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幽暗,死死盯着盛明姬的时候,不禁让她想到自己曾经在漠北看到的猛兽。
那时她远远地看到草原与沙漠边界走来一只瘦弱的猛兽,它看见盛明姬时,眸子中泛起明亮的渴望,躁动。后来裴衍告诉她,那是漠北最凶猛的野兽,选定猎物后,便会悄无声息靠近,伺机爆发,一击必中,咬断猎物的喉管。
自此,饥肠辘辘,眼冒绿光的猛兽曾无数次的出现在她的噩梦中。那时,裴衍总会轻声哄着她,直到恢复。
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了。
也不曾想到,今天会在李宥安身上看到这相似的一幕。
她不由得向后的退了一步,浑身竖起尖利的刺来。
身体泄过几回,心神动摇的厉害。一言一行,全出于本能,本能地害怕李宥安,本能地防备。
这怎么行?
李宥安刻意打造出来的亲和的微笑裂开一道缝隙,弯起的唇角也的紧绷着。
难道是有人去明姬面前嚼了舌根?
还是自己的曾经做的那些事情被发现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明姬,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加上这次,自重逢起李宥安问了三次这个问题,大有一副追根究底的架势。明姬不能说,也不愿意说。这些陈年旧事已经随着盛国公府的衰落被埋在尘埃中。
“殿下又何必执着这些不重要的问题?殿下离席已久,陛下难道不会责怪吗?”盛明姬更想说顾时念。
可她才回到长安城,又端的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加之她从来未与顾时念接触过,怎么会好端端的提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责怪?”即使李宥安极力掩饰,盛明姬还是瞧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
这对盛明姬来说是极大的冲击。
盛国公生前是个保皇党,端的一派忠君爱国的思想。作为盛国公唯一的女儿,盛明姬对于皇帝的尊崇几乎是根深蒂固的。李宥安的做法,于她而言,是大逆不道。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李宥安与顾时念之间才能达到灵魂的契合。
她与李宥安之间,注定是两条路上的人。
想明白这一点后,盛明姬稍稍退后一步,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情事后的红晕,眼眸却异常明亮,“殿下,时候不早了。长公主该等急了。”
“日后殿下若是有什么困难,我帮得上忙,殿下可派人来裴府寻我。”
这是的要与他划清界限。
李宥安差点气笑了。
明姬啊,明姬。
你还是不了解我。
芝兰玉树,风光霁月只是他的表象,能从夺嫡之争胜出的摄政王,又怎么会是个心思单纯,又简单的人物。
“既然这是明姬想法,我定是要满足的。”李宥安没有生气,反而勾起了一个微笑。
盛明姬心口的气还没松下来,他又继续说道,“只是明姬,可千万不要后悔。”
语气平淡无波,可她偏生听出一丝威胁。
说完后,他便轻步离开了。
盛明姬恍然,瞧着他的背影,她不想靠近李宥安的心思如此明显,他定是生气了。达成所愿,她并没有感到开心,慢吞吞地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冷宫外走。
这段青梅竹马的情谊,即使没有爱情,也是可贵的。她怎么会愿意割舍。
她曾以为,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自做决定选择了丈夫,较之梦中她的心不甘情不愿,被迫上了花轿,现实中她是心甘情愿的。裴衍身子骨弱,可也不是无法医治。
本来,他的身体在医师的调理下,都已大好。
可偏偏,在他出事前一夜,她又做了梦。
她苦苦哀求裴衍不要去梦里那个地方,裴衍一贯宠爱她,见她落泪,心疼地答应下来。
可是裴衍还是死了。
知道裴衍死讯的那一刻,盛明姬感觉天都塌了。明明都改变了,她为他诞下了一个女儿,他们两情相悦,甚至前一天,医师还在说,裴衍的身子骨大好了。
那个梦,那个梦就像一个警告。
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一只在推着她走。
只因为,她早早逃离了李宥安的与顾时念之间的纠葛之中。
有那么一刻,盛明姬恨上了李宥安和顾时念的两个人。可她又清楚的知道,他们是的无辜的。
“夫人。”
盛明姬回过神来,身前站着一个面生的女子,她落落大方,行了一个礼后,笑着说,“夫人许久没回长安了,长公主挂念的紧。特命奴婢来接你。”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出了的冷宫。
盛明姬回以一个微笑,“正巧我也想念长公主许久了,这次恰好是个机会。”
她分外客气,循规蹈矩地行礼。
可就是这样,才令人愈发感到心酸。
她何曾是这么恪守礼节的人。
盛明姬主仆跟着女子一道上了去往公主府的马车,马车内部的陈设并未有特别大的变化。
来不及细想太多,便到了公主府。
刚进门,长公主便打发了轿子来接,一如从前。摇摇晃晃到了的后院,还没下轿子,就听见长公主身旁大宫女青芜的笑声,“小祖宗总算是来了。半个时辰前,老祖宗就一直在催着了。”
轿帘一把被掀开,盛明姬刚探出头来,就被青芜拉住了手,脚下生风地往走。
盛明姬心中忐忑不已。
还没做好准备,长公主便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的眼前。眼眶蓦地一酸,瞬间掉下泪来,她哽咽地喊了一声,“姨母。”
“哎。”长公主忙应道,被搀扶着走到盛明姬身前,一把把她拢进怀里,口中念念有词道,“瘦了,瘦了。”
说着说着,也掉下几滴泪来。
但心中气郁,“你这娃娃,这么狠心。一声不吭地嫁人,也不给我递个信。这么多年了,也不给我捎来几封信,让我知道的你过得好不好。”
说罢,又是狠心用巴掌拍了几下她的后背。
“姨母。”盛明姬也不喊痛,眼巴巴看着。就像小时候犯错那样,只用那双惹人怜爱的眼睛瞧着对方,叫人生不出一丝怒气来。
“你啊,你啊。”长公主怒极,一把推开她,气呼呼地往回走,又想到了的什么似的,转过身来指着她的鼻子,“你就知道拿这招对付。”
盛明姬破涕为笑,赶忙上前钻进长公主怀里,“谁让的老祖宗心疼我。”
至此,长公主的气也消了不少。
拉着盛明姬坐在了的榻上,命她把这些年细细地讲给她听,不仅如此,她还时不时地插话,“这些年他待你好不好啊”“他为人如何?”等等诸如此类。
盛明姬不厌其烦地一一说了。
脸上俱是幸福的光芒。
长公主见此,心中的担忧放下不少,略带唏嘘道,“当初你与宥安那小子好的和一个人似的。我还和你父亲商量着要为你们两定下婚约,只可惜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