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乖巧依赖的裴玉只是失忆了,秦鹤扬不敢忘记车祸前对方的厌倦冷淡。他甚至等不到协议婚约结束的日期,提前拿出离婚合同,远离自己的心显然迫不及待。
两年婚姻,在外人看来,看似平和、相敬如宾。只有秦鹤扬记得,两人结婚第一天裴玉主动提出分房,第二天便借口出差离开江城,一桩桩一件件,对方逃避厌恶的心从一开始就存在。
爱人从年少时的混不吝到如今的冷漠少语,因为职业关系婚前婚后绯闻不断,但秦鹤扬心底清楚大半都是炒作,他也从不敢细想,数条曝光中或许掺杂着真的。因为他自知没立场和资格管,毕竟是他使的恶劣手段趁人之危,利用婚姻将人圈锁禁锢在自己的范围之内。
或许,他不能再用爱人称呼裴玉。
商界里那个令人敬畏的、决策手腕雷霆万钧的秦鹤扬,唯独面对裴玉,会失去所有掌控全局的自信。
陈医生说过,恢复记忆只是时间问题。秦鹤扬如果在这段时间假借失忆侵占便宜,裴玉今后对自己的厌恶怕是更甚。
秦鹤扬表情淡然,确是下了十分的力气冷下心,“我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是出院的日子,哥哥甚至没有说带他回家。
裴玉愣愣抬眸,面对秦鹤扬生疏的语气,眼尾红痕明显,抿紧病白的唇瓣,有外人在,他强忍着不想哭,倔强低头不看人,眼睛一眨,摇摇欲坠悬挂的泪珠砸落,晕湿一圈白色的棉质被单。
薄瘦羸弱的肩胛骨发出细颤的抖,整个人脆弱又难受。
Amanda在门口都看得鼻头一酸。
低弱隐忍的哭腔像根根银针,一下一下刺进秦鹤扬心脏,牵扯的疼细密尖锐让他无法忽视。他极力克制住将人死死搂在怀里的冲动,不可以。
恢复记忆后的小玉不喜欢。
“你走吧!”裴玉紧紧攥着被子,平整的布料褶皱渐深,颗颗泪珠砸下,他甚至放下狠话,“我一点也不需要你!”
记忆里的哥哥就是这样,因为一点困难就远走高飞跑去国外,回来后对他爱答不理,分明就是不喜欢自己。
两个人脑电波甚至不在一个频道,牛头不对马嘴地互相伤害。
秦鹤扬硬着脸一言不发出门。
Amanda反复将心疼担忧的视线落在病房内的裴玉,虽然她怵贺总,但是自己老板一个病患受了欺负,她大胆蛐蛐,“贺总,老板他现在病了,他想让您陪,您就——”
话未说完,秦鹤扬冷声打断,“离婚合同是他交代你办的。”
Amanda听到“离婚合同”四个字立刻缩脑袋,颤颤巍巍点头,尴尬低头,只敢看自己的鞋。
上司和下属,一个在房内难受低脑袋悄悄哭,一个在门外心虚不敢抬头。
秦鹤扬没有把自己失败的婚姻牵怨他人的心情,“既然你老板做了离婚的打算,你难道认为他恢复记忆后,发现自己长期和不喜欢的人亲密地待在一起会高兴吗?会愿意吗?”
贺总冷静的一长串分析,让Amanda有些晕头,这几天贺总忙里忙外焦心难受,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对裴玉的感情,离开也仅仅只是担心恢复正常的裴玉会因此不开心。从未有过感情经历Amanda难以分析,直至贺总离开后,Amanda才回房间。
Amanda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开口,“老板……”
裴玉红着眼、流着泪面无表情地盯了一眼门口,对这个陌生的女人作出评价,非常像一个偷偷摸摸的小松鼠。
“他走了吗?”清冷的声线鼻音浓重,说完他偏头看向窗外,似是不想让除秦鹤扬外的人看到自己脆弱流泪的样子。
Amanda面色纠结,语气犹犹豫豫。
不用说,答案显而易见。
裴玉背靠床头,苍白的脸泪迹斑斑,像一块蒙上水雾的乳白玉石,默默伤心了十分钟后,他终于恢复理智,语气没什么情绪,“你是谁,为什么要一直呆在我的病房,而且你为什么一直叫我老板?”
秦鹤扬离开,裴玉终于能抽出心神理清自己状况,按照他对面前陌生女人的第一印象,像是很熟悉,但他若试图深想,脑子便发疼的厉害。
陈医生说过,要跟着病人的剧情节奏走,Amanda非常机灵地避重就轻,“我是Amanda,你意外遇上一场车祸,现在有些轻微失忆,你现在大概记得多少呢?”
裴玉沉默半晌,低落道:“我只记得哥哥刚回国,我不敢去找他,自己好像好像还在开公司。车祸前,大概是在去谈生意的路上吧。再多一点,我就想不起来了。”
“那你开什么产业的公司还有印象吗?”
裴玉摇头。
Amanda也估摸着他当时状态不好,并未仔细浏览剧情,除了一些分手的重要节点,其他都能和现实照应上。她立刻表明身份,“老板,我就是你的助理。最近两年你和你的哥哥结婚了,但是失忆前因为一些我不清楚的原因吵架冷战。”
抱歉了贺总,Amanda悄悄在心里道歉,不论如何她是老板的下属,不论深浅,起码贺总是对人是真心的,多多少少能帮到现在的他和GN,不论如何一切都要护着裴总的利益。
超出认知的剧情骤然落地,裴玉通红的眼睛瞪大许久,半晌才喃喃道:“结婚了?我和哥哥结婚了?”
