅川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份安保任务——在演唱会期间全程保障某个当红女团组合的安全。
这其实是特卫公司最不愿意接也是最愿意接的活儿,不愿意是因为风险因素多,疯狂的粉丝失控后易形成“羊群效应”,大大增加安保难度系数。
愿意是因为钱多。
这个理由类似于一白遮百丑,“四海”是自负盈亏的民营公司,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只要钱到位,上穷碧落下黄泉,什么活儿都能接。
此次被保护的对象是一个多人女团组合,要求安保人数至少在64人以上,也就是说“四海”需要出动半数的队员。
除了已经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基地留守人员几乎尽数出动,自然也包括“新兵蛋子”李阅川。
女团组合从韩国仁川机场出发,降落北京大兴机场,4小时的活动结束后一行人再次从大兴返回仁川。“四海”只负责承担国内的安保任务,也就是由大兴始,至大兴终。
正式出任务的前一天,所有参与的队员全部聚集到会议室参加任务部署会,李阅川捧着自己的B5笔记本和圆珠笔坐在圆桌末尾认真听老杨部署人员和时间安排。
其实他作为新队员,非常适合以这样的大规模任务作为处女秀,既不会对个人能力要求太高,又能全方位参与每个流程,更重要的是能够切身体会一下安保特卫与特种作战的区别。
李阅川和同批新来的被安排在了外围布控,负责挡粉丝和媒体。
执行任务的前一天晚上,李阅川罕见地有一丝激动,这儿的底薪是1万2,如果训练能够满勤再加3000,出任务会有补助,额外还有话补和油补。
按照白天会上发的任务明细,他的岗位1天的津贴综合下来就有800多。
他已经过了适训期,接下来可以随时接任务,如果每周都能接到这样的任务,那月收入就能稳定超过2万。
思及此,他兴奋得有些睡不着。
第二天李阅川换上了统一配发的白衫黑裤,左耳塞进无线耳麦,腰间别好对讲机,按照要求把自己拾掇成了标准的安保形象。
他不追星也不旅游,除了军用飞机甚至于连民航飞机都没坐过。
所以当他在闸机口看到数以千计的、手持横幅与闪灯的粉丝规模时,说没吓到是骗人的。
昨天的任务部署会大概给各位队员介绍了一下这个偶像团体的概况以及按照经验预估的粉丝人数和相关问题。
可是知道归知道,亲眼在现场看到成片虽服饰各异但人员齐整的队伍时,依然很震撼。
好在李阅川天生冷脸,内心波动再大脸上也看不出,何况他讶异的是工作日的上午竟然会来这么多人接机,而不是眼前这个复杂的场面。
随着粉丝中前排某位的一声惊呼,李阅川在山呼海啸中回头,果然是任务目标从通道出来了。
包括他在内的三十几名负责外围的队员打起十二分精神,双臂平展挡住激动的粉丝,在一声声变了调儿的呐喊中尽力拓开一条足够两人并行的通道。
李阅川眼前,胸前,胳膊肘前全部都是粉丝不停向人墙的缝隙中穿插的鲜花和礼物,他一开始还按照规定柔声说“抱歉,不可以接礼物,谢谢”,后来直接扯嗓子喊:“注意安全,注意脚下,不要推搡!”
队员们手拉手将安保目标围在圈内,“人圈”一步一步顶开人群缓慢向机场门口转。
耳机里的调度联络声,现场嘈杂的嘶吼,机场大厅上口机械的登机广播,一齐汇聚于李阅川的耳道,让他分不清过去与现在。
曾经他经历过无数次这种场面,通讯设备中是战友报出的定点坐标,耳边是热武器独有的破发轰鸣,偶尔还有□□刺穿皮肉的“噗呲”声响。
在曾经的他看来,此刻跟过家家一样。直面生死的瞬间,如果有幸能看到这么多鲜活的、年轻的生命,那不是麻烦,那是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