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姑母。”
两人齐声叫道。
烛光昏黄,长公主的面容浮起一层柔光,眼眸中尽是温柔,亮若星辰,复有了神采。她用胳膊撑着床榻,要起身坐起来。青芜扶着她,顺手在她腰后塞了一个软枕头,又端来碗参汤喂着。
长公主吃了两三匙,便别过头去,不肯再吃了。
青芜因着殿下醒来的喜色退去,知道这会子的容光焕发是回光返照的光景,不由得眼眶发酸,也别过头,不肯让主子看见自己的眼泪。
长公主闭了闭眼,略微歇了歇,喊道,“宥安。到这儿来。”
那头李毅耳朵一动,赶忙附耳道,“主子,殿下喊你呢。”
李宥安心里憋着一口气,才让自己没有昏睡过去,他借着李毅的身体支起,身体摇晃了两下才将将站稳,疾步走了过去。
顷刻间,到了长公主床头。
青芜让开一个位置,盛明姬也想让开,冷不防被长公主攥紧了手,挣脱不得,只得和李宥安一左一右地陪在床边。
她看见李宥安,松开桎梏盛明姬的手,抬手朝他脸上摸去,因为身体虚脱,抬到一半又脱力地往下坠,李宥安赶忙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长公主的眼神慈爱,精神又好上不少,另一只手从被褥中伸向盛明姬,她忙接着。抚摸着李宥安的手动了动,李宥安的手一松,她反抓着他的手,两只手抓着两个人的手,放到一块,“我的日子,应当就是今天了。”
几人心里皆是一寒。
长公主接着说道,“我没有什么事情要嘱咐,唯有你们两个,我不放心。”
她抓紧两个人的手,把它们包在了一起。
“先前我说的是气话,宥安你不要放在心上。日后你们兄妹两个人,相依为命,谁也不许背叛谁—”
说着,气息渐渐微弱下去,剧烈喘了两声后,出气多,进气少。
青芜知道,这是到最后的光景了,眼泪不自觉淌了下来,小声抽噎着,不止是她,屋内的嬷嬷丫鬟们也都默默流泪,咬紧牙关,不作声。
长公主的身体慢慢滑下去,侧身躺在床上,手上的力气渐渐没了,软软地搭在两个人的手上。她直直地看着床幔,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竟然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就像睡过去那样,身体也渐渐冷了。
青芜再也按捺不住悲痛,放声痛哭,嬷嬷丫鬟们也随之而哭。一时间,长公主府内外,俱是凄凄沥沥的哭声。这时候,青芜还不忘支使着小丫鬟遣人去宫里禀报一声。
盛明姬伏在床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宥安重重坐在脚踏上,斜靠在长公主脚边,眼眶泛红,眼中噙着泪,更多的,是一种茫然。
他最后一个亲人死了,日后便是孤家寡人了。
明明没有坐上那个位置,怎么会成为孤家寡人呢?
“夫人莫哭了,身子要紧。”见盛明姬哭的几度要昏死过去,青芜强忍着劝解道。
视线落在身旁的盛明姬身上,专注中隐藏着一不易察觉的偏执。他并非孤家寡人,还有明姬。
是了,他还有明姬。
正茫然间,李宥安与盛明姬被请出屋外。下人们进进出出,置办丧事,眨眼,整座府邸处处悬挂起白色灯笼,上头有个大大的,黑色的“奠”字。
雨已经停了。
天边透着微光,还未大亮。
一阵寒风吹过,院子里萧瑟肃穆,人人脸上挂着哀色,阴沉沉的,像来到了阴曹地府。
短时间内两个重要的人接连去世,盛明姬承受不住的昏死过去,在幼时的房间内安置下。
药效起了作用,李宥安的热度渐渐退了,双手被在身后,静静地看着长公生前的屋子。一个人孤零零地,不胜凄凉。
“主子,还是进屋歇息去吧。”李毅劝说道,“殿下殁了,总要有人主持大局。您若是在这个关节倒下了,谁还能对长公主尽心尽。”
提到尽心尽力,李宥安的脸色的一沉,“不是递了消息给皇。他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来。”
自己的姑姑死了,做侄子的不早早在外面候着,还要长公主来等吗?
说曹操曹操到,皇帝姗姗来迟。
李景年喘着粗气,似是一路小跑过来,身上穿着便服松松垮垮,细看之下,脖颈上还有红色的唇印。一看便知从哪个美人乡里挖出来的。
李宥安就这么站在那儿,掀起眼皮,轻描淡写地看上一眼。
李景年顿觉心惊肉跳,一颗心和兔子似的,在怀里跳个不停,他放慢脚步,慢吞吞走过来,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不敢看人的模样。
近侍太监匆匆赶来,看到皇帝衣衫不整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也随着长公主而去,他急忙硬着头皮上前,压低声音,话在喉咙里滚来滚去,“陛下,您的衣服。”
说着,上手为皇帝整理衣物,已是大气不敢出,整理完毕后退的远远的,脑子已经在想如何向摄政王请罪。
李景年这才发现自己来的匆忙,衣服没有穿好,想到自己刚刚在做什么,心中存着侥幸,想着天色大黑,摄政王未经人事,未必能够看出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他在心里说服了一通,腰杆挺直,气势变足。
“摄政王。姑母死了,朕心甚痛。”李景年故作悲痛,安慰之词张口就来。他演技拙劣,悲伤浮于表面,夸张的动作和言辞令人无法直视。
李宥安张开手臂,去取孝服的李毅上前,为他套上孝服,李景年说的口干舌燥,他一句也没有听进耳中。
李景年垂下眼睑,不再言语,脸上浮起一抹尴尬。收到消息的时候,正与皇后行闺房之乐,脑子里的哪里还有这一回事。、
他并非真心实意对待长公主,她死了,他只会拍手言欢,那摄政王少了一个靠山,近身的太监知晓他的心思,一味附和,哪里还会提醒他这等事。
想到明日的言官可能会上的折子和史官的纪录,心中十分的烦闷。
“皇帝如今年岁渐长,日后要亲自处朝政。总是这样不动脑子行事,本王怎么放心把祖宗基业交于你。”李宥安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
他每说一个字,李景年的眼睛就亮上一分,最后竟然完全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急不可耐地追问道,“此话当真?”
今天搬砖一天,累的手指都不想动,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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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