喜悦只出现一秒,裴玉嗓音紧张,“会是很严重的事吗?哥哥现在甚至都不想接我回家。”
Amanda挠脑袋,灵机一动,“老板,你现在是娱乐公司的总裁,娱乐圈这个行业嘛,多多少少都有点桃色绯闻。”虽然你有些频繁,她压下现实不说,继续半真半假,“前段时间咱们公司艺人受伤耽误了项目开机,项目投资大,你半夜去看看情况属实正常,结果被狗仔拍到上了热搜,估计贺总可能因为这事喝了一壶醋呢。”
Amanda惊心胆战、面不改色编谎,要是事情败露,够她喝上一壶。
“这样吗?”裴玉听完一连串解释,似是有些接受,抿了抿唇,他很诚实认错,“那我确实做的不对,既然结婚了就不能有乱七八糟的绯闻,这是不尊重爱人。”
记忆错乱的裴玉诚恳又直白,“那我应该明天回家的,要主动认错。”
Amanda怕自己胡说八道被贺总冷脸大卸八块,她谨慎提醒一句,“老板,如果明天贺总问起来,您别说是我告密。”
裴玉是最忠实的保密者,“当然,我会说是自己记起来的。”说完,他朝Amanda笑了笑。浅红的眼尾上扬,笑意清润漂亮,脸颊一侧酒窝浅浅,刚才如果是蒙上一层薄雾的乳白玉石,现在更像揭开神秘白纱的极品玉石,摄人心魂又夺目。
这一天见到裴玉笑的次数,比Amanda进公司两年看见的还要多。
相较一开始的喜悦,裴玉随着心情的逐渐平复,脸色有些丧气。
Amanda时刻察言观色,“老板,怎么了?”
冰凉的药水规律滴落,顺着管道输进血管。裴玉无意识蜷了蜷皙白的指尖,情绪低落,“我现在一点都不记得平时和哥哥怎么相处了,好伤心。”
直白又袒露的情绪不加任何掩饰,Amanda心底叹了口气,老板你恢复记忆之后可能更难和贺总相处了。
病人一天里情绪起伏剧烈,护士进病房提醒,“现在病人需要多休息,你们少聊点天耽误心神的恢复。”
Amanda连连点头,临走前对裴玉说,“老板,我明天早上再来,贺总那边你别担心,床头打架床位和,晚安晚安!”
裴玉浅笑,对Amanda说了“晚安。”
笑意温润如玉,看着就很乖,Amanda放心离院。
病房只留了一盏小灯,光线幽暗,裴玉静静站在窗边,直到踩着高跟、穿着深色大衣的女生背影指尖消失在视线外,十分钟前假装的亲和气质冷淡散尽。
眼尾始终未散褪的嫣红又悄悄晕染开来,晶莹没出息地从眼角溢出。
裴玉冷眸擦眼泪,没什么表情,利落干脆地手背上的针头拽出,药水和血珠登时迸溅,粗暴的动作让针口附近的皮肤很快青肿,有点疼。
淌出来的血不可免脏污略微宽大的袖口。裴玉皱了皱眉,随手将输液胶布重新黏上。
聊天时,裴玉漫不经心问了句他和哥哥的婚房地址。Amanda不作他想,告诉他在山月湾。
九点的时间对医院而言还早,住院部的护士忙着给患者注射药物、发放口服药,这个点看见病人出门,只当是无聊散步,不会没事上前阻拦。
夜晚的秋风很凉,地面黄叶沙沙作响,静谧又萧瑟。单薄的棉质病服御寒性微乎其微,好在医院门口出租车一圈圈围着,不用司机高声招揽,裴玉主动搭乘。
苍白的唇角上扬,他想哥哥了,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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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色是坐落江城郊外的一所俱乐部,专为达官显贵提供高端私密性,会员申请制度严格详尽,入会费也价值不菲,一般的显贵都够不上会所的门槛。
二楼看台处,秦鹤扬冷着脸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一瓶威士忌十分钟不到快见底。酒燥的热意上涌,他随手扯开领带,线条分明的脖颈,微微凸起的喉结随着呼吸滚动。
随着他手上动作,一楼暧昧的视线开始频频投递。
发小陆柏泽一脸稀奇,“难得啊,你不是最烦喝酒的吗?今天居然喝这么猛。”
秦鹤扬闷不做声,闭着眼背靠沙发软垫,外界叱咤风云的贺总裁心情难得颓丧。
陆柏泽一猜就明白因为谁,贺总裁最烦别人谈及裴玉的不好,恨不得真把人变作一块玉揣在怀里,养着护着。
真是一个糟心的恋爱脑。
陆柏泽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原则,随**代员工,“看着点秦总,有点闪失奖金扣半。”
秦鹤扬不爱喝酒,酒精喝了不少,烦闷却一分未减,那抹隐着倔强的哭腔狠话反复在脑海回响。他定了定神,干脆回家。
山月湾远离繁华喧嚣的市区,优雅僻静。
司机开车平稳,秦鹤扬闭着眼坐车上缓酒劲,突然一道粗鄙的男音由远至近,“你没钱打什么出租啊?!看你来山月湾还以为是什么有钱人,一毛钱掏不出不算,居然连手机都没有!你是从市医院精神部逃出来的吧!!”
安静被打破,秦鹤扬不耐蹙眉,循着噪音下意识漫不经心看了过去,下一秒,倏地抬头。
本该在医院休息的裴玉,此刻正眼眶通红,孤零零地站在马路边上被一个陌生男人骂。
“停车!”
司机被吓得一激灵踩下急刹,黑色迈巴赫骤然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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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逃跑